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聊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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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缓慢地泛起浅浅的涟漪,这玩意儿少见的在大白天出现了,或许是因为今天的走廊忘了开灯。
林潇每往前一步,地面上的海水怪物就仿佛炸了毛的猫一样缓慢地拱起、泛起波澜,像是什么警告或者提示。
等林潇走到白墨面前,海水已经蔓延了大半条走廊,大有继续纠缠着增殖的意思。
“它们好像很想吃了我。”林潇拍了拍缠上自己手臂的触须。
怪物知道猎场之中的所有事。
“它们喜欢你。”白墨抬起头来,露出个看起来好像不那么认真的笑容。
“它们喜欢我的味道,就像人类闻到了烤全羊。”林潇感到那些玩意儿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在缓慢地增强,“……你看,就像章鱼一样,它想吃我。怪物们依靠吞噬变得强大,多么直白的欲望。”
“也许不单是它想吃,我也想呢?”白墨笑得坦然,直让林潇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现在这条走廊看起来简直像是什么诡异生物的巢穴,潮湿又阴冷,还有滑溜溜的触须在纠缠增殖。
林潇靠上一旁的墙壁,墙壁上泛着浅浅一层水雾,冷得彻骨,“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饿了。”
“我见过饿到失智的怪物,你看起来不像。”
“或许只是我伪装得足够好。”
林潇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墙壁之上,刚长出的一条触须撩了一把林潇的头发。
“我们一定要在走廊里聊吗?”林潇抬眼看他,又向周围看去,“说实话,这让我有点不安。”
白墨意外地看向他,然后侧身开门,放他进了屋子。
海水触须们也一同蠕动着挤进了屋子,林潇被冰得一哆嗦:“它们一定也要进来吗?”
“有时候它们会不听话。”白墨叹了口气,他戳动身旁的一条触须,对方仿佛一条不听话的哈士奇一样对他的意愿熟练地忽略。
“你在生气吗?”林潇靠在床边,忍不住踹了一脚趴在床边的触手,“不好意思,我的腿有时候也不太听话。”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触手们蔫蔫地退了回去,消失在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里。
“就是会有这样的人……会后悔、会忏悔,试图去做些什么,想要补救的人……”林潇斟酌着开口。
“无用的伪善。”白墨的语气冷得要命,简直比刚刚的房间还要冷上几分。
“那天晚上来我房间的是你吗?”林潇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他懊恼于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为何退化得如此严重。
“是。你发现了?”白墨摊开双手,“我还以为你会更谨慎地得出结论,鉴于我们之前相处得还算愉快。”
“我不是那种会被感情影响判断的人。”
“说得也是,我该知道的。”白墨双手十指交叉,他看向不远处的林潇,“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让我出局吗?”
“现在让你出局的话,场面一定好看不了。”
“你意外地了解我。”
“毕竟这里是你的猎场。”
“是。他们没有生路。”
白墨笑着,看起来像个狡诈险恶的阴谋家。
“行吧。”林潇扯了扯嘴角,“那我就来陪你玩会儿吧。”
……
夜幕降临,审判将至。
原本可坐十二人的餐桌如今桌边只剩下六人,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个位置,看起来疏离而遥远。
杨竹伊的脸色依旧苍白,她坐在那里,不动不笑,简直像个什么人偶或机器。素忧心忡忡地盯着桌子,像是在想如果把桌子吞了,这一切是否会结束。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西比亚。
“培利先生,现在可以来好好解释一下了。”
培利紧皱的眉头略微松动:“我曾自称守护者,那只是我为了达成我的目的。”
“什么目的?”
“我认为向阳就是凶手,想想那个钟表吧——但我看到了旁人的动摇。我想解决这种动摇。”
“但向阳不是加害者。”
“是的。我很抱歉,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素那晚被守护了的?”
“我摸到了。”
“摸到了?”
“粘过口香糖的门锁摸起来不一样。我需要去知道这个。谎言需要维护,而我前一天刚刚因为错误的判断间接害死了那个姑娘,所以我需要继续说谎,避免遭人怀疑。。”培利解释得从容又流利,“说起来,为什么不问问杨小姐?”
“我睡着了。”杨竹伊言简意赅。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这么死,该说是心理素质好,还是说你们在合伙演戏呢?”培利隐隐意有所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素厉声质问。
“我没有别的意思。周玫和钱仁死了,理论上这里只剩下一个加害者了,找到他,我们就赢了。”
“还有两个。”林潇道。
“什么?”
“加害者还有两个。钱仁的卡片是假的。”林潇把钱仁和郑鸣扬的卡片放到桌上,“真正的卡片浸水后字迹不会晕染,不信你们也可以去试试。”
圆桌之上一片沉默。他们只有六个人了,而其中居然还有两个加害者。
“说起来,林先生也自称是守护者,但似乎也并没有证据啊?假设素小姐真的是搅局者,那么随便哪个人顺着她的话讲,似乎都是可信的?而且不知道林先生是否还记得,你那天说的,你说只有两个加害者。”
“我想我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自残的地步,比如把自己的手臂捅上一箭。”林潇冷冷地反驳道,“我记得我说的是我遇上了两个,实际上有几个还未可知。”
“其中一个是周玫是确认了的,我们确认了周玫加害者的卡片。”西比亚沉声道,“另一个,身高上符合的有三个人。素、培利和白墨。”
“现在想想,那个身形看起来不像女人。”林潇轻声道。
“那么就是在培利先生和白墨先生之间了?”西比亚看向两位男士,“我这两天一直在帮培利先生处理伤,他从楼梯上滚下来,一身青紫,最严重的地方在腿,肿得裤子都不好穿。”
“也许他意外的很能忍痛。”白墨看向培利,培利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说起来,昨晚你俩在一个房间?”西比亚看向林潇,又看向白墨。
林潇点头。
“他晚上一直在房间里吗?”
