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家都明白野兽人是人和野兽结合而产生杂种，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埃斯塔利亚的野兽人泛滥成灾！懂了吗？”

　　——某个提利尔游吟诗人

　　“野兽人八成是那些整天窝在高塔的巫师制造出来的扭曲造物，巫师妄图用这些怪物来控制人类世界，我曾目睹巫师在森林里走动，用人和怪物做实验……什么！巫师当然不会承认，但我知道真相，我知道……”

　　——某个被猎巫人带走的醉鬼

　　科西莫看着同行的队伍扩大到接近百人的规模，心想无论雇佣兵和他的仆人想对他做什么出天怒人怨的坏事，已经是注定无法实现的了。

　　他们一行人与这些米尔米迪亚教派信徒的相遇说来很巧，也是因为狂鬣狗。

　　当再次听到这些怪物的吠叫声，它们的声音里没了残忍和疯狂，满是临死前对生命的悲鸣。

　　米尔米迪亚是战争女神，她的信徒即便不是职业战士，也拥有随时能够投身战斗的强烈战意。

　　武装信徒身上穿着锁子甲，手里拿着盾牌，这些足以保护这些信徒免于被野兽的爪牙撕咬，

　　长剑用来对付动作敏捷的狂鬣狗并不好使，但战锤、连枷尤其是长矛，这些要么威力足够强大，要么足够长的武器显然更加有效。

　　文明种族与野兽的区别就在于组织度，一只野兽对付一个普通人类优势是碾压性的，但是如果把人数的数量扩大到十几个人，只要稍有组织便能对付数倍于己的野兽。

　　十几只狂鬣狗在一番搏斗之后，一半夹着尾巴逃走了。

　　“米尔米迪亚在上，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

　　科西莫不顾队伍里所有人的反对，主动向这些米尔米迪亚信徒打了招呼。

　　“我是科西莫.德.美第奇，来自费勒佐。”

　　科西莫熟练地把手掌在胸前张开，然后向两侧张开，这是向米尔米迪亚表达赞美与感谢的动作，也是信徒间向对方表示敬意。

　　一番交谈下来，他们了解的对方的情况。

　　一支米尔米迪亚教派的朝圣者队伍，他们的目的地同样是阿尔佳利斯。

　　原本计划走城邦大道通过卢西尼，但这条路被人封锁了起来，于是这些朝圣者不得不寻找别的路。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往北去，走两道隘口，但相当于重新走一条路，要耗费很多时间。狂热的信徒们等不及，于是一头扎进了阿普契尼山，想要横跨这座山脉。

　　“米尔米迪亚在上，这确实……过于鲁莽了。”科西莫尽可能用委婉的词汇描述这种愚行。

　　朝圣者的脸上露出一个心有余悸但却没有半分后悔的表情。

　　他们之中相当多的信徒都是穷苦人，第一天就有不少赤脚者因为山路上的崎岖而伤了脚。

　　接着是野兽的袭击，他们不懂得如何分辨野兽留下的气味，自然也不会对它们的领地绕行。

　　还有需要应对诸如狂鬣狗之类的变异生物，它们残忍、嗜杀，朝圣者完全不知道如何隐匿自己的行踪，且它们的队伍里有许多人空有战斗的欲望而没有拿起武器的能力。

　　进入阿普契尼山的时候他们的人数超过百人，现在的他们不足一百，不过朝圣之路向来需要流血。

　　这是一条快捷的道路，也是一条苦涩的道路。

　　但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不认得路。

　　既然都是前往阿尔佳利斯，科西莫主动要求加入他们的队伍，其队伍中其他人的表现各不相同。

　　两个佣兵和一个仆人竭尽全力地反对。

　　但无论是仆人的“高贵的美第奇家不应该和这些下等人同行”，还是佣兵的“这些人来路不明，一旦他们想对你不利，我们只有两个人”。

　　还有一个仆人毫无主见，只是听从命令。

　　这些说辞是那么地无力且苍白，科西莫知道自己待在朝圣者的队伍里可比现在要安全得多。

　　但猎人乌诺一直没有说话，作为引路人，他的意见非常重要。

　　经历过那次半夜惊醒的科西莫是如此的真实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如果不是刻意观察之下发现了佣兵和仆人不少的怪异举动，科西莫甚至都要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而猎人乌诺的表现没让科西莫发现一点不妥之处，仿佛那个令他不寒而栗的目光并非来自身边的猎人。

　　就像现在一样，猎人乌诺的回答出乎意料，他认可加入朝圣者队伍的决定，并同意担任向导为其带路。

　　“塔尔在上，虽然他并非是一个慈悲的神，但能领帮助这么多人也是一件令人感到荣幸的事。”

　　有了猎人乌诺的引路，加上朝圣者队伍里武装信徒的保护，他们翻越阿普契尼山脉剩余的路程变得格外顺利。

　　再次踏足平坦的地界让科西莫感到心安，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完成父亲给予的重大任务，他就异常兴奋。

