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真相（下）

时光一转，三年高中生涯很快过去。

        到了大学的时候，白岑说想出去闯一闯，不想在爸爸的安排下和他做一样的事情，所以他考到了北景市，上了戏剧学院。

        一个离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打个飞的也就两个小时不到的地方。

        好在爸爸的事业也慢慢有了回春的架势，他工作忙碌，每天过的充实，这让白岑放心不少。

        他担心儿子在学校住不惯，每月除了生活费还多给他一笔钱租房子。

        只不过这些钱白岑都没舍得花全存在了卡里，甚至于还利用课余时间去接点儿私活，拍拍平面杂志和广告什么的。

        白岑遗传了妈妈的基因，皮肤够白，身高够高，接到的活不少，挣得也不少。

        逐渐地还得了个小有名气的绰号，“白广王子”其实就跟白马王子差一个字，意思也算差不多吧，白岑在心里这么劝慰自己。

        其实对于这个绰号，白岑倒也不排斥，甚至还有些自喜，至少在上大学时就能靠自己挣钱的人并不多，他觉得还挺出息的，只是偶尔被同学当面这么叫时，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存到了一笔不小的金额后，他第一时间就想给爸爸买辆新车，虽然可能还差点，但把他现在开的那辆车卖了换新的，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了。

        抱着这样的目标，白岑开心的好几夜都没睡着，想着爸爸开着新车时的喜悦感，自己也觉得很满足。

        他慢慢适应了每次回到家只有爸爸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也适应了家中熟悉的香水味随着妈妈的离开也一起消散了的事实。

        就当白岑逐渐接受了父母离婚了这件事后，他自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反正也不会更差了。

        但现实却总是如此令人发笑，他的快乐彻底消失是在大二那年，妈妈带着一个女孩子来到他面前投奔于他的那年…

        接到妈妈的电话时，他兴奋的一口气从教学楼跑到校门口，满脑子都是她还是爱我的，她不远千里来看我了…正当他感动到无以复加时，她身旁的那个女生瞬间浇灭了白岑心中所有的火苗。

        这个女生的鼻子和下巴简直和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而她的眼睛却和白岑分外相似…

        敏锐如他，当场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是妈妈的女儿，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

        直到白妈开口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才觉得可笑无比，他也终于明白了那晚，爸妈在房间吵架的时候，白爸说的那句：“你还记得他也是你儿子吗”，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也”还有另外一个含义，就是还有个孩子的存在，白岑并不是她的唯一，她还有个女儿叫费沁。

        这话，白岑竟然到那天才真正明白。

        原来多年前白妈和初恋奉子成婚，婚后那个男人出轨甩了她，两人离婚女儿判给了妈妈。

        外公外婆担心她带着个女儿不方便再嫁人，就自作主张将白岑这位“姐姐”转送给了亲戚家抚养，那对亲戚起初对姐姐很好，直到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姐姐常年住在学校不回家，尽管妈妈在她身上花费的时间比在白岑身上要多得多，但她仍然是不省心的那个，在白岑上初三那年她被学校劝退了，那年她高二…

        也就是因为这样，白妈才会经常丢下儿子和丈夫突然回了外婆家，就是为了这个女儿来回奔波。

        爸爸倒也不是不讲理，了解了事情起末后他也没有责怪妈妈隐瞒费沁存在的事情，甚至还提出过可以一起生活。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准备面对现实，亲自跟白岑妈妈一起去接她的时候，她却当着爸爸的面骂他是个接盘侠，是个活该为别人养孩子的冤大头。

        可这些，白爸都忍了，因为他想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

        直到最后，白岑中考的前一天，妈妈突然告诉爸爸，她不能来给白岑送考了，因为她又要去给她的女儿收拾烂摊子。

        爸爸这次没有再忍，情急之下，第一次对妈妈动了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妈妈含泪夺门而出。

