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天

“‘由这藤蔓的果实酿成的酒液，色泽艳丽又黏稠，其芳香浓郁正如同人类流淌的鲜血。’”

        “‘这是多产的盖亚与慈爱的德墨忒尔的吐息，由不屈的狄俄尼索斯将爱人的骨血赐予祂的儿子和女儿。从此，木桶里最让人们得意的作物，将用来涂抹和荣耀神周游大地的车轮。’”

        “‘神将以高歌和狂欢，来代替人世间骨肉分离的悲惨。’”

        维特不急不缓地吟诵着一段腔调悠扬的古老诗篇，他注视着酒馆老板娘的蜜金色双眼显得冷酷而威严，完全脱离了平时随心所欲的模样，“不要随便败坏神明的声誉，毕竟现在可没什么人会去替祂们讨回公道了。”

        “狄俄尼索斯虽是宙斯之子，但同样是诞自人类女子肚腹的儿子。祂游荡大地之时，常常乐于向人类传授酿造与种植之术。据我所知，那位神明虽然有着残暴浪荡的名声，却从来只惩罚那些向祂不敬的恶徒。”

        “是萨尔特家得罪了祂，还是成就芭珂亥的恶徒另有其人，比如说——”——利奥口中那些所谓的“坏家伙们”。

        【请调查员维特进行“聆听”检定。】

        ……为什么这个kp总是来打断他的话？

        果然，这些来自外神的玩意儿和他永远都合不来。

        维特憋着一口气地伸出右手，相当粗暴地把陀螺骰子往旁边一扫，滴溜溜的陀螺被他拍得整个一歪，只好自己委委屈屈地转了起来——

        【d100=100/80，您的“聆听”技能检定大失败。】

        和之前的大成功不同，那句尾音颤抖着变成了声调单一的杂响，中间夹杂着的几声吹笛时的破音，尖锐到足以刺痛人的大脑。

        这次的大失败的语音一经出现，立刻让维特回想起了之前那些被灌注进大脑中的灰绿色湿雾。

        眼前的画面一瞬间扭曲了，许多无头无尾的肉灰色蠕虫潮水般地试图从墙角和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而一个盘着橘发的女人在此刻打开旅馆房间的门，她像是喝醉了酒般摇摇晃晃地走到维特的面前，举起了手中镶嵌着不祥晶体的古朴利刃。

        维特躲也不躲地站在原地。

        他脸上没有丝毫负面情绪，反而双眼发亮，嘴角扬着令人胆寒的笑容，注视着这张形容癫狂的熟悉面孔对着自己挥舞利刃，一下就刺中了那苍白的脖颈，被划破的动脉瞬间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而女人则一脸饥渴地将自己的脖子拉到超乎人类极限脖子的长度，趴在他的身上，伸出中空的舌管试图吸食那些血液——

        【面对突如其来的诡异幻觉，请调查员维特进行“理智”检定，成功损失0，失败损失1d3】

        【维特的sancheck检定，d100=10/20，您的“理智”检定成功。】

        ——然后她就被维特抓着头发，一把将那颗奇形怪状的头颅，从它的主人脖颈上拽了下来。

        淌了一身血的少年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或者说除了爱情的火焰以外，也就只剩下鲜血的味道才能让他重新燃起热情——尤其是在幻觉中，这些血的气味却显得格外真实。

        “小心点，阿玛莉莉丝。”

        白发金眸的少年对着那颗张着嘴尖叫个不停的头颅恶意地勾起嘴角，

        “我和那些家伙不一样，是会为了心仪之人守身如玉的类型。不注意保持身体距离的话，可是会被你的女（？）主人踩成尘埃喔。”

        橘发女人尖叫的头颅在他的手中逐渐化成灰烬不见了，而眼前的场景，却和他陷入幻境之前天差地别。

        门口传来极为狂乱的撞击声，更远一点的则是楼下人群此起彼伏的尖叫，和两条街外逐渐逼近的警笛，刚才其乐融融地围成一团讨论情报的氛围彻底破裂。

        房间里同样一片混乱。

        吓哭了的利奥被同样面色苍白的老板娘紧紧地搂在怀里，他们蜷缩在角落。

        而之前坐着扶手椅包括书桌床头柜之类的家具，都被一窝蜂地被搬到门口，堵住砰砰作响的房门。

        一旁的太宰正试图把衣柜也挪过去，他发现维特醒了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只液态化的q版喵星人一样，软绵绵地滑到了地毯上，鼓着脸，“总算醒了，维特君，这个交给你可以吗？”

        “好。”

        就算之前因为放狠话而自作自受的被kp扣了「6」点数值，剩余「84」的力量在人类这个种族中也算是傲视群雄了。移动一个老旧简陋的薄木板衣柜而已，甚至不需要过力量检定。

        维特用膝盖和手肘顶在衣柜上，感受着从门外传来的一阵阵撞击。

        那股力量之大绝非凡人所有，一下下透过木门撞在身上的感觉，让维特回忆起了自己刚出生时弱小到谁都可以来欺负两下的黑历史。

        他盯着门板上随着撞击而逐渐扩大的细缝，以及细缝中忽然飞掠过的一颗滴溜转动的眼球——那是一只人类的眼睛，或者说目前还属于正常人类的眼睛。

        ……烦躁的感觉顿时从胸口蔓延而上。维特顿了一下，开口道，“这边的门要顶不住了，你们几个都躲远一点，我来解决他们。”