　　攻城者波吉奥，他不仅是费勒佐共和国的噩梦，更是击败了除卢西尼以外的所有提利尔城邦。

　　现在，有人在阿尔佳利斯击败了攻城者波吉奥，这个人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因为交通道路和消息传递的不便，科西莫甚至不知道马格努斯.沃哈玛这个名字。

　　他不断在脑中构思，把从书里看到的、生活中见到的所有自认为合适的形象拼凑在一起，最后一个威武、高大的战士在他的脑中越发清晰。

　　但路边森林传来的响动打断了科西莫。

　　从阿普契尼山到阿尔佳利斯还有一段路程，夹在两片森林中间，幽暗、寂静的密林让人心生畏惧。

　　森林在旧世界是危险的代名词，里面藏污纳垢，混沌变异者、绿皮、野兽人都喜欢待在树林中，对文明有序的人类世界虎视眈眈，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攻击人类的机会。

　　所以当这支野兽人的劣角兽战帮向人类的队伍发动袭击时，没有任何人感到奇怪。

　　但科西莫敏锐的发觉了一个问题！

　　这些天来他们不断遭遇各种敌人的攻击，并且越靠近阿尔佳利斯，袭击者的数量就越庞大。

　　人类强盗和绿皮掠夺者很好理解，这片土地上刚结束的战争就是以他们为主角。

　　被击溃的绿皮天性难改，见谁揍谁。人类种族里溃逃的士兵和无家可归的游民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也毫不令人感到意外。

　　可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强大的邪恶力量啊！

　　堕落的人类和扭曲的野兽聚集在一起，如果不仔细分辨科西莫很难辨认出他们的区别，但其实也用不着分辨，这些堕入无尽黑暗的生物眼中早已没了理智，只剩下对人类的憎恨。

　　如果要在战锤世界找一个最恶劣、最残暴的种族，那一定非野兽人莫属。

　　这些半人半野兽的怪物身上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毁灭，摧毁一切秩序、规则，让整个世界陷入原始而野蛮的混沌状态。

　　劣角兽在嘶吼，那副还保留了相当一部分人类特性的面孔，发出的声音却是纯粹的野兽嘶吼。

　　他们身上的污垢将兽毛染成了黑褐色，近乎毫无遮蔽的身体散发出的恶臭令人作呕，手里拿的武器多是石块和木头，看上去威胁并不大。

　　但这些劣角兽却人手一把粗糙的短弓，不断朝人类的队伍发射箭矢。人类的队伍里没有远程武器，无法反击野兽人的弓箭。

　　科西莫记得猎人乌诺的身上是有一把猎弓的，但当他寻找这个猎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队伍里没有猎人的影子。

　　“为什么猎人要逃跑啊？”科西莫感到不解。

　　这支野兽人战帮只有不到五十个，以劣角兽为主，只要能让武装信徒近身，他们一定能轻松击溃这些装备简陋的怪物。

　　可很快科西莫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劣角兽虽然战斗力低下，但却狡猾而残忍。

　　他们在发现自己射出的箭矢会被锁子甲和盾牌格挡后，便把箭簇对准了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信徒。

　　普通信徒都是穷苦人，身上的麻布衣服不能带来任何防护力，所以哪怕只是燧石箭矢也能轻松对他们造成伤害，一时间人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对于武装信徒的攻击，劣角兽选择了退让，他们围着人类战士绕圈，绝不硬碰硬。

　　人类的惨叫声，尤其是老弱者的叫喊声在野兽人的耳中尤为动听，他们发出兴奋的吼叫声。

　　但一根箭矢射穿了一个劣角兽的脖子，金属箭簇被打磨得非常光滑闪亮，丝毫没有因为染上血迹而少了半分光彩。

　　死去的劣角兽是他们中叫得最高兴的，他的死让乱哄哄的野兽人安静了不少。

　　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越来越多的箭矢接二连三的向野兽人冲去，弓箭手很厉害，每次攻击都直指要害部位，脖子、胸口和眼珠这些地方只需要中一箭便可毙命。

