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综艺

天桥上出现闹剧的时候，卓陆正往桥底的方向走。

        夜里十一点，霓虹灯照亮整条街道，宽阔的马路上除了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只剩下隐隐的寒风声。

        四岔路口处，车辆安静停在斑马线后，等待绿灯。

        卓陆穿了件蓝灰色的运动外套，宽大的帽子盖住半张脸。

        她双手插在兜里，身体微侧，一缕没扎起来的头发垂下来，挡住视线，她也不在意，视线看着斜前方的地面，表情木然，半阖的眼皮看起来像是要站着睡着了。

        旁边乍然传来路人的惊呼声，惊动了周围的人。

        不远处的司机摇下车窗，脑袋伸出窗外，顺着路人的视线，昂头看向天桥，对着天桥上的人吹口哨。

        卓陆像是被四周的闹声吵醒了，麻木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她打了个哈欠，抬起头，看了眼天桥。

        天桥上此刻乱成了一锅粥，大群人围在桥中央。

        一名男子嘶声裂肺哭嚎着，一边哭一边抱着名女子往桥边走。

        女的惊恐万分，表情吓到几乎要裂开，一边挣扎一边向旁边的人大吼救命。

        同在桥上的人小心翼翼劝说男人，有人想靠近男子，男子嘶嚎着拼命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大喊大叫，状若疯狂。

        被他抓住的女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四肢用力往外爬，想离男人远些。

        没爬两步又被抓了回来。

        无趣的场景。

        卓陆瞥了两眼，大致猜到些什么，无非是男女之间情情爱爱那些事，她懒得理会，也不想看热闹，眼神再次变得麻木起来。

        她对天桥上的事失去了兴趣。

        抬手看了眼时间，距离零点还差不到一分钟。

        此时红灯变绿，卓陆跟着人群，开始过马路。

        四周还是闹哄哄的，大半夜的出了点新鲜事，精力旺盛的路人纷纷掺和起来，大多数人昂头观察天桥上男女的一举一动，有人甚至打开手机拍起视频。

        卓陆闷头往前走，她要在零点三十分钟之前到家。

        她的生活极其规律，凌晨两点前必须躺在床上，否则不安的情绪会伴随她好几天。

        在路上耽误的太久了。

        就在这时，两边的喧闹声像开了扩音器一样，突然加倍，旁边的一对男女惊声尖叫，声音穿透夜空。

        微弱的咔嚓声从上空传来，意识到发生什么的路人四散跑开。

        卓陆迷茫中意识到发生什么，她抬头看去，天桥边的护栏大段大段的裂开，扶手混合水泥块从上面掉落下来，裹杂巨大的冲击力砸向地面、车辆以及正在过马路的人群。

        掉裂的石块砸在眼前，她掉头往回跑，转身的功夫，天桥和护栏一起，从两边开始，逐渐塌陷。

        水泥块砸向车辆，一辆轿车刚好被砸中，车头被石块砸穿，铁皮轿车纸糊一样撕裂开来，水泥块中的钢筋插进前窗玻璃，破碎的玻璃飞到四岔路口的每个角落。

        开始有人被水泥块和钢筋砸中。

        空气中弥漫起血腥味。

        这味道闻起来让人想吐。

        卓陆没有慌张，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骂了声见鬼，拔腿往远离天桥的方向跑。

        没等她跑出危险区，有人慌乱中从天桥上跳了下来。

        先前那名情绪不正常的男人此刻像得了精神病一样，抹掉脸上的泪水，一边张狂大笑一边狠盯着桥下混乱的人群，牙齿无意识咬住嘴角，低声嘶吼了：“去死！全部去死！”

        “一起死！我活不了，谁也别想活！全部去死！”

        说完大哭大笑地从桥上跳了下去。

        他跳的位置刚好，不偏不倚，像枚人肉炸弹一样砸向卓陆。

        卓陆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嘴里的脏话没来得及说，微弱的灯光霎时消失，眼前一片昏暗。

        再次睁眼时，天光大亮，血腥味变成了青草和泥土的荒凉味，天桥和混乱的四岔路口变成了羊肠小道。

        周围长着杂草，等身高的草堆里有条被踩出来的小道。

        除了她自己，没有别人。

        卓陆摸了摸口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出门前带的手机和钱包不知道掉哪里了。

        她摸摸脑袋被砸中的地方，没有破皮的黏腻血感，也没有鼓包。

        就像刚刚经历的血腥现场只是她站着时做的一个梦，这时候梦醒了，鲜血、生命、毁灭，所有令人不安和惊恐的东西一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如今的场景。

        不过卓陆知道那不是做梦，相反，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被那个神经病一样的男人砸死了，至于这是在哪里，她倒是没想清楚。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影响。

        意识到自己可能死掉的事实，卓陆不仅没有慌张，反而松了口气，突然间觉得捆绑在身上的枷锁崩裂开了，浑身上下轻松起来。

        摸摸自己还温热的脸颊，卓陆又提起一口气，她估计自己还剩一口气，这会可能正躺在icu抢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能是临死前脑细胞过于活跃，于是昏迷中做了个梦。