        “不，”

        而本来躺在地上装死、或者说是在最大限度保存体力的太宰睁开鸢色双眸。

        之前在房间书桌上放着的小镇旅游地图，瞬间在他的脑海中平铺展开——

        虽然当时他只是随手一翻，但是毋庸置疑的，那些名字绕口的街道和主要店铺，都已经被这个智多近妖的少年熟记于心，“不要恋战，负责掩护我们撤退就行，之后去中心广场汇合。”

        “好，”

        维特顶着门，飞快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十分钟到。”

        两个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太宰立刻起身去拉老板娘，带着她和她怀里的利奥来到房间外面的小阳台旁边。

        【调查员太宰申请进行“侦查”检定。】

        【d100=72/80，您的“侦查”技能检定成功。酒馆周围虽然有些骚动，但是后院暂时没有出现可疑的人物。同时您发现，警车的蓝色爆闪灯已经在两条街外隐约可见，想必不出几分钟他们就会到达这里。】

        太宰略一沉吟。

        如果警察到达这里解决楼下的骚乱的话，绝对会将未成年人的利奥带走，并联系他的家人。

        父亲醉酒并且身处暴动中心的情况下，他们能联系的人就只有利奥的姐姐妮蔻。

        ……那一切就糟了。

        故此，他当机立断地对老板娘说道，“别担心，夫人，我们从这里离开，利奥君就交给我抱着。”

        老板娘犹豫了片刻。太宰继续说道，

        “你要是不敢跳下去的话，就在这里等那位维特君过来，他的体术比起我要强得多，一定可以护你周全。”

        “不，你们走。”

        老板娘当即拒绝了他的提议，她飞快地把还在抽噎的男孩往太宰怀里一塞，“别担心，那些家伙还不敢对我做什么。”

        啧，比起会自作主张的npc，他果然还是更喜欢那位听话又好用的队友呢。

        太宰接过利奥，眼前不过是两层楼五六米的高度，对他这个前·黑手党来说不算什么，但太宰还是细心地伸手护住男孩脆弱的颈椎，“闭上眼。”

        说完，他踩过栏杆纵身往下一跳。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维特松开抵住房门的力道，轻盈地往后一跃。

        他面前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门因为失去了支撑力，霎时间被轰然撞开，体积较小的床头柜之类的甚至被这股冲力直接撞飞了出去。

        维特往右迈了一步，对着朝自己飞过来的床头柜一个转身飞踢，质地坚硬的木质家具立刻原路返回，如炮弹般直直撞在冲进来的第一个人的头上，将那人当场砸晕在地。

        成功拿下一血的维特立即上前一步，他随手拿过旁边的椅子，对准下一个冲进来的人——

        时间被暂停了。

        【战斗轮开始，请调查员维特申请进行“斗殴””检定——

        “你给我闭嘴！”

        好不容易起了点兴致却被强行暂停的维特，就宛如辛辛苦苦存了十万字却忽然手机丢了没存备份的写手，整个人都要彻底炸毛了，

        “这都什么见鬼的游戏！还说让我体验人类的美好之处，你倒是让我直接体验啊！”

        “还是说，某位已经准备好，要自己亲身上阵替这些人类体验一下。”

        他杀气浓重地直直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被打断战意的憋屈感，甚至让这位生性好战的少年在某一瞬间差点撕破了所谓的“模组限制”。

        【这不对吧，人类的美好之处根本就不是这样体验的咕嗡嗡——】

        kp难得慌张地吐槽了一句，接着又是那阵熟悉的非人类语言的、充满嘲弄的窃笑和私语。

        但好在这次没像上次那样耽搁太久，很快kp便对此妥协了，时间就再次开始流动，周围的景物也从单调的灰色变回了正常的情状。

        ……看来这个所谓的“模组世界”，还是有办法暴力突破的。

        维特把这个线索记下，接着拎起身边的木椅对着冲过来的第二个人的头狠狠砸下去，在对方晕倒在地的同时，他将手里已经报废的散架木块丢开，随即脚尖微转，侧身旋转着躲过一记直拳后，用完好的右手侧掌狠狠地击打在第三个人的后颈上。

        在第三个人倒下的同时，维特踩着对方的背部借力跳起，直接压到第四个人的肩膀上，利用自身下降时的冲击力将人撞倒在地，再抓着对方的头发将后脑狠狠往地上一掼。

        对方抽搐两下晕了过去，维特施施然地站起身来，抓住后仰闪避对方挥过来柴刀的空隙，用余光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

        虽然还没到十分钟，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单手撑地，再次躲开敌人攻击的同时，翻身到倒地的扶手椅旁边，拉起它在空中绕了半圈增加了些离心力之后，用力地扔了出去。

        在扶手椅的短暂地拦了一下剩下的几个人，维特看着满地暂时爬不起来的袭击者们，歪下头吹了声口哨，转身来到小阳台上，途中还和缩在角落里的老板娘打了声招呼，

        “自己一个人没问题么，姐姐，要不然还是让我送你下去？”

        老板娘在单独面对维特的时候总显得有些拘谨，正如现在她一脸忧心忡忡，明显是希望维特立刻离开这里，好快点追过去保护利奥的。

        但是她话到嘴边，又被维特那双蜜金色的眼睛逼着强行咽了下去，

        “也好，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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