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探城楼

　　
狠狠的受了一记耳光后，海大师先前木讷的眼神儿迅速恢复了清澈，揉着火辣辣的左脸问道：
“什么情况？”
他这一问反倒把王忆童问愣了，她捧着海二春又宽又瘦的两个肩膀下意识的晃着问：
“你别跟我说不记得刚刚自己做了什么。”
“不记得，不过，我刚才特别想回家，啥都没心情做，整个人沮丧到极点的感觉，告诉你，长这么大，我还真没体会过这种让我几乎没勇气活下去了的感觉。”
话听起来很夸张，但那确实是海二春先前的真实感受，冷静下来后，他转身望向那座安静矗立在闹市一隅的古城门，开始重新审视起来。二春清楚的记得，当初追赶死鬼邹建义时他曾一度距离城门一臂之遥，伸手就能摸到墙体，今天居然连十米之内都没能走近就中招了。
“伪外道风水阵。”
自从二春开始修习外道法门，通仙就很少在他外出办案时插嘴了，却在此刻情不自禁的嘀咕了一句。闻言，海二春立即以念力充盈双眼，面前的景象马上换了一副模样，让他震惊的是，预想中的那种左一团右一簇，色样百式，大小不一的气运团雾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以城门为中心放射状向外发散开的弧形气墙，气墙呈现淡淡的藏青色，是典型的道家气运。
“看出门道了吗？”
给二春留了几分钟观察时间，通仙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海二春盯着这从未见过的壮观场面，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如果他会飞的话，从上空俯视这里，那场面将更加震撼。从正上方看下来，此处就像一个以广洛门为圆心顺时针旋转的巨大齿轮，其上的每一齿都是一面高逾三丈的气墙。
齿轮带动气墙匀速旋转，海二春注意到，墙与墙之间的缝隙很窄，勉强可供一人通过，而且墙体呈横向波浪形弯曲，如果有人试图通过这道狭窄的缝隙，不仅需要很快的速度，还需要随着整个齿轮转动的节奏和规律朝相应方向平行移动。
“如果咱家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茅山术里的‘四象莲心阵’，此阵不作杀伐之用，完全以震慑和驱离为目的，人只要被气墙扫中，马上便会失了心神，轻则像你刚才那样行销意乱，重则失魂落魄疯癫无状。但这个阵法对地形的要求极为严苛，需要有‘四兽三山两水一方平’的天然格局。”
通仙的语气略带感叹，听上去对布施阵法的人很是欣赏。
“滨州市地处平原，别说山，连个丘都没有。此处方圆几十里既无湖也无河，水就更无从谈起了。四兽三山两水一方平，除了地势平坦完全附和要求外，其余三样儿条件一概不满足，但大阵还是成了，而且阵力滔天，这一点刚刚你小子已经亲身尝试了。”
听到这儿，二春翻了个白眼儿轻轻揉了揉微肿的脸颊。海二春跟通仙神聊，王忆童并不知情，此刻她正围着城门拍照，起码搞一些图像资料回去。二春干脆往草地上盘腿一坐，心道：
“跟我说说，这个阵的事儿。”
通仙告诉他，风水局中以天然局最为强势，即凭借天然形成的地势地貌，就势而为，促成的局。按照常理来说，四象莲心阵属于非天然居不能成事的娇气阵法，没办法凑和。但是偏就有人在一马平川无山无水的地方把此阵布置出来了，没有山，以气运造“气山”；没有水，化气运为气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皆以四方气运塑之。
通仙令海二春举目环视，只见方圆近千米范围内，以各处杂气强行汇聚成的“山川河流”，龙、龟、虎、雀，似有若无的环绕着阵法中央的广洛门城楼，这借势造山，化气为川的神鬼手段，就连通仙也忍不住夸赞。
但到此话锋一转，这毕竟还是通仙口中的“伪外道风水阵”，一字只差，云泥之别。通仙给海二春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天地间的气运好比河中的水流，外道秘术讲究的是操控水流本身，即流随念动。而普通玄术即便强如眼前的莲心大阵，也只是相当于以蛮力改变河道的方式迫使水流改向，这种改变并不是水流本身的意愿，也就绝不可能发挥出它本应具备的滔天伟力。
如果说这四象莲心阵所需的“四兽三山二河一方平”是以外道秘术催生而来的话，届时别说靠近城楼十米，怕是百米开外就会使人觉得难以立足。所以，此阵也只堪堪当得一个“伪”字。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眼下想要查案，就要想办法对付大阵，连靠近都做不到，还谈什么调查。