        敲了下脑袋，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顺着小路往前走。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路上没有遇到人，四处都是杂草堆。

        看了眼手表，针交叠在一起，指向了零点，她晃晃手腕，手表坏掉一样，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不远处出现了一辆大巴车。

        车前晃动的小黑点预示着大巴车周围有人。

        卓陆没想太多，加快脚步朝大巴车走去。

        离得近了，大巴车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辆看起来非常破旧的大巴车，白色的大巴车年份太久，外层漆面剥落，露出里面的铁锈色，车头和车尾的位置凹凸不平，看起来不止受过一次撞击。

        最悚人眼球的，是车子两边用红色喷漆写的“死亡综艺”四个大字。

        鲜红的颜色溅起的漆滴在几个字的周围，看起来像在“死亡”两个字上划了道线。

        死亡综艺？

        这是什么？

        综艺节目吗？

        距离大巴还有几米的时候，站在车前抽烟的男子看见了她，本就显得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不耐。

        男子吐出烟头，脚尖捻在地上，声音喑哑地说道：“怎么这么慢？说好的零点到的，居然还能迟到，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多大的腕儿呢，磨蹭什么呢！还不快上车！一车人在这里等你！”

        什么情况？

        什么说好的零点？

        一车人在等我？

        卓陆来不及细想，那名男子再次不耐烦道：“你站在那儿干嘛？还不上车！”

        她扫了眼男子，这人穿着一件蓝绿色外套，戴了顶灰色帽子，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人时双眼聚焦，凸起的眼球好像随时会爆出来一样。

        大巴车里可能不安全，但半夜三更的，她一个人在荒郊野岭里也不见得多安全。

        卓陆权衡利弊，最终在男子的注视下低下头，匆匆往车上走。

        大巴车内里并没有比外表好多少，内里漆面脱落的更加严重，入目都是铁锈般的红色，给人压抑的感觉。座椅的白布变成灰红相间的颜色，墙壁和玻璃上残留着黑色的污渍，连地上也黏了一层黑色。

        车内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大多靠在座位上，要么闭眼假寐，要么沉默的盯着某个地方看。

        没有人说话。

        卓陆上车时，有人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继而挪开视线，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一名坐在第三排的男子从她上车便一直盯着她看，灼热的视线紧紧黏在卓陆的身上，让她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抬头，扫了眼车内，找了个空位坐下。

        等她坐到座位上，站在外面的男人也上了车，坐到司机的位置。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门的一瞬间，卓陆觉得车内变得更加安静了，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脚踝处吹过，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车子缓慢行驶起来。

        行驶了十几分钟后，他们离开了荒野地，驶入马路。

        马路边一名男子招手，司机停下车，开门让人进来。

        这是最后一名乘客。

        后续的时间，车子一直平稳地行驶，没有再停下来过。

        车上一共十三名乘客。

        那名男子上车后，卓陆的脑海中响起了冰冷的机械音。

        【尊敬的玩家你好，欢迎来到游戏现场。】

        【你所乘坐的大巴正通往死亡综艺所在地，是否载入游戏信息？】

        卓陆背靠在座位上，低垂着头遮住眼底的情绪。

        游戏？

        听起来有点意思。

        看来她确实没有死，不仅没有死，好像还卷入了一场游戏里。

        死亡综艺？名字听起来挺唬人的。

        正思索了，就听脑海中再次响起声音。

        【是否载入游戏信息？你有三秒钟的思考时间，三秒过后，系统将视你为闯入者，对你格杀。】

        【倒计时开始，三，二……】

        来不及继续思索，卓陆心中默念同意。

        【叮！恭喜玩家进入游戏，我是你的专属客服2813号，请稍后，为你载入玩家信息】

        【玩家信息载入中……】

        【玩家姓名：卓陆】

        【游戏id：67982】

        【生命值：100/100（当生命值为0时，玩家死亡，即现实与游戏中同步死亡）】

        【体能值：100/100（体能值低于10，玩家将失去行动能力）】

        【技能：0（您的技能为0，快来填充吧）】

        【储物箱：0/0（您的储物箱还不能储存物品，快来赚取积分，购买储物箱吧）】

        【可使用道具：0（游戏中某些具有属性力量的物品，可放入储物箱中，在接下来的副本中使用）】

        【积分：0（每通过一个游戏副本，根据玩家游戏表现情况，系统给予不定积分，凭积分可在系统商场购买所需物品）】

        【玩家信息载入完毕，亲爱的玩家，是否需要载入死亡综艺剧本？】

        想起大巴车上的喷漆，以及刚才的信息，卓陆明白自己进入了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

        赢则生，输则死。

        而死亡综艺剧本，就是自己目前所进行的副本。

        她低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面板，默念道：“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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