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就这样结束吧

局里一直没有空编的副科职位腾出来，洛洛的代理副科长当了快半年。这天上班，江辰给她来了电话“钱副科长，恭喜！”

        从江辰的父亲出院回老家后，洛洛和江辰已经好久没有过联系，即便是工作的正常互动，洛洛也是能不出面就不出面。

        她见他语气官方的很，也官方的回道“江主任，何事恭喜？”

        江辰用微信给她发了张红头文件的照片，道“文就在我手里，等着盖章。”

        洛洛点开一看，是自己正式任命副科长的通知。她心里有点高兴，毕竟等了三年才等到这次升职，可又高兴不起来，除了她还有谁升个副科长还得分两次任命的呢。

        她疑惑道“局里不是没空编吗？是谁退休了，还是调走啦？”

        江辰道“我就是打来特意告诉你，是刘局长从组织部特批了个副科编制来，专程给你的。”

        这倒出乎洛洛的意外，当时任命的班子讨论会上刘局长虽然倾向年轻干部，但也并没有出面力保过自己，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小虾米，可以被轻易作为交易对象交换出去的。

        没想到，刘局长这样的大人物天天日理万机的，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小事情。要知道，对于大人物的小事情，却是埋在洛洛这个小人物心里的大石头，现在石头终于落地，她也可以轻装上阵没有包袱的战斗在一线了。

        她刚想问江辰，刘局长为什么这么上心她的小事情。但她忍住了，换做以前她一定会问，江辰也一定会知无不言。可现在，她把自己站在一个普通同事的立场一想，她就问不出口了。男女有别，注意影响，避避嫌吧。

        江辰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这层隔阂，他把作为刘局秘书这个角色该完成的任务完成，也不便再多透露什么了。

        洛洛挂了电话，心想就让自己认为是刘局长体恤下属、关心干部成长吧，也许这确实就是全部的事实呢。

        隔不过两天，江辰的电话又来了“洛洛，准备一下，下午你和我一起，陪同刘局长到利州出差。”

        洛洛不解道“刘局出差为啥有我的事？是能源口的工作吗，去几天？”

        江辰公事公办道“不是业务口，是市委组织的研讨会，刘局亲自交待的。别想了，多问无益，赶紧回去收点行李，要去两天。”

        洛洛来单位三年，还是头一次以小团体成员的形式陪同刘局出差，居然还是钦点的，简直是受宠若惊，立刻以拍马的速度回去收拾行李。

        研讨的行程很紧凑，洛洛虽然一直在不远处陪同，却没机会跟刘局有什么实质的接触，她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巴巴的盯着领导的一举一动，唯恐刘局一个手势招呼往前时她没反应过来，而错过了亲聆领导教诲的时机。

        就这么撑了一整天，刘局也没有任何使唤她的打算。她突然就佩服起当了两年多大秘工作的江辰，近身伺候服侍领导的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当好的，需要十分的专注力和服务精神，还得有超出常人的眼力见儿。

        她想也只有江辰这种能吃苦中苦、能受难中难的人，才能成为人上人。想到他和邓雨婷的事情，不知道发展得怎么样了，看江妈妈那个态度，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谈婚论嫁，乘龙快婿当起来了吧。

        眼见自己越想越酸溜溜、苦哈哈起来，她赶紧叫停了脑子里对江辰的挖苦，继续目光跟随着领导。

        江辰倒从刘局身边走出来坐到洛洛旁边，轻声道“今晚刘局应酬完，叫上你我喝杯茶。”

        洛洛不可置信道“刘局这么好的雅兴，这么晚还想着要提点提点我们吗？”

        江辰不置可否道“领导的指示，少动脑子瞎猜，照着做就好。”

        晚上，江辰电话洛洛，他已经在酒店餐吧了，洛洛便下楼。

        夜晚的餐吧气氛幽静，稀稀疏疏的坐着几对客人，江辰倚靠在靠窗的角落，洛洛走过去，江辰已给她点了杯茉莉花茶。她以前跟他说过自己睡眠不好很少喝茶，此时不由心叹，江辰还是那个江辰，体贴周到，万事俱备。

        洛洛见他喝普洱，揶揄他“大晚上的喝普洱，后半夜准备去蹦迪，不打算睡了是吧。”

        江辰笑了两声，问“这里音乐不错，要吃点什么吗？”

        洛洛摇头，无心风月，只想问前程“刘局什么时候到啊，他巴巴叫上我们俩应该有事儿吧，江主任，透露透露呗。”

