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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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路上，苏妍问个不停“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江辰是怎么跟你说的？他为什么要去见邓雨婷，还拿着花？是我们看错他了吗？他是从了吗？他为什么偏要选昨天啊，明明都跟你约好了？”
洛洛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她的心里已经明镜似的：唾手可得的利益摆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危机即刻便能摆平，这个选择难吗？其实并不难。邓雨婷的身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得的跳板和助推器，她的青眼相待换做其他人都是求都求不来的机遇。江辰，他已坚持够久了。他是男神，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凡人呀，他有欲望和贪念，他有不甘和无奈。子非鱼，岂知鱼之因果。我们又凭什么用神的标准去要求他，用圣人的准绳去苛求他。
虽然这么想着，但在不为自己所知的内心深处，她仍然抱着一些别的期待，她仍然渴望江辰有着其他的解释，她仍然希望去相信他不仅仅是那个凡人。
想到这，洛洛跟苏妍说道，似乎也是跟自己说道“江辰挺不容易的，换做是我们任何人，也不一定能做的比他更好。也许这就是他的选择吧，不管他做出怎样的选择，作为朋友，理解他，恭喜他吧。”
苏妍有些低落“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气愤，这个世界真的这么现实吗，连我寄予厚望的男神也这么不堪一击，真的没有什么真爱和自由，只有利益交换和互相妥协吗？”
洛洛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心想：本质上，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未历经沧桑的你我又何以去评价那些由苦难成就的人生呢？
她试图去理解江辰的选择，但又不愿意江辰会做出那个选择。她知道江辰舍弃的是他最珍视的东西，她甚至祝福他，希望他的舍弃能够得到回报。只是，她希望自己不会成为他，不必经历痛苦和挣扎赐予的成长，不需要用内心最珍贵的那份骄傲去交换未来，她宁愿继续平凡，继续无知，继续保有初心。
她长叹一声“人终其一生，就是在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希望他的选择能物有所值吧。”
苏妍和洛洛陷入各自的沉默中，良久。
到了政府大楼，两人在电梯口遇到江辰，他微低着头，眼眶布了许多血丝，神情显得有些憔悴，嘴唇有些发白。
就在那一瞬间，洛洛已经原谅了他，理解了他，并同情他：也许他真的做出了选择，希望他能付得起这个价钱。
江辰也看到了洛洛，他眼睛轻轻不自觉的跳了一下，嘴唇微微抽搐一下，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朝她们点了点头。
苏妍还在生气，没有搭理他，洛洛自知自己哭了一夜，虽然化了妆但气色比江辰好不到哪里去，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像是要对他表达自己的不介意，又像是要表达自己的理解和祝福，但她的苦笑表达出来的是满满的不解、疑惑和无奈。
洛洛觉得江辰似乎不敢看她们，他转过头去，头发有些凌乱，身后的衬衫有些皱印，一改他往日潇洒得体的穿扮，他看起来心情不好，见到她们俩之后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到了单位，一出电梯便看到邓雨婷拿着开水壶路过，她妆容精致、气色如常，见到江辰和洛洛一起出现也没有激起她的逆鳞，她热情的和他们打了招呼后，便朝气满满、自信满满的走往开水房了。
江辰看向邓雨婷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洛洛分辨不出这种变化代表什么，她只是觉得：也许，有些故事已经结束了，恰如另一些故事正在开始。
度过了想入非非的周四，竞选的日子便来了。
江辰的表现可圈可点，他本就擅长演讲，这次的更是神形兼具、情文并茂，在场的人听了无不为之所动，报之以最热烈的掌声。
但洛洛却听得索然无味，她看不到他眼睛里的神采了，她感受不到他演讲时浑身散发的光芒了，他身上有种独特的气息消失了，而那种气息正是洛洛最为之动容和吸引的。
现在的他，对她来说，和旁边的他、他、他已然没有了区别。
洛洛还是按照现场的表现诚实的投出了她的选票，等待的气息让她窒息，没等结果出来她便回到办公室工作起来。
