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阿尔佳利斯城的西北面有两条通往西部提利尔的道路，靠北边的是旧矮人隘口，靠南边的是黑暗女士隘口。

　　穿过暗黑女士隘口，就能见到提利尔两大共和城邦之一的费勒佐共和国。

　　费勒佐城与大多数提利尔城市一样，整座城都是在废弃的精灵殖民地遗址上修建的。

　　有曲折、狭窄的繁忙街道，人们在街边叫卖、闲谈；有用巨石垒墙、阳台突出的碉堡模样的宫殿，里面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有古旧的精灵高塔，外墙上复杂多变的几何图形经过了无数个世纪，颜色消退轮廓破损，却依旧能让学者研究数个世纪。

　　还有那众多的、占据了城镇最显眼位置的宗教建筑。

　　米尔米迪亚的教堂、女神凡伦娜的学院教授知识与正义、慈悲女神莎莱雅的医院救死扶伤、死神莫尔的墓园一片寂静，每一处都用黄金、宝石等贵重物品装饰。

　　富有的费勒佐商人乐善好施，愿意用金钱向自己所崇拜的神灵表达自己的心意，如果不是自然之神塔尔不喜欢把建筑当作圣地，这里一定会有一棵黄金苹果树。

　　与上述的建筑相比较，居民住宅区显得拥挤、破旧，零散分布在城市各个角落。

　　城市的四周有用砖块和石头建造的带雉堞的高耸城墙，城墙之外围绕着村庄，村庄之外则是有绿树覆盖的山峦。

　　作为一个在旧世界都相当出名的城邦，费勒佐以发达的金融业和商业出名，银行家和商人拥有的财富是如此庞大，即便是帝国的大贵族有时也不得不向他们表达敬意。

　　但与费勒佐近乎无穷无尽的财富相比，这座城的规模显得那么不相匹配，定居在城墙之内的居民不超过五万，别说与米拉格连诺、努恩、阿尔道夫和哥隆尼这些旧世界顶尖的城市相提并论，就连边境亲王领的米尔米登都比其大了不少。

　　人口稀少与费勒佐的人口统计方式没那么精确有关，那堪称简陋的新生儿记录方式，往罐子里放豆子，一个男孩儿出生就放一粒黑豆，一个女孩儿出生就放一粒红豆，因此很难准确统计出城里究竟有多少居民。

　　另外还与这座城市所居住的人有关，生活于此的大多是商人，商人与贵族不一样，他们热爱钱财胜过排场，不会往宅院里塞满家臣、仆人、侍卫，更不会供养无用之人。

　　费勒佐城邦最繁忙的地区莫过于老市场，这是一处铺满精美石砖的空地，传说这里曾是精灵用于集会而建造的广场，现在却成了人们讨价还价的地方。

　　市场里开放的摊位加了顶棚，用来遮蔽阳光的炙烤，服装商人的羊毛衫让他的摊位格外闷热，鱼贩子货摊冒着腥气，面包师傅和果蔬商贩的客人络绎不绝，制作皮革制品和蜡烛的手工作坊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各种商品堆积如山。

　　从远东震旦来的丝绸成捆地出售、新大陆出产的糖砖码成了一座小糖山、乡下的谷子和玉米散发着甜美的气息，花样繁多的皮革制品就摆在摊位上供买主任意挑选。

　　还有各种各样的人，这里才是一座城市应有的样子。

　　空地上还有理发师给顾客剃须剪发；裁缝在门廊的阴凉里给客人缝制衣物；仆人和家庭主妇们则聚在卖熟食的货摊前采购；面包师傅把一盘盘的面团推进公共烤箱；做家具的木匠和做首饰的工匠会把自己的最得意的作品展示出来。

　　穿着暴露的女郎站在街边冲着男人抛媚眼儿，大腿从侧面开衩的长裙里伸出来，稍稍弯腰人们就能看到低胸装中的美景，要是在最火热的夏日时光，穿着清凉丝衣她们甚至能让人一览无余。

　　这是一座有活力、繁华富裕的城市，至少曾经是。

　　现在的费勒佐没了灵魂，这座城市引以为傲的自由、民主、共和都惨遭迫害。

　　人们抬头望去，向头上那片天空投去愤怒的目光，这座城市的上空盘旋着许多大鸟，居民的愤怒正是针对他们的。

　　“攻城者波吉奥战败了！”

　　一个兴奋的年轻人疯了似的在人群中奔跑，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呐喊米拉格连诺亲王战败的消息。

