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林弯弯醒来的时候陆嘉睿已经出门了，冰箱上贴了新的便利贴：“粥在灶台上，吃的时候记得温一下。”

        这年头，会做饭，还做得好吃的男人确实不多了，像陆嘉睿这样会挣钱又会做饭，关键是长得还很好看的男人，更是稀缺物种。除了年龄差距有些大之外，林弯弯都开始佩服李女士的眼光了。

        出门赶上了拥挤的早高峰，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离原定的会议时间只差30分钟。

        助理小然已经将会议资料提前放在林弯弯的办公桌上，而前一晚齐如茵已经在电话里和她简要说过项目进程的变动问题，她迅速翻阅了文件夹里的材料，和昨天齐如茵讲的八九不离十。

        会议前十分钟，齐如茵来到林弯弯办公室。

        参加此次会议的除了公司全部股东和几个项目投资人，还包括此次项目预合作的几家金融机构。

        最近几年经济下行，一连串针对破产法律实务的政策颁布，加快了市场主体的更新迭代。很多律所帮助几家大型上市公司重整成功并获得丰厚的管理人报酬后，不仅法律界，各行各业的人都开始对破产这块新兴产业虎视眈眈，企图在低迷的市场中再赚一波快钱。

        而此次新项目就是针对企业破产业务新研发的一款app，打破了传统法律实务类app中使用对象的单一化，除公检法、律师等从事法律相关工作的人，该app还将银行、投资人以及评估、审计、拍卖等行业人员也作为适用对象，凝结了破产业务的综合性。

        当然，做法律服务方面的新媒体公司不止心悦一家，破产项目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研发一款能在破产程序中解放劳动力的app也成为很多新媒体人的梦想，谁都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由于本身破产这片领域算是新兴业务，没有前人的经验作为铺垫，短期内想铸造一个完美的法律产品达到解放生产力的效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之前很多新媒体公司所谓的破产业务综合app研发都只在传统的法律事务app上进行，并没有探知到根源所在。

        而心悦此次新项目研发之所以受到各界的青睐，还归功于对破产法律实务有过深入实践的林弯弯。

        18岁时林弯弯已从国内顶尖政法大学毕业，之后进入德国顶尖学府深造，跟随知名法学教授专注研究“困境企业解救法律实务”，在德国参与了很多大型上市公司的重整业务。20岁学成归国的林弯弯如愿入职某赫赫有名的红圈律所破产组，开始了她作为破产律师的职业生涯。

        经过三年的摸爬滚打，林弯弯看透了破产程序难以推进的症结所在：该领域稀缺的其实不是专业的律师团队，而是一个能将律师、法院、政府、评估、债权人、债务人甚至潜在投资人等各方主体协调到一起的平台。简要而言，如果拥有一个能使信息更加优化且无功效损耗地到达相对方、促使沟通效能达到最大化的平台，将为管理人扫清破产程序中至少50的障碍。

        恰巧那时正寻求创业伙伴的齐如茵找到了她。对方计算机专业出生，从事新媒体行业已久，当时对互联网+促进法律服务的业务十分看好。奈何原东家发生内部纷争，董事局人事大变动，新老两派斗争激烈，公司管理经营一度陷入失控状态。而好的创意都需要与时俱进，尤其是互联网这一行，过期的创意将会失去研发的意义。

        商机在手的齐如茵，容不得片刻耽搁，在发现几个股东打起了决议解散公司的算盘时，她果断拍板走人，并带走了她当时一手培养起来的研发团队。

        两人其实是大学校友，林弯弯大一的时候齐如茵已经研二了，因为林弯弯上学早，且中间跳级过几次，所以两人之间的年纪差将近10岁。

        但奈何林弯弯从小就有着与她年龄不匹配的成熟思想，对事物的看法也异于常人的独到，两人在一次辩论赛中作为对手相识，然后相见恨晚，从此结下了革命友谊。

        毫不夸张的说，齐如茵也是除张呦呦外林弯弯在大学时期唯一的朋友，毕竟用李女士的话来讲，以林弯弯那乖张而不知收敛的性格，能在大学里交上朋友已是祖上积德。

        兴许齐如茵本就和她思想同频，且两人从业经历导致捕捉信息的敏锐度极高，因此对于创业理念和公司发展方向都一拍即合。

        于是在林弯弯23岁那年，和齐如茵等伙伴共同投资设立的公司成立了，公司字号命名为心悦，颇有“朕心甚悦”之意，经营范围为“互联网法律服务与培训等”业务，全称为心悦法律服务科技有限公司。

        或许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结盟出现了团体效益远大于个体的结果，又或许他们刚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自心悦设立以来，公司发展可谓顺风顺水，先是靠一个主要服务于律师和法院的关于执行互通的app展露头角，随后携后续研发的一些app和小程序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杀到了同类型公司的上游。