　　眨眼间好几个劣角兽已然毙命，这对野兽人战帮的士气造成严重打击，武装信徒趁机冲进野兽人的队伍展开近身搏斗，眼看着野兽人崩溃在即。

　　可以说这些精准的箭矢改变了整个局势，拯救了包括科西莫在内所有人类的生命。

　　科西莫的身边有佣兵的保护，这些花了大价钱雇来的佣兵武技精湛，用简陋的盾牌轻松格挡住了所有会对科西莫产生威胁的燧石箭矢。

　　但就在他身边，一根箭矢贯穿了一个仆人的脖子，燧石箭簇造成了严重的伤口，不仅是喉咙的伤口处有汹涌而出的鲜血，连口鼻都流出了猩红的液体。

　　当死亡距离自己近在咫尺时，科西莫发现原来死神莫尔比正义之神尤伦娜更加公平，但他信仰的是战争女神米尔米迪亚。

　　米尔米迪亚信徒对自己的要求并非只有战斗技巧，还有包括战术、战略在内的智慧，因此科西莫开始分析战场形势。

　　武装信徒身上穿着盔甲，手里的武器也是由钢铁制造，在近身搏斗中对劣角兽的优势近乎是压倒性的。

　　还有那些精准而神出鬼没的箭矢，帮了人类的大忙，但借助箭矢的频率和威力，科西莫断定弓箭手绝不止一个。

　　除了猎人乌诺还有谁在帮他们呢？

　　虽然野兽人在战斗中死伤惨重，但却没有如人类预想的那样很快发生崩溃，相反在损失了一半的人手之后依然在坚持战斗。

　　“这些怪物在畏惧着什么，这种畏惧让他们宁愿战死在这里，也不愿意逃跑！”

　　科西莫看到好几个劣角兽明明都已经转身，但随后脸上带着更加畏惧的表情，重新加入战斗，然后死在人类手上。

　　“他们在畏惧什么呢？”

　　科西莫顺着那几只劣角兽转身的方向望去，入目是一片森林。

　　明明不是幽暗神秘的大森林，但树木之间却不见一丝光亮，黑暗中像是有无数双嗜血的眼睛，随时准备加入战场。

　　“科西莫少爷，小心！”科西莫随行的另一位仆人喊道。

　　箭簇反射出的光芒格外耀眼，科西莫的眼睛不自觉的被这根射向自己的箭矢所吸引。

　　“弓箭手想杀我？是猎人乌诺吗？”

　　佣兵举在科西莫身边的盾牌并没有起作用，看着插在仆人脖子上的箭，他的心情难以平复。

　　这根箭矢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这个仆人就是与佣兵密谋夺取他钱财的家伙，现在他死了……

　　不仅如此，另一个仆人也死在了野兽人的箭下，那么与自己同行的两个佣兵呢？

　　科西莫的目光像是在看死人，两个佣兵被他如此怪异的眼神搞得有些愣神，其中一个大为光火，刚张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果然又有两根箭矢接连射中了佣兵，一个被箭矢自上而下从后脖颈贯穿胸口，当场毙命。

　　另一个佣兵反应迅速，举起盾牌护住上身，但不知是盾牌太简陋劣质，还是这种箭矢的威力太强大，只看见那泛着寒光的箭矢把盾牌凿出一个洞后威力不减，深深的扎进了佣兵的胸膛。

　　科西莫身边的最后一个同伴……死亡。

　　这些绝非普通的箭矢！

　　就算武装信徒的盾牌做工简陋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它依然是一面有着相当防护力的盾牌，更何况佣兵的身上穿着锁甲衫呢，佣兵总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用劣质产品吧！

　　现在只剩下科西莫.德.美第奇一个人了。

　　除了自己的性命或是身上的钱财，他想不出为什么这些弓箭手要射杀自己的同伴，所以科西莫觉得自己死定了，于是静静地等待箭矢的到来。

　　他没等来夺走自己性命的箭矢，反倒是等来了新的野兽人部队和人类骑兵。

　　同为野兽人，角兽比起劣角兽来，他们身上属于人的那部分近乎消失，而那些兽的特征更加狰狞，手里拿的武器也不再是石木制造，而是从人类手上抢来的破旧铁器。

　　所以是角兽群让这些劣角兽畏惧到不敢逃离战场吗？

　　显然不是，一声带着野蛮和血腥的吼叫声从密林深处传出，野兽人听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战场，想要回到森林中。

　　不过没那么容易，战马同为猛兽，却比野兽人快多了。

　　六十个骑士身穿铮亮的全身板甲，面容被封闭式头盔所遮盖却更能给人压迫感，手里的骑枪让人不寒而栗，就连战马也披挂上了覆盖全身的精钢马铠。

　　六十个手枪骑兵骑的战马没有马铠却同样雄壮，骑手身上护甲比起骑士来弱了太多。

　　手枪骑兵为了更好地射击，他们的金色头盔没有面罩，上面的羽毛装饰迎着风飘动作响，胸甲仅能覆盖住胸腹，反倒是下半身的甲胄看上去能把双腿给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

　　一百多匹战马发出的马蹄声如雷霆一般响亮，向着野兽人的队伍发起了进攻。

　　“帝国人为什么在这儿？”

　　科西莫的心里变得焦虑起来，与北方那个如庞大物般的帝国比起来，提利尔就显得弱小不堪。

　　“难道是帝国的某个大领主出手，击败了攻城者波吉奥？”

　　时隔多年后，当他的子孙问起科西莫.德.美第奇当时的场景，这位先后担任过南方联合王国铸币管事、银行总管、财政大臣的尊贵人物却显得哭笑不得。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场景，但当时的他看上去比我都要小得多，骑着巨角冷蜥率领骑兵部队攻击野兽人，像是个遇到件好玩事儿的孩子，反正……”

　　“反正看上去怎么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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