　　“米拉格连诺军队在阿尔佳利斯战败，攻城者波吉奥死了！”

　　这个消息像是传播最为迅速的病毒，迅速在人群中散播开来，人们试图围住这个年轻人以获得更加详细的消息。

　　但青年人兴奋不已，为了把这个好消息传播给更多的费勒佐人，绝不肯放弃奔跑。

　　于是人们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一同跑起来。

　　攻城者波吉奥和他的雇佣兵在阿尔佳利斯战败了，听说击败他们的是一群老鼠模样的变种野兽人。

　　普通民众并不清楚什么是变种野兽人，他们连野兽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么分得出斯卡文鼠人和野兽人的区别呢。

　　“死在怪物的手里，这太可怕了，米尔米迪亚保佑！”

　　除了一部分需要远行的商人，大多数费勒佐人甚至连“阿尔佳利斯”在什么方位都不知道。

　　街道上的民众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很快惹来天空中那些“大鸟”的注意。

　　“那些找麻烦的鸟人来了，小心慎言！”

　　原来天空中那些大鸟并非真正的鸟类，而是一群穿戴着类似于飞鸟装置的士兵。

　　卡特拉扎的飞鸟图案。

　　这是一群特殊的雇佣兵团，他们佩戴着标志性的鸟面具，借助那用轻便木框架和帆布做成机械翅膀，这些人拥有在天空自由翱翔的能力。

　　飞行器通过安全带绑在肩膀上，通过连在脚上的镫板来拍打翅膀，所以在天空飞行的时候，士兵空闲出来的双手可以灵活操纵的小型改装十字弩。

　　“你们在干什么！根据达达洛队长的命令，费勒佐人不得聚集集会，你们立刻散开。”

　　几个飞鸟团的士兵大声呵斥着费勒佐人，要求他们散开。

　　在一个共和城邦要求公民不得集会，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但费勒佐的人们似乎习惯了这种命令，大多数人不自觉地服从雇佣兵的命令，想要离开。

　　“攻城者波吉奥已经战败，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刚刚那个大声呼喊的年轻人却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反而冲着这几个雇佣兵挑衅说：

　　“费勒佐是自由的、民主的，是全体费勒佐公民的，告诉你们的队长达达洛，飞鸟团必须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几个飞鸟团雇佣兵听到这个年轻人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以为这个人要么是想找死，要么是疯了。

　　“小崽子，你知道波吉奥阁下是谁吗？”

　　其中一个中年佣兵笑得肚子疼，腰都挺不直了。

　　攻城者波吉奥战败，怎么可能！米拉格连诺亲王统帅的雇佣兵个个身经百战、战斗力强大，能拿双薪甚至三薪，绝对不可能战败。

　　雇佣兵的样子让费勒佐的居民心生疑惑，难道这个年轻人只是在寻大家开心？

　　“我有证据，你们看！”

　　眼见大家都不相信自己，青年从身上掏出一个青铜纹章，是一个交叉双剑图案。

　　“这是攻城者波吉奥亲王卫队的徽章，我刚刚在城外从一个某个战场逃兵的手里买来的！”

　　坎特拉扎飞鸟团曾为攻城者波吉奥效力，所以几个佣兵认出了这个徽章。

　　难道米拉格连诺的亲王，攻城者波吉奥真的战败了？

　　“我科西莫.德.美第奇以家族荣誉向米尔米迪亚发誓，攻城者波吉奥战败了！”

　　美第奇家族是费勒佐共和国出名的大银行家，传说美第奇银行的金库比帝国皇帝的金库还大，美第奇家族的人也绝不会欺骗费勒佐的人民。

　　科西莫冲着人们大喊：“现在城外到处都是逃跑的士兵，他们都是为攻城者波吉奥效力的雇佣兵，所有人都可以亲自向他们打听波吉奥的消息。”

　　“飞鸟团的烂大兵们，飞回去告诉你们的队长，费勒佐是自由的，绝不会继续屈于来自天空的阴影！”

　　费勒佐的人们沸腾了起来，他们向飞鸟团的雇佣兵们叫骂，丢砸污秽之物，要他们滚出这座城市。

　　突然钟声大作，响彻全城，这本是费勒佐用来召开议会和民众大会的钟声，但现在却成了佣兵团用来镇压民众的警戒声。

　　数不清的大鸟从费勒佐城中那些高耸的塔楼中飞出，分作无数小队向全城飞去。

　　为了镇压这次费勒佐民众的骚动，坎特拉扎飞鸟团的雇佣兵全军出动，他们在天空中拍打翅膀，用脸上的鸟类面具和奇怪的叫声恐吓人群，并将他们的身影反复拉高降落，希望这样能将聚集起来的民众驱散。

