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坦白

“怎么了？”她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劲，不舒服？”

        裴洛摇摇头，憋了半响，有些别扭的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轻轻地，不仔细听，真听不见，简瑛看他的两片薄薄地唇动了动，一时间没辨别出他说了什么。

        “什么？”她说：“你说什么，没听清。”

        少年的脖颈涨得通红，他摇摇头，说：“没什么，去买票。”

        简瑛轻笑，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裴洛低头看向她，反问：“什么事？”

        “没有。”他重复道：“我没什么事想要跟你说。”

        “例如，我老公跟你……的事。”她话中略过他的妹子，表情微妙，嘴角笑意不明。

        裴洛凝向她，惊疑不定。

        简瑛说：“我在厕所撞见了一个女孩子。”

        裴洛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他没想到她还能认出雪儿。

        “你说，万一他们撞见我们俩在一块儿，是哪一方比较尴尬？”简瑛抛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裴洛听见这个问题哭笑不得，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不用担心。”她没打算让他回答，自己忍不住吃吃笑着回答：“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一定是他们。”笑得捧着肚子，弯下腰，眼泪都出来了。

        他望着她，静静的望着。

        “放心，他们撞不上我们的。”尴尬不会发生！

        “你知道了？”

        “嗯？”她从鼻腔发出一声疑惑，指尖擦拭掉眼角冒出的泪水。

        “他此时此刻又跟我妹妹厮混在一起，”裴洛尝试性的问：“你是不是伤透了心？”

        少年的表情有些认真，执拗。她觉得这么认真问她这个问题的他有几分可爱，到了嘴边的回答又变卦：“是，那你呢？”

        她很好奇，冲动如他，怎么没有冲上前揍王元白一顿，她喜闻乐见。

        “我？”他咳了咳，嗓子有些嘶哑，说：“怒火中烧，但是，自打上次雨夜敲开你家的门，发觉你知晓此事都没生气，便忍住了！”

        “你都能宽容大度，我自然也能忍忍。”

        “忍？”她抿嘴笑了笑，说：“我这是没有办法，你不一样。”

        “你如果打了他，我不会责怪你的。”

        “走吧。”

        “嗯？”

        简瑛转身笑着说：“看电影啊！再不买票没票了。”

        女人踩着高跟靴子往售票区走去，裴洛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有些难以理解，片刻前知晓老公失约是去和情人厮混，现在还能若无其事的去看电影。

        这个女人是不是受的打击太大，有些疯了？

        简瑛买了两张电影票，还买了两杯冰镇可乐和一杯焦糖爆米花，她把可乐递给裴洛。

        “谢谢。”

        “不用谢，”简瑛问：“《情书》你看过吗？”

        裴洛摇了摇头。

        简瑛吁出一口气，说：“还好你没看过。”

        电影快开场，两个人往放映厅走去。

        由于是重映的老电影，来看的人不是很多，简瑛买的座位是不前不后，毗邻的位置，她把爆米花和可乐放下，手腾出来，爆米花放在两个人的中间，便于取食。

        简瑛好久没出来看电影，她环顾四周，发现来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想起她和裴洛尴尬的干系，她无声的笑笑。

        距离电影开场还剩两分钟，探照灯熄灭，放映厅陷入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索性白幕布的光幽幽莹莹的闪烁，切切察察的声音伴随低语传来，没映电影，先是播出广告。

        简瑛伸手去取爆米花，一粒一粒的吃着，打发最后的几分钟。

        影片开始，切切察察的声音消失了。

        白幕布上，映出一片苍茫厚重的雪地，一个女人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任凭雪花落在身上……

        简瑛心不在焉的看着，重新再看这部电影，心境已经不同。

        身侧的裴洛注意到她，分给她一些注意力，轻声问：“你看过？”

        “嗯，”她凑过去，低声回：“好多年前看过。”

        本以为记不清当年的情形，谁知一坐下，往事轻易被勾出，历历在目。

        裴洛嗅见女人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水味，很甜，很醉人。

        他稍稍往旁边靠去，远离她一点。

        藤井回忆死去的藤井树与自己在青年时代的故事，两个同名的藤井树在开学第一天的中学生活便充满了误会，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交集，直至，两人被选举为图书股长……

        简瑛凑过去想同他低语,话还没说，抓着焦糖爆米花的指尖冷不丁碰上他冰冷的手背，对方好像被吓到，很快收回手，惹得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借着电影院的微光，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她恍惚觉得，电影里柏原崇饰演的藤井树和眼前的少年某些方面有些相似，她勾了勾唇角，为自己的这一想法感到荒谬。

