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王峰

此地三面陡崖，堪堪有个落脚的地方，莫怀北看着上方峰顶，凭自己的轻功尚有一段距离。

        若是那身法鬼魅的夏夫且，或许尚有可能，但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这时峰上探出一个锃光瓦亮的秃头，笑嘻嘻道：“你跳上来，我接着你。”

        莫怀北再是胆大，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陌生人的手上，抬头问道：“足下究竟是谁，为何要劫走那少年？”

        那人道：“你上来，你上来我就告诉你。”

        莫怀北向四周望去，只见奇峰叠起怪石嶙峋，其他山峰如儿孙绕膝，俨然已是九华山最高峰。

        正为难间，左手下意识扶向腰后镔铁锏，心中突然有了计较，伸手摸了摸山石材质，应是土石构成。

        当下拿定主意，将镔铁锏取出往山石上插去，手上用了三分力，镔铁锏没入半寸有余。

        莫怀北气沉丹田，将内力运足发于右臂，使出游龙锏中的一式“蛟龙出洞”向山岩击去，轰隆一声土石横飞，镔铁锏插入大半，在外的一小截犹自震颤。

        山石内应是花岗岩，坚硬异常，莫怀北受反击之力，右掌红肿手腕酸痛，显示受了伤。

        暗道一声侥幸，若是土石层浅些，镔铁锏立不住，那就再没别的办法上去了。

        莫怀北用力压了压镔铁锏，确定吃得住力，脚下在这方寸之地稍一腾挪，足尖发力纵身而上，到得半空脚踏镔铁锏借力，身子又往上穿出一截，双手撑住崖边，总算上到峰顶。

        若从峰顶眺望，对面奇峰突兀，危崖层叠，佛门四大宝刹之一的天台寺隐约可见，应是天台峰无疑。

        曾听闻九华山最高峰乃是十王峰，素有“十王朝地藏”的典故，山势雄、奇、特、神，果然名不虚传。

        莫怀北却是没什么赏景的心情，上得崖顶立即稳住身形找那和尚，所谓“锏无单用，法重双行“，他此时只有一锏傍身，武功自然打了折扣，所以倍加谨慎。

        这时一颗古树下有人欢呼道：“他上来了，是我赢了。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另一人道：“方才打赌，你只猜他能上来，却没猜出他是如何上来，做不得数。”

        两人争吵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不肯罢休，皆说自己是哥哥，对方是弟弟。

        莫怀北慢慢走近，只见这两人身形、高矮、胖瘦皆是一样，那劫走少年的和尚一张笑脸，争吵时也是一副笑模样，颇为滑稽。

        另一人披头散发，眉眼轮廓与那和尚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是一张苦脸，闷闷不乐的答着话，让人看了只觉委屈可怜。

        和尚看到莫怀北，一拍光头道：“正好有人来了，便让他评评理，看看咱俩谁是哥哥？”

        苦脸人道：“他算什么东西，如何能知咱俩谁大谁小？”

        莫怀北见少年靠在树边，暗自松了口气，朗声道：“前辈为何劫走那少年，若是无心之举，还请将他交还在下。”

        苦脸人道：“你看他说话一本正经之乎者也，年纪轻轻却像个七老八十的学究，这种人最是无趣，我可不同意他来评理。”

        和尚道：“可这十王峰多少年都没人来过，再等下个人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哪天你我伸舌头蹬腿，难道还要到地府找阎王爷评理不成？”

        苦脸人道：“那我便勉强听听他有什么主意，若是不高明，我绝对不听，说不定便是同你这秃子合伙来算计我的。”

        随后两人一起看向莫怀北道：“你看我俩谁像哥哥，谁像弟弟？”

        莫怀北听他二人争吵，只道这二人武功虽高，脑子却不太灵光，想必劫走少年是临时起意，心下盘算要如何应对。

        和尚道：“嘿嘿，我知你心中想些什么，可是以为我兄弟二人疯疯癫癫？当年虽然答应那人要给这少年解穴，但解穴之后下处去哪去没答应要说个清楚。我若只告诉你一半，看你上哪找去。”

        莫怀北被他说中心事，不由得一惊。又听他们兄弟二人便是为这少年解穴之人，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一时之间竟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语。

        略略平复了心境，莫怀北歉意道：“在下无礼，方才多有不敬，郑重向二位前辈赔罪，还望能先为这少年解穴。”

        苦脸人看莫怀北神色诚恳不似作伪，点头道：“倒是个老实人，你看我兄弟二人疯疯癫癫也没什么错，不必赔礼。”

        和尚笑道：“你这长毛怪倒是会做人，我偏不让你如愿。”

        说完竟是朝着莫怀北了赔了一礼，说道：“你向我赔罪，我向你赔礼，咱俩一顶一，谁也不欠谁。”

        莫怀北哭笑不得，忙道不敢不敢，和尚却说道：“你敢也好不敢也罢，总之咱俩扯平了，我和长毛怪先给这少年解穴，你若是想不出我和长毛怪谁是哥哥的办法，便带着这少年海里捞针去。”

        说完拉着长毛怪走到少年身边，脱下少年鞋袜，一人抬起一脚，并起中指食指分向左右脚涌泉穴点去。

        莫怀北心想，当真是匪夷所思，天下虽大却又如何能找到似这兄弟二人功力如此相近的高手，若不能同时解穴，这少年左右经脉不能相通亦是徒劳。

        片刻之后，二人收手，各自吐纳调息，方才解穴应是不甚轻松。

        莫怀北上前为少年穿好鞋袜，随后按摩揉捏双腿，防着少年气血不通，日后走路不便。

        和尚道：“别说我兄弟二人欺负你一个小辈，都因是你有求于我兄弟二人。你可想好办法了？”

        长毛怪道：“我和秃子身形长相一模一样，那是打娘胎带出来的，改不了。但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总要分个清楚。你看他剃光了头，我非要把头发留长；他总是一副笑脸，我便总是一副苦脸。不然怎么能分清谁是哥哥谁

        是弟弟？”

        莫怀北看着二人，想起自己虽然年纪轻，在高卞门下辈分却高。只因自己入门早，许多比自己年长不少的同门也要叫一声师兄，常常惹出笑话。

        想到这，莫怀北说道：“不知二位前辈师从何人，是谁先入的师门？”

        长毛怪道：“看你年纪轻轻，却是蠢笨如牛，我二人要是有师门，那自是先入门的为大，还用你说？”

        和尚也道：“我二人争这兄长的名分，争的名字也忘了，只怪小时候爹娘不说，落得现在纠缠不清。”

        瞧这兄弟二人四五十岁年纪，爹娘应已不在人世，实在不好开口相问。看向少年，心想自己尽人事听天命，若是当真救他不得，也是命数使然。

        想到命数，莫怀北突然计上心来，微笑道：“二位前辈，在下倒是有个办法，只是颇为不敬，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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