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狐

早膳时间刚过。

        刘伯收拾好碗筷，一回来，视线便落在躺椅上。

        躺椅上有一名青年，青年侧躺着，长发高束，露出俊朗的五官，他正一手撑在腰间，眉间微蹙，似有疼痛。

        “是腰伤又发作了吗？唉，你……你！”刘伯几步上前，既关心又焦急，想训又舍不得，“早让你在京城先养好伤，你就是不听！”

        青年闭嘴听着他唠叨。

        刘伯在原地转了两圈：“你先忍一会儿，我去找大夫过来。”临走前又忍不住叮嘱他，“您可就好好待在这儿，千万别乱跑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又等了会儿，确认刘伯没有去而复返，躺椅上的青年立刻翻身而起，哪里还有什么病弱的模样？

        青年正是封戈，他此举也是迫不得已。

        他腰上有伤，宫里的御医看过，说是只能静养，不能久站，不能提重物，更不能大幅度动作。

        刘伯就不让他干这干那，站着超过一盏茶的功夫都要让他躺床上去。

        他们来到这狐西村也有三天时间了，封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看不下去，又不能练武，连隔壁邻居姓什么都不了解，快受不了了，才出此下策。

        封戈拿出早就写好的纸条，展开压在桌上，拿了把弓，出门去了。

        他不知道狐西村的大夫住在哪里，为了避免跟刘伯碰上，又被唠叨，他的目的是狐西村边上的那座山。

        或者该说是一片山，山里郁郁葱葱，看不到尽头，不熟的人怕是很容易在山里迷路。

        封戈不打算深入，他只是去松松筋骨，顺便看看能不能碰上小动物。

        他现在的住所在狐西村外围，距离山脚不远，白天能听见鸟叫虫鸣，夜晚能听到猿啼狼嚎。

        在村庄和山脚之间，有一棵巨大的榕树，除此之外，是一片空地，没有任何防范措施，封戈不由得担心要是有野兽闯下山，这些村民该怎么抵挡。

        村里的房屋都好好的，似乎也没有野兽入侵过的迹象。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封戈进了山。

        山上有一条踩出来的小路，封戈顺着这条路走，没过多久，碰上一只野鸡，他没用上弓箭就抓住了它。

        山里的野鸡似乎不少，封戈走了片刻，又碰上另一只野鸡，这只野鸡早就发现了他，咕咕叫着跑远。

        封戈追了十来米，余光瞟到一抹白色，他转头看去，就见一团白色的东西窝在树根处，白色上头是几抹红色。

        封戈脚步一顿，也不去追野鸡了，往树下走去。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树根处窝着的是一只白狐，它的皮毛柔顺光滑，立在头上的一只耳朵粉粉嫩嫩的，肚皮微微起伏，这只白狐很干净，一点也不像野生的，更像是哪户人家精心饲养的宠物。

        它的背上有几道血迹，染红了那处的皮毛，像是鞭伤，看着刺眼极了。

        封戈蹲下身去查看它的伤势，那野鸡趁机从他手底下溜走。

        这只白狐只有背上的三道鞭伤，暂时不会危及性命，封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替它感到疼痛。

        也不知道它的主人是怎么养的，怎么会让它受这么严重的伤，又让它跑了出来。

        大概是封戈的动静被察觉到了，白狐低低地“呜”了一声，睁开眼睛往封戈的方向看了一眼。

        封戈被这声“呜”搔得心头一软，脑子里想了半天怎么安慰伤者，半晌才单膝跪地，在白狐的伤口处吹了吹，安慰道：“痛痛飞飞。”

        白狐琉璃似的眼珠子极为人性化地瞪圆了一瞬。

        封戈小心避开伤口，将白狐抱起来，一边对它道：“好了，你先忍一会儿，我带你去疗伤。”

        他的手陷进毛里，温热的、毛茸茸的触感让他的心情好了一点。

        白狐并不重，并未对封戈的腰伤造成影响，它很快就在封戈怀里放松下来。

        等封戈去看的时候，白狐已经闭上眼睛，似乎又睡着了。

        封戈在山里不过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回来的时候那棵巨大的榕树下就有几个孩童在玩耍，周围没有一个大人。

        封戈不由得皱眉，这里距离山脚很近，万一有野兽从山上下来，那这几个孩子不就危险了？

        看到陌生人走近，这几个孩童纷纷躲在树干后，只露个头瞧着这个陌生的大哥哥，以及他怀里的白狐。

        封戈在几米外站定，问道：“你们爹娘呢？”

        他在军营里待久了，即便是面对这些孩童，普通的问话也自带一股质问，令人生畏。

        这几个孩童哪里碰见过这样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他们看着封戈怀里染血的白狐，你推我搡的。

        这些孩子的年纪都还不大，隐约能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坏人。”

        “……有危险。”

        “去告诉……”

        封戈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吓到他们了，并不在意。他怀里的白狐还在等着包扎伤口，不打算在这里多留，他走了两步，那些孩子便也后退了两步。

        “都回去吧，这里挺危险的。”

        随着封戈的前进，这些孩童就往村里的方向跑。

        见状，封戈便回了自己的住所，他察觉到有小孩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后，看自己进屋，因为是在村里，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封戈前脚刚进屋，刘伯后脚便拽着一个六旬老人进来：“柳大夫，您快给我家少爷看看，他这腰伤是在战场上受的，现在又痛起来了，您快给看看。”

        封戈刚打开自己的房门，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和刘伯对上眼。

        刘伯看见他站着，而且怀里还抱着一只白狐，背上的弓都还没解下，瞬间意识到什么。

        刘伯又气又急：“少爷！我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我没事。”封戈回了一句，看向柳大夫，“大夫快过来给白白看看，它伤得挺重的。”

        “白白”是封戈给这只白狐取的名字，这只白狐浑身雪白，没有半点杂毛，这个名字正合适。

        柳大夫在看到白狐时就走了进来，一边道：“这狐狸先生打哪来的？这可不兴打啊，会触怒狐神大人的。”

        封戈对后一句话有疑问，他不知道“狐神大人”是什么，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回答了前半句：“门口捡的。”

        他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下，为了糊弄刘伯，将“山里”改成了“门口”。

        柳大夫也不知道信没信，他让封戈将白狐放到床上，查看了一下伤势，道：“伤口周围的毛发需要刮掉，家里有锋利的小刀吗？”

        刘伯连忙道：“我去拿！”

        刘伯取来小刀，封戈拿刀，他的手很稳，刀很锋利，不过几息，一道伤口附近的毛发便被除去。

        封戈将那一撮毛发拨到一旁，正要继续，忽然听见数个脚步声往这里来，有轻有重。

        一声浑厚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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