        裴洛咀嚼着焦糖爆米花，甜腻的滋味在他吃来味同嚼蜡。

        ——白幕布上，博子大声喊道，你好吗？

        ——我很好。

        ——躺在病床上的藤井呢喃道，亲爱的藤井树，你好吗，我很好。

        裴洛忽有些明白她待在一座名为婚姻的坟冢里的缘由。

        ——你好吗，我很好。

        学妹们来到藤井家，给她带来一本书……藤井发现了借书卡背面的玄机，上面是一幅画，画的是中学时代的藤井，藤井没忍住，哭了出来。

        与此同时，电影院里传来低声抽泣，男生们忙着安慰身边的女孩，裴洛侧头看女人，想着若是她哭了，他也要说些话语来安慰她。

        女人吸着冰镇可乐，她晃了晃杯身，注意到他的眼神，递回一个神色，仿佛再问，怎么了？

        裴洛收回视线，心里竟然还有些失落，许是安慰的话没说出口，心里有些难过的情绪在蔓延。

        电影结束，成双成对的情侣与他们擦肩而过。

        “电影怎么样？”她问。

        等放映厅里没了人，他们才磨磨蹭蹭的离开。

        “你学生时代有喜欢过什么人吗？”他没回答，反而如是问。

        简瑛闻言，一愣，倒也坦荡大方的说：“有。”

        “小学时，喜欢隔壁的大哥哥，因为我妈不给我多吃糖，每次去他家玩，都可以吃到很多糖果；中学时代喜欢我们班班长，因为他会主动完成小组活动，人嘛，长得还不赖，所以允许他喜欢了。”

        裴洛的表情变得严肃，冰冷冷的。

        “大学时，我老公王元白对我死缠烂打，那时候正好考完证，心情不错，想着谈一谈也可以，反正有空。”

        裴洛：“……”

        “喜欢我的人挺多的，”简瑛看他古怪的表情，说：“怎么，不相信？”

        裴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呢？”她问。

        裴洛闻言，沉默下来，许久后，简瑛都快忘记这话题，他突然说：“我喜欢的女孩不喜欢我。”

        简瑛打量他的外形，啧了一声，不敢置信的说：“那一定是她的问题。”

        “你这外形，搁我年轻那会儿，受万千少女喜爱。”

        “是我们的关系……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她永远都不会接受我。”裴洛的声音低低沉沉，有些失意：“她宁愿自甘堕落，都不要我。”

        “她前几任小男友，都被我破坏他们的关系，逼他们分手。”

        简瑛掀了掀眼皮看他，她许要刮目相待，看来眼前不是小奶狗，而是小狼崽！

        “现在，她跟着一个老男人在一起，插足破坏别人的家庭关系，为的，便是逃离我，离我远远的。”

        简瑛的眉头皱起，越听越熟悉。

        “她说，我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我恶心，下作。”裴洛低低的笑了笑，语气平淡的说：“说得没错，谁让我偏偏喜欢她呢。”

        玻璃门推开，里外恍然是两个世界。

        夜风吹散额角的发丝，繁华热闹散去，霓虹灯依旧闪烁，电影散场，已经十一点多，几盏冷清路灯散发幽光，他们随着人群走出，走出广场，路边的小摊还在营业，卖花的吆喝过路的客人，要不要买上一枝花送给女友；售卖耳环戒指首饰的，烧烤摊的烟火味顺着冷风飘过来，热热闹闹的。

        简瑛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置信的说：“你是说……你喜欢？”

        “对。”他没隐瞒，直接承认。

        “怪不得那天你这么生气，原来……”她轻声呢喃。

        他走在她身后，落后她半步。

        她扭头指着前边的一家烧烤摊，问：“饿了没，想不想吃烧烤，我请客——”

        两个人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裴洛说：“听说你以前是富家小姐，我以为你们都不吃路边摊的。”

        简瑛笑笑，以前她母亲是不允许她吃这种路边的小吃，说是不干净。后来，王元白带她吃过几回，她觉得好吃，便经常偷偷的买来吃，为此，有此还突发急性肠胃炎，住了一星期的院。

        “以前不吃，现在嘛……”她笑了笑，让他看好自己的手提包，起身去选了一些串串。

        她大声问他要吃些什么，她帮他挑选。

        今晚上她穿得隆重，若不是外头披着风衣外套，穿着礼服蹲在路边吃路边摊，倒是有些奇怪。

        他说随便，她便随便的挑了一些自己爱吃的。

        简瑛选好串签，走回，坐在他右手边。

        裴洛低着头玩手机，他在给寝室的室友发消息，没人搭理，简瑛觉得无趣，便也耍了会儿手机。

        她要了些啤酒，想着等会儿可以一边撸串喝啤酒，想着想着，忍俊不禁，她母亲要是知道她大半夜在路边撸串，该会大发雷霆斥责一番，她在心中道了一句可惜，她现在管不了她了！

        她垂下眼眸，有些落寞。

        ——妈，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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