        虽然第二天她还是出现在了考场外，但白爸全程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而白岑当时还天真地以为他们只是太紧张了，担心他考不好才这样。

        后来，白岑的这位“姐姐”死都不肯和他们住在一起，爸爸自然也不愿和她住在一起，妈妈为了她，终于还是和白爸离婚了…

        从头到尾，在白岑的年少生活里都没有这个姐姐的存在，她的出现使他茫然无措…

        “小岑，这是你姐姐，她叫费沁。”，这是妈妈时隔半年见到白岑说出的第一句话，让他被迫接受眼前这个身怀六甲的女生是他姐姐的事实。

        大一的暑假，白岑骑着自行车横跨半个城市去找妈妈，妈妈见到他只是给了一千块钱让他早点回家…他握着那红色纸币哭笑不得，难道他费这么大劲来看她，就是为了这一千块钱吗？

        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思念，白岑把钱塞回她的包里，转身又踩着脚踏回了家。

        年少气盛又有些幼稚的白岑在心中暗暗赌气发誓，她不来找我，以后我也不会再来找她…

        半年后，她终于来了，她是来了，只不过…不是为了白岑而来，而是为了费沁。

        白岑冷笑了一声，质问道，“姐姐吗？”

        “是啊，她…她是你姐姐。”

        从头到尾，费沁没有看白岑一眼。

        但白岑还是心软了不想让妈妈为难，只好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给她们先住下，然后再慢慢了解她们来找他的缘由。

        入住后，白妈拉着他在床边坐下，还像小时候一样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小岑长大了，是个大帅哥了，要是再过几年，妈妈在路上走着恐怕都认不出你了。”

        白岑听着这话，满不是滋味酸溜溜地回嘴道，“是啊，您有女儿够了。”

        妈妈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羞愧，缓缓垂下了头。

        虽然在闹别扭，但他终究不能对妈妈的情绪忽视不理，最终还是这个做儿子的率先迈出一步，“妈，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妈妈从白岑的言语中听出他的态度已经转好，接着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地道出她们此行的目的

        “小沁她未婚先孕，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

        “她做了产检后发现这孩子心脏有问题，医生当初不建议她生下来，可她没在意，而现在错过了最佳的流产时间。”

        “前天我陪她去医院又复查了一次，医生说这孩子的病有治好的可能，只是一旦生出来就会有一大笔的医疗费用支出。我为了照顾她已经把工作辞了，她没什么文化又怀着孩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至此，白岑是彻底明白了她带着费沁来找他的真正原因…

        “那孩子的爸爸呢？他为什么不承担这个责任？”，白岑实在费解，孩子又不是女方一个人的，为什么孩子的父亲不想办法筹钱，另外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孩子有先天性疾病，为什么一早查出来不遵从医生的意见把他打掉，就算生出来也是折磨这孩子不是吗？”

        妈妈嘴角微微抽搐，看来是还有难言之隐。

        “我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

        这是费沁对白岑说的第一句话。

        白岑震惊地瞪大了双眼问她，“什么意思？”

        “男朋友太多，不知道是哪个的。”

        她表情冷漠，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可双手不断地在鼓起的肚皮上抚摸着，这动作又显得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定。

        白岑有些不忍，说到底这个孩子一旦生下来，也是要管他叫声舅舅的，就这么半天的时间，好像他也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莫名产生了感情。

        妈妈为难地再次开口道，“她前三个月不知道自己怀孕，等肚子再大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已经有了…她又没这方面知识，以为医生吓唬她想让她住院花钱。我也是十几天前才知道这事，医生当时还是建议她做引产，可…她又舍不得，这毕竟是她身上的肉啊。”

