第21章 恨意

贵族们都开始好奇，莱茵小姐会出个什么价位了。拍卖会有史以来，黑人血奴的最高成交价也不过六金币。倘若莱茵小姐确实想拿下这位黑人血奴，那么，今晚的拍卖会必然会刷新黑人血奴的成交价记录。

        这也意味着，卡洛斯家族和莱茵家族的两位小姐，在拍卖会上争夺同一位黑人血奴的事情，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贵族们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谈资。

        成为谈资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坏事。好事是指，佐伊将在社交界出尽风头，且与琳娜小姐交恶的淑女们有可能向佐伊抛来橄榄枝。坏事则是，两个小女孩的争端，很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继而上升为两个家族的纷争。

        乔言遥遥望着佐伊的身影，她心中五味杂陈。一个侍从的责任心令她想要提醒佐伊这样做的风险，只是——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在上一世，佐伊对她是何其的残忍啊！

        上一世，乔言被迫接受“初拥”。昏暗的地牢里，处刑官的獠牙刺入乔言的大动脉。血液迅速流失，乔言冷得打颤，几乎要昏死过去。可脖子上的刺痛和弥漫全身的灼烧感令乔言无法失去意识，不得不忍受这难耐的酷刑。

        比身体上的疼痛更难耐的，是心脏缩成一团的痉挛感。

        佐伊·莱茵……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出口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的家人？为什么选中我作为你的侍从，又将我狠狠背叛？

        为什么？！

        佐伊·莱茵！

        眼睛看不清了，整个世界覆盖上淡淡的红色，极度不甘心状态下化为吸血鬼的人都必须承受古老的“血月诅咒”。只需要看一眼处刑官试图压抑却还是流露出惊恐的眼神，乔言就知道，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像嗜血的恶鬼。

        地牢的门重被牢牢锁上，留下乔言一人跪坐在冰凉的石砖上。

        她没有机会了。她现在的样子，去大街上公开接受灰飞烟灭的处罚，不会有人同情。这锋利的、杀人不眨眼的长甲，这憔悴的、丑陋的容颜，这注定万劫不复的、惹人厌烦的结局。

        心脏很痛，如同架在火上。

        “啊——”

        佐伊·莱茵！凭什么！凭什么！

        倘若侥幸有来世，我必要看到你与我今生一般承受“血月诅咒”的落魄！

        前世强烈的恨意再度从心里涌出，乔言将要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她的迟疑落入侍从的眼中，在这里的工作的侍从多是人精，有什么情绪瞒得过他们呢？

        “请问，您还需要给莱茵小姐传递口信吗？”

        “不必了，我只是她的侍从。”

        乔言突如其来的冷淡，让侍从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过，他也不打算询问太多，没有人愿意自找麻烦。何况，乔言现在看起来非常可怕，她周遭的空气都好像能凝结成厚厚的冰霜。这惹得琳娜都忍不住多看了乔言几眼。乔言余光注意到，琳娜几次欲言又止。

        但乔言没有心思考虑琳娜的想法，她的头又开始痛了。似乎只要她生出太过强烈的恨意，她的身体就会开始反抗。她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早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些给她带来伤痛的人和事，就好了。

        这样一想，那股刺痛心脏的恨意好像就淡了许多。乔言的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她重新抬起头，向佐伊的方向看去。

        “五金币，十西卡。”

        不愧是佐伊·莱茵，她也意识到和琳娜争执太过，会招来失控的后果，于是故意露出这位血奴将要到她心理底价的模样。她握住洁白如玉的鸟鼓扇柄，右手微微向上一抬，明明是避让琳娜的锋芒，可那姿势实在是优雅从容，倒像是压了琳娜一头。

        琳娜不甘示弱：“六金币！”

        怎么说呢，不愧是琳娜·卡洛斯，都没意识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在做什么。她甚至向乔言投来挑衅的一瞥。

        乔言想，琳娜应该是个活得很快乐的人，她不懂别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拥有这样的人生态度，运气和勇气缺一不可。

        真是，还有点羡慕呢。

        司仪看向佐伊：

        “请问，还有哪位贵族小姐想要加价吗？”

        司仪的话语里都是只问佐伊一个人的意思。佐伊轻轻摇头，复将鸵鸟羽扇缓缓打开，遮住了自己的脸，示意自己退出此次竞拍。

        “六金币，一次！六金币，两次！六金币，三次！成交！”

        司仪俯下身，向台下的琳娜道贺：“恭喜你，卡洛斯的琳娜小姐，这位珍贵的血奴归您了。”他说话速度飞快，道贺时的姿态又极尽谄媚，像是生怕琳娜后悔跑了一样。

        琳娜上台，牵过那位黑人血奴的手，得意洋洋绕场展示一周后，牵着她又来到乔言的面前，炫耀之意人尽皆知。

        不等琳娜开口，乔言就露出商业微笑：“恭喜您，琳娜小姐。”

        “哼，谢谢。”

        琳娜语气里是盖不住的得意，就在乔言思考该怎样试探琳娜剩下的预算金时，琳娜突然抛出了一个，让乔言始料未及的提议。

        “要不要来卡洛斯公爵府工作？”琳娜问。

        这……琳娜该不是认真的吧？

        乔言强迫自己继续微笑。她说：“琳娜小姐，您何必为难我呢？我很快就不是莱茵公爵府上的人了。因为莱茵小姐，您对我产生强烈的兴趣，这我可以理解，可是，我真来到您的身边工作，您会立刻发现，我是个让您索然无味的人。”

        琳娜说：“你又没为我工作过，你怎么知道你会让我觉得索然无味呢？”

        救命。乔言想要大叫。既然改变不了琳娜的想法，那么就先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别再想着自己。

        “请问，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位血奴呢？”

        乔言特意补了一句：“我想很多贵族们都很羡慕您，也很期待您的打算。”

        琳娜顿时飘飘然起来，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这个么，我没想好，不过，我肯定会让大家更羡慕我的。”琳娜说。

        乔言正要回话，方才离去的侍从去而复返。他手中还捏着一张小卡片。他俯在乔言耳边：“这是莱茵小姐要我转交给您的话。”

        为什么不用口述？乔言一愣，她接过卡片，只见卡片上，有佐伊字迹娟秀的一行话。

        “你们在说什么？”

        抬起头，远处佐伊的笑容里，充满了好奇和探寻，只是乔言看着，莫名身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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