        心悦设立短短6年时间，现在所占据的市场份额已远远超出设立时的预期。

        或许也正是这样，才导致业内对于心悦要研发破产实务综合平台的事情都表示看好，甚至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合作方直接向心悦抛出了橄榄枝。

        比如今天会议上要应对的几家金融机构。

        想到这个林弯弯就头大。

        以前作律师的时候就没少和金融机构打交道，都说商人无利不起早，而集商业性和盈利性为一体的金融机构，在与企业的往来中一般都占据主导地位，将“奸商”的本质发挥了个十成十，别说正常经营的企业，即使是进入破产程序的企业，也丝毫不愿手下留情。

        与金融机构协商有多痛苦，林弯弯早在6年前就深有体会，加上自己不喜社交的性格，每次在谈判桌上都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被一班上了年纪的油腻大叔言语戏弄，还要为了项目的发展忍气吞声，好不容易脱离了原来那种压抑的环境，现在居然还要面对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

        好在这次会面时林弯弯已不再是卑微乙方。甚至于说这次合作，心悦的主动权已经超过了50，几乎处于主导地位。

        更重要的是，这次林弯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齐如茵和身后的心悦合伙人们都是她的后盾。

        早在心悦设立初期，全体股东就将“项目投资人引进及参与方式”写入了公司章程，一致同意，外来投资者只能享有与其所投入资金相匹配的收益权，而不能对项目的具体事务尤其是专业性的决策进行干预。

        林弯弯昨天才被齐如茵告知今天会有临时会议。几家金融机构向齐如茵表示想要派驻人手直接参与项目的开发及后续维护，更有甚者想以出资占据主导地位让整个项目落地在该机构。如果该想法实现，心悦就相当于只给别人作了一个开发和加工，这地位，连搬运工都不如。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就凭心悦现在的发展势头，早就不是他们寻找投资人，而是投资人上赶着求上车，这些过分的合作主张在心悦落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别紧张，按照昨天的计划行事，分工合作，如果突然有超出预估的提案我们也可以叫停。”会议前，齐如茵拍了拍林弯弯的肩膀宽慰她。

        她深呼吸后扬起微笑，告诉她：“好。”

        其实比起紧张来说，林弯弯更多是觉得“欣喜”，毕竟时隔6年后居然能有机会在与金融机构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这意味着她再也不用重回当年的卑躬屈膝的憋屈。

        而欣喜过头就担心自己一会儿会不会控制不住表情和语气而显得有些盛气凌人，毕竟因为分成问题谈不拢合作是一回事，但是如果真因为过于傲慢而把人得罪了，山不转水转，金融机构这种作为企业救命稻草的“钱库”，得罪他们实在得不偿失。

        按往常来讲一般这种会议林弯弯都只去充当个人头，投投票或在齐如茵怒火快要压不下去的时候充当和事佬维持一下表面的平和。毕竟站在谈判专家齐如茵的身后，对方所有的唾沫星子都会绕着她飞。

        但因为林弯弯是本项目的主负责人，而会议除去资金上的事情，还有很多专业内容需要探讨，因此各大投资人早就指定希望林弯弯作为主持人进行讲解会让问题变得更加清晰。

        大局未定，一切潜在投资人都可能是未来的投资人，也不好直接拒绝。

        就在林弯弯在会议上舌战群雄时，助理小王又接到了陆嘉睿的电话，对方要求他先将手上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赶到城南去给他排队买before-july家的蛋糕。

        小王表示十分无语，但是又不能不听从。毕竟作为老板的生活助理不就是帮忙处理生活上的事情嘛。

        可是经纪人杨西已经亲叮咛万嘱咐这个月要督促老板控制饮食，戒糖戒盐，千万不能纵容他再吃不健康的食品，不然自己的年终奖厚度就会减半。

        拒绝的话都涌到嘴边，又想起上次去片场接老板的时候，他细瘦的手腕青筋暴起，整个人包裹在厚厚的戏服下看起来也是玉树临风的，都瘦成这样了还要控制饮食，实在是太可怜了。

        就吃个蛋糕也不过分吧。

        超出他预料的是，老板让他买的不只是一个蛋糕，听到数量的时候，他差点脱口而出“老板你是要把整个店铺都盘下来吗？”

        话还没说出口，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已经让他们在做了，但是数量有些多，你可能要去那边等一下，取到之后送到我微信发给你的地址。”

        “啊？我不需要排队啦？”

        “……”

        “你这个小助理，怎么感觉有点憨憨的啊？”目睹了陆嘉睿打电话时被对方弄得一些无语的表情，洛羽开口调笑。

        陆嘉睿的助理她见过不止一个，毕竟两个人怎么说也是做了两年同学的人。而且以学校招生人数的限制，班级就那么几个人，偏偏学校老师特别喜欢布置小组作业，还按照比例计入期末成绩，每个班就那么四五个人，排列组合也玩不出多少新花样。