        江辰回道“刘局应该没那么快到，我有事跟你谈，特意早点叫你下来的。”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洛洛心下已预感到江辰想跟自己聊什么了。虽然过了这段时间，她早已经想好要放下一切，但此刻心情还是有点激动，对于江辰的解释既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

        洛洛主动出击“怎么，你跟雨婷发展得怎么样呢？”

        江辰咬了咬嘴唇，道“从来没有开始过，又谈什么发展呢？”

        洛洛宽慰他“那天在医院，我都看见了。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想法，老实说就好。我跟你根本从来没有过任何纠葛，你不用有什么道德包袱。”

        江辰的语调有些急促“洛洛，我对你的感情，这两年，你不应该感觉不到吧，我是真心的。我知道以前我前怕狼后怕虎，担心自己保护不了你，也担心我们在一起会影响彼此的发展，我耽误了太多的时间，错过了让你接受我最好的时机，是我对不起你。”

        这是第一次江辰对自己的表白，如果是半年前，听到这些洛洛会既感动又开心，但此刻的她已经无比理智。

        “江辰，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放弃了我。我承认，我以前确实抱着很大的幻想，也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期待，所以我平白无故的等了你两年。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你有你的苦衷，我等你处理好你的问题，我相信你最终会走向我。”

        说到这里，洛洛的情绪有些激动，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泪水也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她拼命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已不再愿意将自己的脆弱和敏感暴露在他面前。

        她缓了缓，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想开了，也想通了。只要我们还在这个圈子里，你的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你的难处和苦衷会永远都在。我等不了了，也等不起了。”

        江辰愧疚道“对不起，是我让你等得太久太久了。”

        洛洛决绝的回道“我从不后悔等你的时光，你带我看过了这路上最美好的风景，但是抱歉了，我们现在已经走在不同的路上，而我，现在要去看其他的风景了。”

        江辰继续争取“洛洛，我们都是没有伞的孩子，除了比别人更努力的奔跑没有别的出路。我知道要爬到一定的位置才有翻盘的资本，才能找到靠山，才有能力保护你和保护自己，你能理解吗。我拼了命的往上爬，我不惜放弃我引以为傲的自尊去反抗这个世界，现在，我有了这个靠山，也有了这个资本。我知道这一切太迟了，我让你等了太久太久。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洛洛心情复杂的看着江辰，她理解他，她一直都理解他。她理解他的处境，同情他的境遇，甚至佩服他反抗的精神。

        她惋惜他的进退两难，她怜悯他为了反抗不惜失去尊严。但，她不想成为他，成为一个丧失自由和真心的成年人。

        洛洛沉默了许久，抬头道“江辰，你解决了邓雨婷的问题，那以后可能出现其他的问题呢？为什么你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两个人一起解决问题呢，为什么你会觉得没有你的保护我就会被打倒呢，为什么你没有信心遇到再大的困难都有人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呢，为什么你会认为只有往上爬站在山顶才是人生的终极目标呢？”

        江辰错愕，无言，也许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洛洛、想错了感情、想错了人生吧。

        洛洛继续说道“我想要的感情是彼此照亮、相互欣赏、并肩作战，而不是躲进对方的羽翼下被呵护、被塑造、被改变。我想要的人生是自由的、恣意的、炙热的，而不是委曲求全的、羁绊束缚的、丢失初心的。我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不是别人喜欢的模样。”

        江辰觉得这样的想法积极正面，但是幼稚而且愚蠢“洛洛，你是一个聪明独立，有自己主见的女孩。但是洛洛，生活并不总是完美，总有一天，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也需要走进残酷争斗的成年人的世界，到那时候，你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坚不可摧，我不希望你孤军奋战。”

        洛洛不为所动“江辰，我知道你做的一切，初衷都是为了我好，甚至也是正确的、应该的、成熟的，但这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至少不是现在的我需要的。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而且可笑，经不起生活的摧残。我宁愿孤单独行，被生活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成为战士，而不是活在别人影子下当个公主。”

        江辰微笑着和洛洛碰杯，没有再试图说服她。

        他认同她的纯粹，希望她能幸运的永葆纯粹，更愿意保护她的这份难得的纯粹。即使他知道，生活总有一天会教给她，她不想抵达的那个成年人的世界，比她想象中更残酷百倍。他想，也许到那时，他们会有另外的相遇和开始。

        洛洛举起杯，干尽杯中茶水，几朵泡开的花瓣蜷缩在角落，似乎在挣扎着吮吸最后的几滴甘露。

        她清醒的认识到，以后的路即使淋着雨也要独自奔跑了，因为再也不会有人为她撑伞而行。

        如果说以前江辰是她的光，现在，是时候让自己去学着发光了。

        她告诉自己：是的，我们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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