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兄长

温榆看着星椿反复跪身叩首，如此十次，半点不敢出差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星椿能够端正态度了，那我们就继续吧。”

        如此一上午，下午就是温榆的自由活动时间了。

        去向温正淳请安，温正淳教她下棋。不懂装懂容易，懂却装不懂却容易露馅。

        温榆每一步都斟酌着，生怕被温正淳看出什么来。

        只是她举棋不定的样子确实像个新手。

        上午的事有不少下人看见，说温榆山鸡飞上枝头却耍凤凰款的也不在少数。而温榆也无心和他们争辩什么。

        原先的家奴已经尽数离开，这清河郡公府于她而言何尝又不是陌生至极。

        铜镜中那个干瘦的小人儿确实有些薄命相。温榆端详着自己虽白皙却活像个女鬼的面容，属实看不下去。

        想起自己后院中那些草药，温榆即刻动身，带着教习园艺用的小锄头去了后院。

        只是刚从杂草中找到她的宝贝草药，温榆一抬头，就见到了独自一人的程榷。

        温榆躲在树后，想看他的下一步动作。只见程榷拔出佩剑，舞了一段剑。身姿婉若游龙，却不是花架子，温榆可以看出他分明是多年习武。

        若还有人跟她说程榷是个孱弱书生，她第一个不同意！

        只是残废之说又从何而来？

        温榆正出神想着，却见他剑锋一转，一片落叶生被他甩出，钉在了温榆藏身的树上。

        见被发现了，温榆摸了摸鼻子，把小锄头和草药都藏在了身后，从树后探出身来。

        “程将军，早，早啊。”

        程榷走来时就见她蹲在树后不知捣鼓什么，现在小脸上也沾了灰，活像个小花猫。

        “不早了，你在此做什么？”

        “明日就要教习园艺了，我来自己预习一下，你看我找到的草药。”温榆颠颠跑过去，将身后的小锄头和草药都捧到面前，给程榷看。

        “你认识草药？”

        岂止岂止，幼时生病太多，都算半个郎中了。

        只是这自然不能说，温榆点点头，“在山中见过，此草药捣碎，能祛风止痒……”

        还能美白。

        她这一片什么草药都有，有些是试验品，没想到都长出来了。价值连城的东西混在荒草里，确实不怎么起眼了。

        “可还发现什么别的？”

        “没有了。”可别是打起她这小小百草园的主意了，温榆回答得干脆，又补了一句，“别的也不认识了……”

        程榷点头，“府中布局复杂，莫要乱走。”

        “好好，那我们一起回去？”

        程榷点头，温榆跟在他身边，有些雀跃，稀罕地摆弄着手上的草药，快到自己的房中，一个没注意，被长廊的台阶绊了个跟头，差点跟土地公公亲密接触。

        有力地胳膊揽住了她，轻飘飘的，像揽住了一阵春风。

        “回吧，晚上一起用膳。”

        “嗯！”温榆笑着向他摆手再见。

        回到屋里，温榆就开始自己的美白小计划。

        星棠来找她时，就见那个小人儿拿着药杵认真地捣着，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将这笔洗做的小药罐装满了。

        “小姐在做什么？”

        “我是玉兔，”温榆仍然捣着，“在给嫦娥姐姐准备灵药。”

        星棠止不住笑，仍规矩行礼，“婢星棠，上午的事让小姐受了委屈，婢是接替星椿来侍候的。”

        温榆点点头，“我没那么多讲究，你同我不必拘礼的。不过真有事要拜托你，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东西？若教书的先生来了，见我拿笔洗……不太好。”

        星棠领了命，去库房拿了一个，温榆这才将那笔洗洗涮干净，放回了桌案上。

        “小姐，郡公请您一起去吃晚膳呢。”

        温榆从医书中抬起头，“这就去。”

        温榆早早到了，乖乖等着。温正淳与程榷走来时，就见温榆正帮忙摆菜。

        温榆见二人，立马行礼，“父亲，程将军，快坐。”

        “有了榆儿，这府中都有生气了。”

        三人落座，用完膳后，程榷才开口，“三日后学生便启程去临郡了。”

        看出温榆眼中的询问，程榷又补充道，“大概半月就归。”

        温榆点点头，“温榆等将军回来。”

        “不必唤我将军。你已经是老师的女儿，可以唤我兄长。”

        “那……”温榆斟酌着开口，“兄长。”

        “嗯。”程榷应下。

        三日后一早，程榷走进来时，就见温榆伏在桌案上写字，脖颈微微伸着，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只是走进了一看，那潦草的笔迹让程榷眉毛一抽。

        “写的什么？”

        “《关雎》呀，”温榆对自己的大作十分满意，“今天先生夸我有进步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你看星棠，还是有人能认出来的！”温榆激动地握着毛笔。

        星棠摊手，无奈地笑了。

        程榷深知此事急不得，于是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教，到了“窈”字时，温榆不敢轻易下笔，别的字好糊弄，自己的名字，温榆还是怕被瞧出端倪来。

        程榷见她盯着书发呆，俯下身去，握住了她拿毛笔的手。

        温榆随着他，一笔一划。

        “窈…窕…淑女…”温榆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君子…好逑？球？都有淑女了，君子还喜欢什么球呀…”

        程榷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非也。”

        温榆吃痛，抬手捂着脑门，却将墨弄到了自己脸上。

        “又变小花猫了。”

        温榆拿帕子擦了擦，却将墨迹很好地晕开了。

        星棠忍俊不禁，“婢还是带小姐去洗洗吧。”

        待温榆洗了脸回来后，程榷已经走了，听说是启程去临郡了。

        所有先生都夸温榆学东西极快，殊不知温榆只是想早些学完，然后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自己的变美计划。

        如此十日，温榆确实有了不小的变化。

        程榷离府已经半月。他并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回来，但给温榆送回了许多小物什还有珍贵的字帖。

        其中的详情温榆无法探知，只听说程榷领兵清剿山匪，归期未定。

        温榆的园艺教习已经接近尾声。几日前偶然见郡公总是揉着脖颈，温榆还做了个安眠的枕头送给他。枕头精致，还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温正淳对温榆大肆褒奖，恨不得让全公府上下都知道了。

        “一个破枕头而已，至于把她夸得跟天仙似的么。”公府某处，几个女婢正聚在一起闲聊。

        “是啊，她还害得星椿姐没法去前院伺候，只能到咱们后院来当个小管事……”

        “什么她害得我？”星椿踢了踢那被扔在墙边的扫把，“少说主家的坏话，多做些事，才有到前院去的可能。”

        “是。”

        等到众人散去，星椿的眼中才有了深不见底的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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