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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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允殊没想到北娥帝召见的居然并不止是卫月鸢,可是单独召见自己又是何意?
在柏清女官的指引下,他缓缓踏入那道大门。
身后的卫月鸢目露担忧,笼在袖中的手不断抠着指甲。
虽然母皇对怀安极好,但也从未单独召见于他。今日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偷偷出宫一趟,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
卫月鸢在外头坐立不安,焦急打转之时谢允殊已经站在了中宁殿的议事厅。
这里一向只有内阁大臣才能出入,他恐怕是第一个踏入这里的凌苍人。
谢允殊目不斜视,对高座之上的人见了礼便一直垂手而立。
中宁殿摆设不多,除了北娥帝身下那张金灿灿的龙椅外,一切都以黑色为主,让人在这种环境中不自觉的感到压抑。
过了很久,卫樱只是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下方的人。她的眼神很复杂,似是慈爱,又难掩眸中的一丝恨色。
“将头抬起来。”她一张口,女帝威严尽显。
谢允殊缓缓抬头,僵硬着保持着一个挺立的姿势。“君上召见怀安所为何事?”
“你觉得阿鸢如何?”
卫樱直视其双目,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谢允殊瞳孔微微缩了缩,沉声道:“殿下她很好。”
在北娥女帝的注视下,他只觉得心中所想全都无所遁形。
卫樱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似是玩笑道:“那孤将阿鸢许给你如何?”
谢允殊的心跳在一瞬间上升到了一个极点,却依旧冷然道:“殿下天之骄女,怀安惶恐。”
“哦?”卫樱突然起身,踱步顺着那刻有龙纹的石阶而下“你可想回凌苍?”
上首之人每下一步,谢允殊的心也不自觉跟着收紧。
北娥帝今日的举动太过奇怪,帝王之心最是难测,她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自觉握紧了双拳:“君上有话直言,怀安不敢不从。”
不敢不从?
卫樱停在了石阶末端,微眯着眼道:“谢敬源怕是不希望你回到凌苍,只要你踏出北娥,应当也无法活着回到德亲王府。你父亲执掌兵权,但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他掌握着三十万镇北军,此刻就是个烫手山芋。他人觊觎,自己又握不住……”
她每说一句,谢允殊心中的恨就增上一分,还有难以遏制的骇然。
凌苍国情,皇族势力,北娥帝全都知晓。
这确实是一个帝王应该掌握的要情,可是为何要单独寻自己说这些?
“君上是想让我接了这烫手山芋?”
谢允殊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这个猜测实在太过大胆,他一时间不敢确定。
卫樱摇头笑笑:“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还未伸手便会被人斩了双臂,还差的远啊。”
谢允殊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君上为何要助我?难道不怕怀安统领镇北军后对北娥不利?”
“你不会。”卫樱语气肯定,沉思片刻又道:“你知凌苍如今处境,他们不会轻易向北娥赎人。不过孤可以将你安然送回,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谢允殊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脑中有太多信息还未消化。是什么让北娥帝如此肯定自己不会反咬一口,自己回到凌苍于北娥而言并没有半点好处。
许久,室内安静得可怕。
卫樱饶有耐心的等着,她早已晓谢允殊的选择,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很快,谢允殊抱拳一礼道:“君上请说。”
卫月鸢等了好久,内殿的门总算是开了。
谢允殊从内缓步而来,眉头微锁,看起来似乎比进去前多了几分深沉。
她还来不及问母皇都与他说了什么,柏清女官抬手请道:“小殿下进去吧。”
踏入内殿,卫月鸢的心有几分忐忑。
母皇就站在大殿正中的位置,背朝着自己负手而立。
她怯怯唤了声“母皇……”
卫樱转身,目中带着些许疲惫:“下月便是阿鸢的生辰,可想好要什么礼物了?”
这话问得卫月鸢出乎意料,母皇召见自己只是为了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她想了想,道:“阿鸢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卫樱上前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道:“不过阿鸢也不小了,是时候去军中历练。若是有长进,想要什么母皇都可以答应。”
卫月鸢眼中一喜:“当真?那阿鸢何时前往军中?”
