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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二次堂审


郭显时下毒一案案发后数月,第一次堂审后一个月,第二次堂审正式开始。

        吸取了第一次堂审时,旁听众多百姓的热情参与指导廖大人断案的愉快经验。此次审理前廖大人提前贴出公告,对旁听百姓的人数做了限制,只允许三十名百姓进入区衙旁听,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不到一刻钟,有限的名额便被抢光了。没获得旁听机会的百姓在县衙门口痛哭流涕,深情讲述了自己渴望旁听的强烈愿望,深刻阐明了自己如果无法旁听,将不能幸福过完后半生可怕境遇。

        百姓的强烈诉求与有限旁听位置的矛盾引起了廖大人的高度重视,他思前想后群策群力,与区衙捕快冥思苦想一天一夜,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注意,流动旁听。

        申请旁听的百姓以三十人为一组,轮流进入公堂。每组旁听一刻钟,一刻钟后,第一组旁听百姓离开,第二组旁听百姓进入公堂,以此类推。如有大声喧哗等扰乱公堂秩序的行为,该组人员必须提前离席。

        此方法既满足了参与旁听百姓的数量需求,又确保有限的人数不会形成指导廖大人办案浓厚氛围,堪称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现在开始郭显时蓄谋谋杀案第二次公开审理,”廖大人看着一言不发静悄悄的旁听席,十分满意,轻拍惊堂木,道,“带证人李记。”

        李记在捕快的引导下,缓缓走进公堂。他立即收到公堂之上近百人的目光注视礼,心中一慌,于是打定主意先喊为快。

        “大人,我冤枉啊。”李记猛地跪倒在廖启天跟前扯着大嗓子高声叫冤。

        “你冤枉什么啊冤枉,又不是审你。”廖启天被李记惊天动地的大嗓子震得耳膜刺痛,他举起双手轻轻拍了拍双耳缓解耳膜的不适,对着喊冤的李记正色道,“你要依法履行证人义务,如实回答问题。”

        “我回答我回答。”李记一叠声回道。

        李记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虽然脾气略暴躁,但从未有过违法行为。前两天突然收到官府文书,让他今日到公堂作证,他吓得差点当场去世。

        他不太清楚什么是到公堂作证,可他清楚知道公堂可不是什么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在他的印象中,去了公堂的人,就是半条腿迈进了黄泉路。

        他问送文书的捕快自己犯了什么事,捕快解释说他没犯事,是别人犯事了请他去作证。他更加疑惑了,询问别人犯事为何要带他去公堂,是不是弄错了?

        捕快没多少耐心,懒得再解释,只留下一句务必准时到,否则后果自负之类的言语就走了。

        李记更慌了,捧着官府文件胆战心惊了两天,不知道要自负的后果到底多严重,为以防不测,来之前,他把遗书都写好了。

        “你叫什么姓名。”

        正在李记战战兢兢之时,一旁有个声音温和问道。

        “我叫李记。”李记几乎是本能答道,转头看向声音来处,发现眼前人有点眼熟。“你,你……”

        “证人李记,你只需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其它事情不可多问。”元礼打断李记后半句未说出的话。

        “好好。”李记立即从善如流把后半句‘你不是前几天要运芒果的商人吗’咽回肚子里。

        “证人李记,你的年龄是?”

        “四十一。”

        “住在何处?”

        “文城东区梅香街。”

        “以何为生计?”

        “运输和贩卖水果。”

        ……

        “你可认识住在意城的郭显时?”问完一些个人基本情况后,元礼切入主题。

        “认识。”

        “认识多久了?”

        “呃,”李记伸出左手手指头开始数,数了一会,便放弃了,“好,好多年了,他爹和我爹有过几面之缘,我小的时候也因此跟他见过几次。”

        “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

        “见面之后都谈了些什么?”

        “我从事水果生意多年,只能勉强养家糊口,就希望能想办法再赚点钱。我听说灵州的芒果很赚钱,就想到灵州去运些芒果到意城来卖。可是灵州实在太远,我也没去过,就想找一个人跟我一块去,然后就给郭显时写了一封信,问他愿不愿意一起。”

        “他愿意跟你一起去吗?”

        “愿意啊。”

        “你们在灵州呆了多久?”

        “三四个月左右。”

        “这三四个月中,你们平时的交流多吗?”

        “不多,郭显时跟哑巴一样,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李记有些抱怨道。

        旁听百姓中,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刻收到廖大人的眼神警告,赶紧把嘴捂起来。

        “你对他的家庭状况有了解吗?”

        “家庭?”李记对这词有些陌生。

        “你知道他家里有几个人吗?”元礼换了一种问话方式。

        “不知道,他也没提过。”

        “他有没有成亲,你知道吗?”元礼终于问道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李记疑惑不解看向元礼,“我不是之前跟……”

        元礼一脸严肃瞪着他。

        成功把李记未出口的“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瞪了回去。

        “我不知道,他那人不爱说话,不主动说,你问了也不爱答话。但是干事勤快,为人也老实。我这人笨,经常被人骗,所以才想找一个老实勤快的人一起做点小生意。”李记被元礼那么一瞪,似乎把舌头瞪地灵活了起来,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意思就是说,你不知道他是否成亲对吗?”

