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不可名状的世界2

“消化掉你！”

        “消化掉你！”

        “消化掉你！”

        包裹着秦越的血肉仿佛察觉到这具人类躯体的苏醒,  一只只眼球从肉壁上张开，紧盯着他。无数的呢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中似乎有两道意识纠缠着。

        秦越的目光从全知状态倏然收回,  识别出了其中一道意识就是曾经趁着他进阶入侵了自己元神的神识，对方不知为何进入到了这具巨大的血肉之躯当中,  发现秦越苏醒后那道神识似乎暴怒起来,  挥动着血肉将他愈缠愈紧。

        “这具身体是我的！把身体给我！”

        他操纵秦越的身躯追随着她来到此地,  却见月神进入的球体外被一块巨大的不可名状的血肉之神包裹住，它有意放月神进入自己的领地。

        为了杀死这尊古怪的血肉之神,  他短暂地抛弃了秦越的躯体，如今自己的神识却跟这团血肉的意识纠缠在一起，不可分割。而秦越却好端端地苏醒过来,  凭什么！凭什么！

        在黑暗中漂泊了十万余年,  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踪迹,  却被这个可恶的家伙占据了她身边的位置。

        可恶！可恶！可恶！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恩赐之地的一处庄园当中，躲藏在其中的一群身体各自有不同程度变异的金发碧眼的人类正跪伏在黑暗的地下室中,  昏暗的地下室中摆满了拉住，中央用鲜红的液体刻画出了圆形的复杂花纹。

        为首身穿黑袍之人，手中握着根法杖口中喃喃自语吟唱着某种咒文。

        “吾主，万能的神啊，请眷顾您的子民,  请您降临在此——”

        跪伏在满一整个地下室的信徒们应声高举起双手，身体紧紧伏在地面，虔诚地高呼着“赞美神——”。

        鲜红液体刻画出的圆形法阵亮起诡异的光芒,  乳白色的雾气不知不觉中充斥了整个地下室。手持法杖的男人发现这样的变化后,  瞬间狂喜起来,  更加大声虔诚地吟诵咒语。

        直到下一秒,  巨大的类似某种软体动物的触手从从雾气中冲天而起，无数只复眼镶嵌在那红色的血肉当中，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最终定格在下面的这群入蝼蚁般存在的渺小人类身上。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呆滞，似乎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在他们眼中，没看到什么触手，什么复眼，有的是绚烂的宇宙万物，生与死，诞生与毁灭。耳边听到的是无法理解的呢喃噪音，一瞬间巨大的任何生物都无法承受的信息量撑爆了他们的神经系统。

        所有直视它的人，眼中都流出了血泪，但他们仍然呆滞着，甚至随着耳边的呢喃声越来越疯狂，他们的身体也随之发生了变异，有的人脸皮鼓胀浮动，从不该长出眼睛的皮肤上再次撕裂生长出了类似触手上的复眼。有的人下半身爆炸开来，从断肢处挤出无数条触手在空气中乱舞…

        一切的变化都在一瞬间完成，且没有任何痛苦。

        神明，不可直视，不可窥探，不可冒犯。

        浓稠的雾气从地下室中逐渐朝外界蔓延，而距离庄园一公里远的地方正矗立着座威严肃穆的用雪白砖石建造的神圣教堂。

        巨大的血肉组成的触手轻轻一挥，教堂的墙壁便化作了齑粉，已经异变成怪物的黑袍人们狂热而虔诚地进入了这座重新由血肉组成的教堂当中。

        “喂，克利斯，进入恩赐之所，得到神明赐予的力量，然后我们回去就能成为人上人，这是你的计划。可是，我们的同伴刚刚一次就被那群怪物屠杀掉了一半，你没有说在恩赐之地还要面临可怕怪物的追杀！”

        地铁站台上，一群朋克装扮画着浓妆的外国男女正焦急地等待着列车到来，他们神情中带着恐惧，为了抵挡无法抑制的恐惧，其中有人歇斯底里地愤怒嘶吼出声。

        被称为克利斯的年轻人，是这群人的头头，他同样焦躁不安着，神情烦躁，推开脏辫同伴推搡他的手臂，“我怎么知道这里有怪物！我又没来过！军方只宣传从恩赐之地离开的人都能获得强大的非人力量，你们不也是听过这个传言才同意一起来的吗！”