“不急,待你生辰过了再定。”
“好,阿鸢定不让母皇失望!”卫月鸢一扫此前的苦闷,双眼冒着兴奋的光芒道:“那阿鸢要去何处历练?能不能带……”
她是想问能不能带上怀安,不过终究是没将话说完。毕竟前往军中历练并非小事,哪怕母皇对怀安再好,应当也不会让他随自己前往军中。
卫樱似乎并没在意她未说完的话,只是若有所思道:“便去乾州罢,虽只是驻兵之处,但毕竟有你叔叔在那儿。你还小,有他在母皇也好放心。”
离开中宁殿,一路上卫月鸢与谢允殊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终是在卫月鸢思绪混乱下踩到裙摆将要摔倒之时,谢允殊伸手接住了人:“殿下小心。”
卫月鸢借着他的力气站直身体,苦笑道:“我还以为怀安不愿与我说话了……”
“怀安岂敢。”
谢允殊的淡漠疏离,让卫月鸢感到一阵阵心闷。
分明自己已经做了很多,怀安还是冷淡如斯。但她心里又明白,当一个人身在敌国,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心防自在生活。
“你……罢了……”
卫月鸢吐出三个字,又将剩下的话止住,直到回了昭月殿才又开口:“今日陪我出宫辛苦你了,下午你可留在殿中歇息,不必送我去教习所了。”
说罢,她转身进入内殿。
谢允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怔神许久,手指抬了抬,随后一言不发的回了侧殿。
北娥帝说的对,哪有什么真的不得已,终究是因自身不够强大罢了。
卫樱却没有告诉他,哪怕足够强大,强如一国之帝,孱弱之时未打破的不得已,终将会变成一生之憾。
“殿下,还未与怀安公子和好吗?”
筱沐接过卫月鸢脱下的衣裳,贴心的摇着扇子送去些许清凉。
卫月鸢听到谢允殊的名字便觉得燥闷,摇摇头道:“我要沐浴,准备身轻便的衣裳,一会儿要去教习所。”
“是,奴婢马上就去准备。”
“等等!”卫月鸢叫住了准备出门的筱沐,又问道:“我回宫时换下来的衣裳呢?”
“殿下是要找那个盒子?奴婢已经给收在妆台的屉子里了,要取来吗?”
“不必了,你先去忙。”
卫月鸢只看了看妆台的方向,目光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东西恐怕是送不出去了,怀安看到只怕会更加难过。
半个时辰后,卫月鸢梳洗妥当直接去了教习所。经过谢允殊侧殿之时,那道门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打开。
她直到骑在马背上还有些心不在焉:卫月鸢啊卫月鸢,明明是你让怀安不用跟来,何必要如此心神不宁。
“殿下,马儿凶烈,切莫分神。”
马师一句话让卫月鸢回了神,她点头轻轻扬了扬缰绳:“多谢先生提醒。”
马儿甩开四蹄开始小跑起来,卫月鸢骑术不佳,此刻御马就更分不得心。
但她偏偏又看见远处谢允殊骑着一匹黑马在草场上飞驰,一身黑色骑装英气十足。
他单手握着缰绳,一手执着弓箭。夹紧马腹的同时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羽箭离弦,贯穿木桩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卫月鸢是没被吓着,她甚至都忘了还与他赌着气,差点儿就要鼓掌惊呼了。
但她身下的马儿似乎就没那么坚强,被这一声巨响吓得痛苦嘶鸣,瞬间便脱离了卫月鸢的掌控。
她这是第一次上马,马师特意选了一匹最温顺的,却没想到此马如此易受惊吓。
“殿下!握紧缰绳!”
马师翻身上马,以极快的速度追赶卫月鸢。
好在这时的卫月鸢还算冷静,死死握住缰绳,虽然在马背上起伏不定,倒也不至于被甩了下去。
谢允殊只是心情烦闷之下想来马场纾解情绪,一开始并未在意场上策马之人是谁。
卫月鸢从不爱骑射一类,说去教习所,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去习文,又怎会想到策马之人居然会是她。
在听得马师唤了一声殿下,他的目光才随之落在了卫月鸢倔强的脸上。
来不及多想,他双腿用力,身下马儿开始提速狂奔。
幸好宫中的马场不是十分开阔,四周都有一人高的围栏阻隔。在谢允殊与马师的两面夹击之下,那匹发了狂的马被围堵得只能靠着围栏奔行。
卫月鸢只盼着自己万不要掉下马去,免得日后被怀安笑话。这会儿见他策马奔来,心中又多多少少升起那么些感动。
谢允殊目光担忧,接近卫月鸢后松开脚蹬,在马背上借力一踏,飞身跃到了她的身后。
握着缰绳用力一扯,马儿头颅高高扬起,前蹄悬空,总算是停下了。
卫月鸢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却又听到身后谢允殊令人安心的声音:“阿鸢,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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