“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很累又有些发烧,睡得很沉。
“你不知——”西比亚仿佛被噎到了,“好吧……”
杨竹伊低着头,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那支毒剂成了她开口的代价。放弃旁观需要勇气,而她显然不像再挨上一箭。谁会想呢?那是只有又蠢又自诩正义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
可她如果说出来了,她是对谁说的呢?
在素确认为搅局者而林潇是守护者的前提下,局面再次被一分为二。培利或是白墨,而林潇非常清楚——他们都是。今天无论将哪一个投出去,都没问题。怕的是平票。
“或许我们该统一一下,尽量选择同一个人……”林潇轻声道。
“我想我们心里都有答案。”西比亚看向林潇,眼睛里的神色一如既往。
林潇一愣,他看向白墨,白墨避开了视线。
今夜的审判桌格外沉默。人们各怀心事写下不同人的姓名。
今天负责唱票的是西比亚。
“……平票。白墨和培利。”她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波澜。
真棒。最坏的结局。
杨竹伊悄悄起身,推好椅子后离开了。林潇的视线追着她的背影。
旁观者永远沉默。
“意外的结果,嗯?”回房间的路上,白墨问道。
“不算是。”
“你是不会轻易认输的那种人,是不是?”
林潇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白墨坦然地回望过去。
“不。不是的。我是会很轻易认输的人。就像向阳一样,知难而退。”
“所以你会为她辩解,其实只是为了宽慰自己吗?”
“这位亲爱的怪物先生,我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你拌嘴。”林潇打开了201的房门,房间里干净整洁得就好像没发生过他被袭击的这件事。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两秒,转头去看白墨。现在他眼里的白墨俨然是条肚子里装满了墨水的大白章鱼。
“你知道我有钥匙,还有触手。”
“……我在思考你的这种行为是否算得上是私闯民宅。”
“这船是我的。这房间也是。”
“你知道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
林潇没话了。他感觉有点累了。这天杀的海域这该死的怪物。
“对了,冒昧地问一句,你现在还在跟那位元先生一起吗?”白墨站在门外问道。
“的确有些冒昧。”林潇的语气逐渐半死不活起来,“分了。满意了?”
“我不意外。”
“谢谢安慰。”
“他看起来不是很关心你。”
林潇张了张嘴,哑了嗓子。
“工作需要。我们的工作不允许我们在私事上投入过多的私人感情,每个人都随时可能会离去。”
“所以你也是如此吗,像个懦夫?”
“我无法否认。不过你这语气可真像个愤世嫉俗的年轻人。”
“我想我的确比你年轻一些。”
林潇再次哑口无言。这条章鱼是如此的嚣张,虚张声势般的张牙舞爪,而他却已经疲于应对。
“我累了。”他如是说道,“我想休息了。”
白墨点头,体贴地帮他关上了门,只在门缝里留下了幽幽的一句话:
“其实你和向阳根本就不是知难而退,你们只是觉得没必要,无所谓。你们不在乎。而我不相信你们什么都不在乎。”
林潇一脚把门给踹上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这个明亮又整洁的房间,他几乎能想象得到那些触须是如何有条不紊地将这里收拾整齐的。该死的大章鱼,他该去应聘酒店保洁,或者别的什么。老板一定会很欢迎的,只要一份工资,相当于聘用了好多人。
怪物无处不在,这里是他的猎场。
这感觉并不好受,他这些天一直在刻意地忽略掉这一点,没有人会喜欢被当做猎物的感觉。
时间走过十一点,林潇嚼着口香糖出门,堵住了杨竹伊的锁眼。
显然不止他一个意识到了杨竹伊的旁观者身份。这个身份很麻烦,是袭击的好对象。
等他回到屋子里,他发现自己走时的灯还亮着,窗户却竖着开了一条缝,地上有几条不易察觉的水痕。
他顺着水痕的方向看去,房间阴暗的角落里,几条触须瑟缩在光照不到的角落。
“真是受够了……”林潇揉了揉头发,他站在那一丛似乎正在模仿灌木的触手面前,想不通它的头在哪里。
好吧,或许它没有头。
有头的东西做不出这种事。
他去关掉了灯。几秒钟之后,开关又被触须打开了。
“你在跟我卖惨,还是装可怜?”林潇跟它们大眼瞪小眼,“无论你想做什么,我弃权。我累了。我要睡觉了。”
他翻身上床,没有再理会那几条像狗一样扒在床边的触须。
转天早上,触须不见了,仿佛它们从未来过。
门外有人敲门,是西比亚。
她的表情说不上多凝重,她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强。
“出事了?”林潇并不觉得意外。怪物们并不是那么容易预测的东西。
“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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