        白本听了这番话心都寒了，冷冷哼了一声，像是从口中化出了一把刀子，一道一道的把心里的疤划开又往上撒盐。

        “是啊，孩子都是妈妈身上的肉，那妈妈你呢，为什么有好事的时候你从来不会想到我？反而在这种时候你第一时间就会为她辞职，奔波千里，拉下脸来求我？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为什么你会偏心到这种程度，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而我…太过于懂事了是吗？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一定会帮你们？”，那是他第一次当着妈妈的面掉眼泪，或许是多年积压下来的委屈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还是没能忍住开口质问了她。

        妈妈不会不知道白岑的委屈，所以也在心中挣扎过许久要不要来找他，这一切她必定也已经预想到了，但为了女儿她还是来了。

        “小岑，妈妈怎么会偏心不爱你呢，在我心里你们一样重要啊，但是…你还有爸爸，可小沁她只有我了呀。”，她颤抖着身躯不断抽泣，看着她这样，白岑好像又原谅了她，其实只要听到她说也爱他就足够了。

        她接过白岑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又道，“是妈妈对不起你，我真的很后悔，但…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对不起，对不起小岑…”

        妈妈一滴滴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膝上，费沁看到妈妈哭了，似乎也有些心疼。挺着大肚子从小沙发上用力站起来，行动迟缓地走到妈妈身边安慰她。

        “妈，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年轻不懂事，我错了，你别伤心。”

        费沁和妈妈母女二人抱头痛哭，白岑看着这场面感觉比表演课上的课题要催泪多了。

        “行了，你们先在这里住两天，钱的事情我尽量想办法吧。”，白岑思量再三，终究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理。安顿好妈妈，他起身准备离开。

        妈妈有些顾虑地看着他问，“小岑，你准备去哪里筹钱？”

        “我先看看卡里还剩多少吧，实在不够的话再…总之，我来想办法，您就别操心了。”

        “等等，其实…你姥姥姥爷他们手里还有些钱，只是他们怪我为了小沁和你爸离婚这件事，不肯把钱借给我，如果你能帮我劝动他们…”，妈妈眼珠转了转，更加惭愧，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钱再还给他们的。”

        白岑的姥姥姥爷死活都不同意爸妈离婚，可妈妈坚决要离，打那之后妈妈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已经好久没回过姥姥家了，就像是切断了家庭关系一样。

        “他们年纪大了，能有多少傍身钱，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养老吧，别打那主意了。”

        其实白岑知道姥爷的手里的确有不少钱，姥爷是北景市户口，在市内老城区有一排店面出租给了外地人做生意，一年的房租大约就够给这孩子做手术的了。

        爸妈当年再婚时，姥姥姥爷不放心女儿，于是把北景市的老房子卖了，跑到白爸所在的苏市生活，就为了离女儿近一些。

        虽然住的房子卖了，但店面是一直在的，所以他们二老确实也不缺钱就是了。

        虽然他们总说等他们以后不在了，这些钱都是留给白岑的，但白岑也从来没当过真。

        就算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跟老两口说，想想就连白爸当年出那么大的事情都没好意思跟姥爷借钱。

        如果他们知道妈妈带着费沁来北景市借钱，只怕会更生气，就算他们疼白岑，估计也不会掏出钱来的，还是另想办法吧。

        白岑劝妈妈安心，给她们关上房门就去了就近的银行柜机查看卡里的余额，虽然前几天刚结算了一次广告费，但他心里有数的很，这卡里的钱绝对不会超过十五万。

        果不其然，这余额看得他心凉…一共十四万七千二。

        白岑在心中暗暗叹气，本来还想着给爸爸换辆新汽车呢，现在看来就是买个自行车都难了。

        虽然觉得可惜，但答应了妈妈要帮她们就不会食言，所以白岑还是将那张卡上所有的存款都转进了妈妈的卡里。

        虽然这笔钱不一定够给这个孩子看病的，但他当时手头只有这么多，他心里盘算着距离她生下这孩子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尽所能的多接点活，累就累点只要能拿到钱就行。

        白岑做好为了钱而苦恼的长期斗争准备，但没算到意外会来的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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