        “呜……”几人中的女孩子哭泣了起来，她还年轻，她不要变成那种怪物。

        正当这群朋克青年几乎要扭打在一起时，地铁班车缓缓驶入站台，停在他们的面前。

        列车门打开，里面坐着的十几个黄皮肤的亚洲人呆呆地与外面这群奇装异服的朋克系外国人对视着。

        “厚礼蟹！”

        只见这群外国人中有人欢呼一声，很快拉扯着同伴朝车厢内冲来。

        肖皛皱眉，原本车厢里的座位很宽敞，她可以跟神明大人单独坐一排。可这群不知从哪里来的外国人进来，立刻就能将座位占满。

        神明，不可冒犯！

        梳着脏辫的马克被这个瘦小的亚洲女孩拦住，对方冷冷盯着他，叫他换个座位。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亚洲女人，也敢教他做事？身边的同伴都看着他，马克瞬间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拉肖皛，“你这个垃圾，给我滚开！这排座位老子占了！”

        周围的其他同肖皛一起来的同伴此时都瞪眼望着这边，他们不想惹这圈一看就是混混的外国青年，没有人打算来制止他们。而之前在车站大发神威的光头壮汉几人完全不在意车厢内发生了什么，闭着眼睛在座位上假寐，仿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眼看肖皛就要被脏辫男暴力拉开座位时，一直处于默默观察状态的青青瞥了眼这个不礼貌的家伙，她正思考推理着这所谓的恩赐之地是什么状况，就有人不要命来打搅她。

        只一眼，汹涌的灵压直接压垮了高大健壮的马克，他恐惧地惊呼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地板上爬起来，仿佛空气中有无形的山把他死死压住了。朋克青年们悚然退散开来，看着马克独自在原地挣扎。

        青青移开目光，不去看脏辫男哭嚎挣扎的丑态，继续用神识观察着这个名为恩赐之所的异时空。

        降临之夜过去，地球上躲在家中的人类走出建筑物，在街道上欢呼着自己又活过了一天，而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涌现出庞大的遮天蔽日的浓雾，雾气中恐怖而伟岸的黑影晃动着，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句呢喃声——

        ‘神女，找到神女。’

        神女？找到神女？地球联邦的高层聚在一起研究着这句来自天空的旨意，之前在广场大屏幕中出现过的演讲的男人坐在会议桌最前方，神情肃穆，“祂从未在现实世界降下过旨意，神女，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  伟大而全知的祂亲自寻找？”

        没有人认为‘神女’是个人类，他们早就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与神有关的事物，永远不可能是正常人能想象出的物理形态。

        “不管‘神女’是什么，我们都必须派出所有人，尽力在祂发怒之前找到！”身穿军装的将军强硬地说道，“否则，人类将如同千年前一样被毁灭。”

        与平民不同，地球高层更加了解恩赐之所，甚至能随时进入当中。全副武装的特警在研究所的特殊仪器操作下，进入了已经关闭的恩赐之所世界。

        与此同时，恩赐之所，地铁上，青青发现了除她以外的其他人全都愣住了，他们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神情呆滞，半晌后才恢复理智，面面相觑。他们也聆听到了来自神明的旨意。

        肖皛不敢置信，神明就坐在她身边，那刚才耳边的旨意是谁下达的？她扭过头，看到身边女子平静的面容，突然浑身颤抖了下。

        神女！？

        她信仰的这位的真面目，那样美丽，那样圣洁，可不就是‘神女’！

        至高之神只有一位，既然神明就在她身边，那么外面的那个一定是怪物，伪装成神在愚弄众生。祂一定想不到，真正的神明，就端坐在这里！

        肖皛紧紧捏住衣角，为自己的发现而隐隐激动。她是神最忠实的信徒！只有她知道这个真相！

        地铁缓缓晃动前行着，列车里的人类此时都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出声，他们互相观察着对方——听到神明声音的人类，犯下了重罪。他们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

        坐在青青对面的一个中年人突然蜷缩起来，呜咽着，他身边的乘客立即跳着远离他，紧张惊恐的回头望着，只见中年男人仿佛正承受着无比的痛苦，而他双手环抱的腹部此时鼓鼓囊囊的，仿佛要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衣服里冲出来。

        光头壮汉和他的同伴神情凝重的地站在不远处观察着中年人，这群存活下来的老人中有人提醒道：“他要变异了，离他远点！”