结果当然不出所料，选上的是江辰，但让人有一丝意外的是，师澎和江辰的打分居然十分接近，只差了06分，江辰是险胜。不过这一切已和她无关，她不关心了，不在意了，不再花费心力了，她清醒的认识到——她，出局了！
江辰取得了胜利，他表现得相当淡定，甚至并不高兴。他平静的发表了获胜感言，对大家的祝贺表示了感谢，甚至没有表达任何庆祝和喜悦，便匆匆回到了办公室，埋头工作中再没出来。
师澎怒气冲冲心有不甘的回到办公室，一路都忍不住怒火的叫嚣着“有黑幕！不公平！我不服！”
众人觉得他相当可笑，无论是现场表现还是平时成绩他都远逊于江辰，他输得理所应当，输得天经地义，但他的抱怨和怒气却显得那么真实和有据可循，他的情绪显得那么激动和不可思议，两相比较下来，这就未免让人不解和耐人寻味了。
师澎坐回办公桌前，仍然气的跳脚，碎碎念着不公平，自己被黑了。洛洛突然就有点怜悯他，他也只是个和自己一样随波逐流却被命运碾压的可怜虫啊。
她想告诉他：你怀疑的是真的，你感慨的都是对的，你就是被黑了，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但那又如何，弱者才追求公平，强者的眼里只有胜利。
但她又想告诉他，也想欺骗自己：你的怀疑都是无理取闹，你的抱怨都是无中生有，你就是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江辰的胜利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李科长去江辰那里道了贺，走进来跟师澎谈心，师澎不顾办公室里洛洛和苏妍还在，气急败坏“李科，您评评理。我这次竞演发挥得不好吗？为单位做的贡献还不够多吗？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凭什么是江辰？他究竟是好在哪里？就因为他傍上了个好女朋友吗？”
李科长使眼色让他小声点，安慰道“小师，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清楚啊，机关里面嘛，就是这样，想开点就好。下次再努力，我支持你。”
洛洛觉得师澎的抱怨十分荒诞：凭什么是江辰？就算江辰不是谁的谁，他本身就是甩你几条大街的存在，如果他已然是谁的谁，你还有什么好不平的呢？人啊，果然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世界，也只会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也许，正是因为现在在别人眼里，江辰已经是谁的谁了，反而他自己是谁，就不再重要了，他的才华，他的能力，他的追求都已经被埋葬在那个谁的谁后面。
想到这，洛洛替江辰不平起来，替江辰痛苦起来，她甚至感同身受的觉得江辰的今天可能会是她钱洛洛的明天，她替江辰感到悲哀，替自己感到悲哀，替这个世界感到悲哀。
得到李科长的认同，师澎更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他觉得他稳稳到手的副科长胜利果实被江辰背靠邓雨婷这颗大树给合伙窃取了。
当一个人认准那个自己以为的事实真相，当他笃定自己的失利是蒙受了冤屈，真正的原因又有什么重要的，背后的真相又有谁会真正在乎，又有谁会去反思自身的问题，又有谁会去发现别人身上的闪光之处呢？
信息时代，谣言有着瘟疫一般的生命力和传播力，不到半天的时间，谣言便飞速扩散开来。洛洛不知道这个扩散的源头在哪里，她只知道，当谣言在单位的空气中流转一圈，再次弥散到她耳中时，江辰和邓雨婷的绯闻已经被形容得真真切切，有理有据了。
据说，就在这两天，江辰穿着礼服，拿着玫瑰花当众向邓雨婷求婚，目击者还不止一人；又据说，两人的地下恋情已经存在很长的时间，之前因为身份不便公开，而现在马上要修成正果，自然马上会公之于众了；还据说，邓雨婷是为了江辰才来的我局，而江辰乘龙快婿的身份确定后，他很快就要平步青云了。
真实混杂在谎言中，事实与虚构交织在一起，一波一波的袭来。
俗话说流言止于智者，洛洛心想自己一定不是智者，因为她做不到让这纷扰的流言止于自己，相反她已经被困扰、被击中、被影响了。
她不相信这每一个版本：之前她亲眼所见的，江辰对邓雨婷的冷漠和避而远之难道不是真实存在的吗？江辰和邓雨婷那晚的相遇，难道不是偶然的遇见吗？那晚跟江辰约好的人是她自己啊。但她又没法不半信半疑：邓雨婷稳操胜券的姿态不是假的，江辰那晚的爽约不是假的，苏妍的亲眼目睹更不是假的。
她头脑发胀，打开聊天框又关上，掏出手机又放下。她很想去质问江辰，去控诉江辰，去要求他给自己一个交代。但她又无比清醒的认识到，她拿什么身份去要求呢，她有什么资格去要这个交代呢。
说到底，她，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他和她，都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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