　　但这些以往是非有效的措施没能奏效，人们呼喊着“为了费勒佐”、“赶走独裁者达达洛”、“攻城者波吉奥被割开了脖子”的口号越聚越多。

　　不少人向空中的飞鸟团雇佣兵投掷脏东西，虽然很难击中，但这种做法着实惹恼了这些雇佣兵。

　　“放箭！放箭！”

　　在一阵急促钟声中，飞鸟团的雇佣兵开始向脚底下的费勒佐人发射弩箭。

　　虽然他们使用的弩箭摘掉了钢铁箭簇，杀伤力大为减弱，但在弩机和引力的作用下，依旧有人受伤。

　　受伤的人发出痛苦的叫喊，鲜血足以让任何愤怒的人都能恢复理智，取而代之蔓延开的情绪是恐惧。

　　尤其是当人们无论怎样都找不到科西莫的时候，大多数人选择了逃跑，那位美第奇家族的青年从人群中消失了。

　　“放开我，父亲，我要回去！”

　　科西莫试图从他父亲那如铁钳一般的手中挣脱，他扭动手臂，拖拽身体，但无论怎样都无法撼动身边这个如钢铁般坚毅的男人。

　　“父亲，攻城者波吉奥战败了，佣兵团没了靠山，费勒佐能恢复自由，我们需要民族，共和国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来统治，而不是那些只想捞钱的雇佣兵！”

　　“共和国确实应该重新由我们统治，但现在不是时候。”科西莫的父亲转身看着自己年轻的儿子说。

　　佛朗切斯科.德.美第奇是科西莫的父亲，美第奇家族的家主，一个传奇人物，费勒佐最大的银行家。

　　佛朗切斯科出生的时候，美第奇家族还只是一个往来于巴托尼亚和提利尔的羊毛贩子。

　　但到科西莫出生的时候，美第奇家已经成为费勒佐共和国的大银行家，美第奇银行为整个提利尔服务，

　　科西莫现在年近二十，而美第奇银行已经脱离费勒佐共和国银行开始单干，银行的业务拓展迅速，北至帝国靠近提利尔的各大领地，南及阿拉比地区的圣战军骑士团。

　　但这一切都因为一场战争而改变。

　　2495年的维迪亚大道之战，（battle  of  Vittoria  Viccia）费勒佐共和国被米拉格连诺亲王领击败。

　　提利尔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没有自己的纪年历法，所以他们普遍使用帝国的历法。

　　为了惩罚与自己作对的共和国，也为了压榨富有的费勒佐，攻城者波吉奥命令手下要在这里长期驻军，坎特拉扎飞鸟团的队长达达洛，成了这个城邦的掌权者。

　　佣兵队长对管理一窍不通，更何况是如此繁华的费勒佐城邦，达达洛除了在使用武力占压城镇居民的时候有所作为之外，其他的时候只会要钱而已。

　　为了满足看似是达达洛开口，但实际上是攻城者波吉奥的要求，富有的费勒佐城邦正在逐渐贫穷，即便是美第奇银行，面对只会一味索取的雇佣兵，日子也变得不好过起来。

　　“父亲，人们的怒火已经被点燃，我们可以把达达洛和他的鸟人赶走，我们必须这样做！”

　　科西莫依然在哀求父亲让他回去，他要回去呼吁人民反抗雇佣兵的野蛮统治。

　　“求你了，父亲，让我回去吧，这是为了银行，为了美第奇，为了费勒佐共和国！”

　　佛朗切斯科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这是一个充满干劲、敢打敢拼的年轻人，他毫不怀疑在科西莫接手美第奇家之后的未来，自己家族的名字一定会更加受人尊敬。

　　“达达洛和他的那些鸟人不是重点，能不能赶走他们并不重要，如果想救费勒佐，我们要做更多！”

　　父亲的话让科西莫很迷惑，达达洛和他的佣兵团是套在费勒佐共和国上的枷锁，之前因为攻城者波吉奥他们不敢反抗……

　　那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科西莫不喜欢向他人求解，而是在心中询问自己，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询问父亲：

　　“父亲，难道攻城者波吉奥没有死？”

　　“科西莫，你即刻动身，穿过黑暗女士隘口前往阿尔佳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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