        顷刻间，中年男人周围一圈人全都连滚带爬跑开，而中年男人抱着肚子栽倒在地，肖皛牵着弟弟站在青青身边，她与肖小弟同样面露惊恐，因为很快她们就瞧见中年人从身体中间膨胀起来，巨大的肉团从中争先恐后地挤破衣服的束缚冲了出来，一个好好的人类突然就变成了一座活着的肉山，在地铁中央哀嚎蠕动。

        “啊啊啊啊啊啊！”

        周围的人尖叫着对肉山避之不及，然后很快逃窜的人群中接二连三又发出痛苦的惨呼声，所有听到了神明呢喃声的人类都开始发生变异，有的像中年男人一样完全变成了恐怖的非人形态，有的还保持着人形和理智，一时间晃动的地铁车厢中景象如同炼狱。

        肖皛捂着手臂上原本就有些异常的部位，那里此时正在隐隐发痛  ，肖小弟牵着姐姐小声说：“姐姐，我脚疼。”

        肖皛低头一看，十岁的弟弟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异变了，现在哪里还是正常的人类双脚，而是两只会自己舞动的触手，肖皛尖叫一声，惊恐极了，她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青青，“冕下，您，您能救救我弟弟吗？”她不敢称呼‘神女’，外面的怪物一定正在对这里虎视眈眈，只能跟之前一样成为神女为冕下。

        青青没听到普通人类耳边的呢喃声，也不了解导致人类异变的原理是什么，对此她也没什么治疗的头绪，看了眼肖皛捂住的胳膊，和小男孩怪异的脚掌，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瓶清毒丹，道：“你们试试此药有没有用。”

        清毒丹并没有治好两人身上的异变，但吃下丹药的肖皛和肖小弟能明显感受到身体里涌出一股神奇的暖流，四肢百骸都被冲刷了一遍，其他部位蠢蠢欲动的异变直接消失了，肖皛感激的几乎想立即跪下来吟唱赞美冕下，但车厢里其他异变的人类虎视眈眈，她只好遏制住自己的冲动，牵着弟弟更加崇拜虔诚地跟在神女的身边。至于神赐下的丹药，她当然不会分享给车厢里的其他人，他们又不是冕下的信徒。

        列车中途又停靠了几个站点，车厢中完全异变了的血肉怪物哀嚎着冲出了车厢，从站台上又陆续进入了一群身穿军装的年轻人，他们目光冷冽地扫视着车厢中的众人。

        很明显，车厢内的人类全都发生了变异，不过能继续呆在这里，说明他们的变异程度还没有破坏大脑。

        不对！

        领头的军装年轻人突然将目光定在了站在角落里的三人身上，略过肖皛和肖小弟，盯住神态平静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异变的青青，所有人都变异了，只有这个女人一点异样都没有，这很不寻常。他抬手挥挥，让身后下属们各自找位置坐下，而他则来到了青青三人的面前，对她们点点头，端着枪坐在了她们旁边。

        列车重新启动，朝着目的地神圣教堂进发。

        肖皛和她的弟弟坐在青青身边，她时不时悄悄露出点幸福的微笑，为自己是在场唯一的信徒而骄傲，然而她完全没发现，围坐在他们周围一圈的军人们放在腿上的枪口一直对着她们的方向。

        无名之雾扩散得极快，地铁列车仿佛一只长长的机械长虫，一头扎进了浓郁的雾气当中，很快车厢内便充斥满了这股诡异的浓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其他人发出惊恐的呼叫声，互相确认着对方的位置，只有青青不受任何影响，她发现这股雾气如同活物一般，带给她某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若浓雾再缩小一些，青青就能想起来，这不就是曾经在神魔谜域中巨树周围包裹着的产生了自我意识的雾气？

        秦越的意识有些模糊，他从雾气当中走出，身后是一座已经化为血□□穴的庄园，召唤神明的黑衣信徒们已经跟随着祂离开此地。若不是祂响应了召唤，他还无法脱离那座异域邪神之体。来自域外的邪神，无法杀死同样晋升成为神明的他，却可以用古怪的精神攻击力干扰他的思维。

        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三生石，柔和的光晕以规律的频率闪烁着，青青的位置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下车！下车！我们先去神圣教堂！”光头大汉吆喝喊列车中的其他乘客一起离开，那队军装年轻人跟在青青和肖皛三人身后，一群几十个人浩浩汤汤地从静谧无人的地铁站中离开。

        就在第一个乘客走出站口，接触到外界的空气时，一头庞大的肉山怪物从屋顶一跃而下，直接将那人咋成了团软乎乎的肉泥，对方连声惨呼都没能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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