        所以这两年来两人合作次数伸出两只手都不够数了。

        作为公众人物的两人，都有自己的经纪公司和团队，但是比起陆嘉睿来说，洛羽几乎称不上什么流量明星，也没有很多粉丝时常紧盯她的私生活，除非有行程，不然平时几乎都是自己上下课，不需要助理时刻在身边。

        因此刚开始洛羽还对陆嘉睿助理保镖随身带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毕竟央音是全国首屈一指的音乐学府，难不成还有人历尽千难万险考进去就为了当你陆嘉睿的私生饭吗？

        可能小公主就是小公主，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不谙世事。

        流量市场下，专业追私人的做法就像键盘上的f5键，永远能刷新你的三观。

        数次被陆嘉睿的私生跟踪、骚扰甚至打电话威胁、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时，她才恍然，原来陆嘉睿平时来学校上课的派头并不过分。

        而会对助理小王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他娃娃脸和憨憨的性格。

        作为养成系来讲，陆嘉睿身边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是从他还是练习生时期就跟随的，经验丰富，处事老道，几乎不需要他怎么操心。

        但是大一刚结束，自己身边有位助理回老家生孩子了，所以小王是刚进公司就被派到陆嘉睿身边的。

        那时候他才刚毕业，原本生活的环境单纯，所以和其他助理相比，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一种和职业不相符的傻气。

        “不过，你一下子订那么多蛋糕，是要给谁呀？”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洛羽也不例外。

        见陆嘉睿不为所动，继续看自己眼前的剧本，洛羽不死心：“我都给你开后门直接把订单往前排了，透露一下不过分吗？”

        陆嘉睿往后翻阅了一页，依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说的话，我自己来猜，你就点头或者摇头好了。”她自作主张地开始在脑海里搜寻和陆嘉睿关系好的圈内人士，为什么是圈内人士呢，因为凭两个人的交情，她和陆嘉睿圈外的朋友圈子，几乎没有交集。

        “难不成是你那几个队友？”洛羽忽略掉此时陆嘉睿不耐烦的表情一手抽走了他面前的剧本。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能让陆嘉睿千里送蛋糕的除了他那几个队友好像也想不出其他人了，毕竟他虽然人缘好，招人待见，但并不是个愿意和别人交心的人，这话还是一次综艺后台采访中别人对他的评价。

        如果是队友的话那可就没什么意思了，想不到陆嘉睿的社交比他们面前的五线谱还要无趣。

        “不是。”他终于稀得开尊口说了两个字。不过虽然没有透漏其他信息，但仅凭这两个字，洛羽的八卦之心再次燃起。

        “不是队友？一下子送二十个蛋糕，难不成是剧组？不行，我得搜罗搜罗最近哪个剧组在附近拍戏。哼，陆嘉睿暗恋女演员的一手消息马上就要被我查到了，到时候我就伪装成僵尸号上各大贴吧去爆料。”

        陆嘉睿没搭理越讲越离谱的洛羽，打开手机，点进唯一的微信置顶页面。对话框还停留在一个多月前与林弯弯见面前自己发送的活动延迟通知，让对方再等自己一会儿，附带一个小僵尸委屈道歉的表情。对方只说了两个字“没事”，冷冷冰冰，看不出情绪。再往上翻，就是刚加好友的时候，对方发来的验证消息，中规中矩“你好，我是林弯弯，李女士让我加你微信。”

        因为林弯弯觉得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发微信，打字的话所有耐心都留给工作了，所以特地告诉过陆嘉睿“有事情直接打电话”。

        所以他们这一个多月来的交流就没有使用过微信这个工具。

        他反复戳了好几下对话框，仿佛要把文字气泡戳破看看对面的人讲这句话时是不是戴着什么冰冷面具。

        但是她昨天说过今天早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电话是万万不能打了。

        正犹豫着要怎么组织开场白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吓得陆嘉睿差点把它丢出去，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你拍了拍“月儿（图片）”时，心下一惊，完了。

        他条件反射地伸手选中这条信息，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撤回”时又缩回，算了，这样反倒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饿吗？给你点了点甜点，休息的时候垫一下。”反反复复编辑删除再编辑再删除后，陆嘉睿终于按下了发送键。

        看着绿色的文字条，想了想后加上一个天线宝宝跳舞的表情，指望对方能从这个表情包中看出自己此时的心情。

        看了将近一分钟也没有等来林弯弯的回复。他克制住想撤回的手，关闭微信，锁屏，将手机放进书包里，不能再看了，省得到时候自己又想撤回。“今天就到这吧，下午我还要去片场给新戏试装。”留下一句话后就拿起包走出小会议室。

        “对了，谢谢你推荐的蛋糕，品味不错。”走到门口的陆嘉睿又转头留下一句。

        “陆嘉睿，下次再和你一组我就跟你姓。”独留洛羽一个人在原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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