        “不知道,他成亲了吗?你们把我叫过来,是因为他成亲了我没随份子吗?那我现在补上行吗?”李记几乎是带着哭腔道。

        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为何元礼一直在追问他郭显时是否成亲的问题。在灵州问,又特地把他叫到公堂上问。思来想去,既然得出结论是因为自己没随份子钱。

        元礼有些哭笑不得。

        旁听的好几个百姓已经先笑为快哈哈大笑起来。

        “无故大笑,破坏公堂秩序,换下一组。”廖启天拍了拍惊堂木,道。

        捕快们已经把现在这组旁听百姓请出去,把另外一群百姓引导进来。

        “黑白讼师,你需要向证人提问吗?”元礼看向黑白,问道。

        黑白憋着笑,摇了摇头。

        她没有追着向证人讨要份子钱的爱好。

        “辛苦了,李大哥,谢谢你的配合,请下去休息吧。”元礼示意李中洋过去将李记带下去。

        “我补份子钱,现在就补上。”李记边走边回头执着喊道,“补两份都行。”。

        元捕头苦笑着抚了抚额头。

        看来自己讯问的水平下降了不少,居然问到逼证人随份子钱。

        “带林红月上堂。”廖启天又拍了拍惊堂木,道。

        林红月一身淡橙色的长裙,神情黯然缓步走到公堂正中,屈膝跪下。

        “草民林红月见过大人。”

        “林红月,本区前段时间发生一起蓄谋谋杀案与你有所关联,希望你能诚实回答问题,还伤者公道,证自己清白。”廖启天看着林红月,言辞严肃。

        “草民必会言无不尽如实回答每一问题。”林红月挺直腰背,看向元礼朗声回道。

        刚走进公堂,她就认出了元礼。并很快就明白,这个站在公堂之上的男子,当初到灵州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要做芒果的买卖。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

        “姑娘的姓名?”元礼开始发问。

        “林红月,双木林、红色的红、月亮的月。”

        “年龄。”

        “二十六。”

        “居住地在何处?”

        “灵州东城区兰田街1号林府。”

        “职业。”

        “管理家族的芒果种植和售卖。”

        “姑娘是否已成亲??”

        “尚未出阁。”

        “林姑娘与意城男子郭显时相识吗?”

        “相识。”

        “何时相识?”

        “五个月前。”

        “在何处相识。”

        “灵州。”

        “因何相识?”

        “他和李记想运输芒果来意城售卖,找我谈芒果的收购。”

        “林姑娘如何评价郭显时?”

        “老实勤快脚踏实地。”

        “林姑娘欣赏老实勤快脚踏实地之人吗?”元礼沉吟了片刻,缓缓问道。

        林红月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方才徐徐开口。

        “五十年前,我的祖父挑着两个竹筐,起早贪黑沿着灵州大街小巷叫卖应季水果。三十年前,我爹在灵州某个菜市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摆了一个小小水果摊,售卖各类水果。在学业之余,我十岁开始,就扛着锄头,跟着娘亲在芒果树下除草。今天,林家拥有数千亩芒果种植园,近千名长工。大人,这一切的变化,不是从天上掉下来,是靠着林家三代人老实勤快脚踏实地干出来。所以,是的,我欣赏老实勤快脚踏实地之人。”

        林红月坦诚面对承受着所有投向她身上的目光,真诚说着每一字。

        她用平铺直叙、朴实无华的言语讲述了林家三代人在五十年光阴里老实勤快脚踏实地的故事。

        五十年年光阴里,一个家族三代人接力棒般从未间断脚踏实地的努力让旁听百姓无不动容。

        “天道酬勤。”旁听席里,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抚着胡须,赞道。

        周围百姓纷纷深以为然点点头。

        “上天不会辜负每一份努力,贵府今天的荣光实至名归。”元礼表达了对林府三代人的敬意。

        林红月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元礼的肯定。

        “林姑娘对未来的夫婿可有什么期许?”既在公堂之上,理应讨论公堂之事,元礼把话题重新拉回询问。

        “当然,”林红月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但愿君心似吾心。”

        “林姑娘与郭显时可有订下婚约?”

        “有。”

        “何时订下?”

        “三个月前。”

        “订下婚约之时,林姑娘可有询问郭显时是否未成亲?”

        “问了。”

        “他怎么回答?”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林姑娘怎么看待郭显时的沉默?”

        “我以为他的沉默是在默认自己未成亲。”

        “为何会得出这样的判断?”

        “我跟他接触数月,他的沉默每次都表示着肯定的回答。”

        “所以,你认为他在肯定自己未成亲?”

        “是的。”

        “她在撒谎。”

        林红月话音刚落,一个人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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