“听上去很玄乎很厉害的样子，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追邹建义的时候我们俩都能贴近城楼，那邹建义甚至还在城门楼子里躲藏过一段时间。”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萦绕在海二春心头，不吐不快。
“莲心阵对灵体无效，它只针对有肉身有思想的个体......你小子是猪吗？这点儿脑子都懒得动。”
通仙解释的有些不耐烦，在他看来如此简单的道理，海二春自己动动脑筋完全应该推的出来。二春被骂惯了，懒得回嘴，他死死盯着面前这一扇扇缓缓转动的气墙，冷不防忽然迈步朝着其中一道夹缝里走去，藏青色的墙体发着微光，有些炫目，由于气墙本身有弧度，所以往前看并不能看到终点，他只能小心配合墙壁移动的速度一面尽快向前走，一面调整脚步横向移动位置。
如果来人不具备看破气运的能力，那么这一堵堵移动的气墙将是他永远无法突破的屏障。只可惜，对于修习外道法门的海二春来说，此阵虽华丽，却无效。用通仙的话说，这叫“能识即能破”。七拐八扭小心翼翼的前行了二三十米，海二春终于成功来到大阵中心，城楼的正门跟前。此时他可以断定，上回跑进来，绝对是因为追逐邹建义时跑动速度够快，而且如同中彩票一般误打误撞穿过了气墙间的夹缝，这种小概率事件，若是大阵的布置者见到了一定会摇头苦笑。
掌握了通过大阵的要领，海二春带着一脸得意四下寻找王忆童，准备把她也带过来，两人一个阵里一个阵外几乎同时看到了对方，二春还没来得及开口呼喊就见王大小姐冲他兴奋的挥了挥手，然后径直跑过来了，穿过一道道气墙，没事人一般的跑过来了，好端端的跑过来了......她在二春身边站定，先把气儿喘匀，而后说出了一句让海二春想咬人的话：
“你没事儿了吧？我刚在那边看你一会儿横着跑一会儿竖着跑的，跟跳舞一样，以为你又犯病了呢，吓死我了，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妆花了？”
此刻二春的脑子头有点儿乱，通仙如果有脑子的话，现在应该也是乱的。号称“伪外道风水阵”的四象莲心大阵，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任由王忆童通过了，她又不是灵体，事情说不过去。
“你......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吧？”
海二春有点儿不放心。
“有啊，感觉胃不是很舒服，不会是你之前给我的豆浆没煮开吧。”
王忆童的呆病犯了，二不拉几的回了一句。海二春懒得再问，很明显，对方却是丝毫没有受到阵法的影响，这不科学。二春将之前自己经历的跟王忆童详细叙述了一遍，怎么中的招，如何看到的法阵，什么是四象莲心阵......等等等等，只不过说的很热闹，王忆童也表示愿意相信，但给二春的感觉却像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在安抚神经病，有点儿委屈。
暂时顾不得多想了，好不容易通过大阵，怎么说也得弄点儿干货回去才行。城门楼子年久失修，虽说大门紧闭，但经年日久，两扇灰褐色的巨大门板下方已经朽出了一条三四十公分宽的缝隙，俯身下去，可以清楚的听到由外朝里灌风的声音。
“我们进去吗？”
“进！”
二春说这话时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去，一米八的大个儿行动起来还挺灵活，王忆童这边刚蹲下，他那儿已经完全钻进去了。广洛门在设计建造时就有屯兵的考虑，楼体内部不仅通道纵横而且仓室众多，因为是碉堡式的建筑，为了尽量增加防御性，城楼的采光极差，几乎谈不上什么采光，好在二人早有准备，打着强光手电，并不耽误寻路。
广洛门从落成开始前后经历了三朝，每朝当政者都根据自己的需要对城楼有所改造，几百年下来便造成建筑内外风格不一的情况，外部是正统年间的传统风格，内部却有着前朝和民国混搭的风格，一楼回廊的墙壁上有插火把用的铁环，室内则有装过煤气灯的痕迹。
海二春和王忆童在第一层逛了有二十分钟，除了蒙尘的青石地砖和一些破损杂物外，没有任何发现，他们几度经过可以通向楼上二层的入口，但并没有上去的打算。如果广洛门果真有古墓之类的隐秘所在，那么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这座建筑的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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