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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个年头


新帝刚登基不久,三宫六院无人居住。这小小玉壶轩附近除了巡视皇城的侍卫外没有旁人。

        韩双进了屋子后,胸膛就格外不安宁。他捂着心口,瞧着那墨发打湿坐在浴桶里朝他笑的男人。

        宫灯昏黄,照得男人锐利的眉眼比平日柔和了不少。韩双红着脸颊,抓着洗澡帕子迟迟不敢上前。

        “怎么了?不是你的主子不愿意伺候我洗澡了?”李钺分明是醉的脚步都不稳了,但戏弄韩双的话却说得字正腔圆。

        “怎会?”韩双嗓音大了些,但又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李钺房内,连忙压低声线重复了一遍,“奴才没有不愿意。”

        “既然愿意,就有劳韩公公了。”李钺靠在浴桶上,朝韩双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韩双垂下眼睑,上前将帕子沾湿,小心仔细地替男人擦洗。绸布滑过男人孔武有力的臂膀,又擦过他的背部。

        韩双发现男人的左肩有一铜钱大小的伤疤,伤口似乎刚落痂不久,还能瞧见粉色的新肉。

        “这个是上回追捕北蛮奸细留下的。”李钺说着大手不经意放在了韩双擦洗的那只手上,“边境局势并不友好。”

        韩双知北蛮近年各部合并,又吞并了西北的羌族,势力大增之余就开始进犯大盛。

        新帝登基那天,若非北蛮又一次寻衅滋事,李钺手里的军士死伤惨重。否则着大盛朝乃至齐蓁都不会拱手让人。

        想到齐蓁,韩双怎么都无法释怀。他爱李钺,但李钺满心满眼又只有倾国倾城的齐家长女。

        师父常说,事事难两全。

        或许感情一事又怎会有两情相悦这等好事呢?

        韩双伸手抚摸着那狰狞丑陋的伤口,“疼吗?”

        “当然疼,我这可是肉体凡胎……”李钺打趣,不料肩上一热,转眼见那解了发的人儿俯下身,用那微凉的薄唇触碰着他的伤疤。

        韩双长得不差,应该是比多数人长得更为俊俏。虽无面若好女,但眉眼之处也略带几分柔和,笑起来有着雌雄相济的美感。

        “我想着舔舔或许就不疼了。”韩双说着。

        他一双瞳眸,剔透如琥珀,烛光之下似猫儿一半乖巧可爱。

        微微一笑一如火星落了草垛,燎原之势不可阻挡。

        李钺骂道,“你还和当年一样幼稚。”

        言罢扯着那火星子一并落了浴桶之中。

        韩双还穿着送亲时的火红宫服,发髻也不知在何时散开了来。此刻浑身上下湿透了的他就像是被渔人捕上岸的鲛人,满脸都是不安和无措。

        “……主子。”他瞧着李钺眸底的情愫,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人是爱着自己的。

        心湖在一圈一圈的荡漾,似乎回到了三年前那个落满桂子的夜晚。男人的眼里是与此时别无二致的神情。

        “霜儿,你愿帮我吗?”男人问道。

        似是被蛊惑,韩双不加思索的答应,“奴才愿意。”

        他迷醉了,他沉沦了。

        他就像是误入蛛网的飞虫,怎样都挣不开那粘连的蛛丝。

        只由着那蜘蛛的毒牙刺入体内,毒素麻痹全身。

        疼痛无尽无休,可他全然感觉不到一般,只觉得五感六识都只为心脏的搏动所牵绊。

        直到,耳畔响起了男人富有磁性且低沉的嗓音。

        “蓁儿,我心悦你……”

        是什么时候霜儿变成了蓁儿?

        韩双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可他却怎么也哭不出声。

        因为他知道,霜儿一直就只是蓁儿的替代品。

        他不知道何时昏死过去,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在梦里见到了年少时的李钺。

        少年十四五岁,一袭玄色襦袍,面如冠玉。虽容颜未长开,但眉眼之处的英气依然让人着迷。

        那时李钺的母妃被人陷害打入冷宫。李钺因此不受先帝的待见,被关在玉壶轩内。宫内大到皇子王孙,小到宫婢太监都膈应这个不受宠的小皇子,只有霜降这一人与他相伴。

        那些欺软怕硬惯了的奴婢总是变着法地想要挤兑李钺。可他终究是皇子,不能下手。于是众人左思右想之后,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贴身太监霜降身上。

        是了,那时候的韩双还只是霜降。

        那个在霜降时节被捡到的弃儿。

        李钺吃不饱饭,霜降想尽办法跟管事太监要吃的,还把自己的饭通通给李钺吃。导致自己的身材比起同龄人要瘦小不少。

        故而那些太监宫婢,随便一个人都能将他欺负得很惨。甚至每一年冬天,霜降去司衣局替李钺拿棉衣,也总会被那些恶人刁难,要他替他们洗衣服。为此霜降落下了天一凉就浑身疼痛的毛病。

        少年的李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无数次地抱着那个为了他肯豁出一切的小太监,一次又一次的哭着发誓,“待我长大,我定不会让霜降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每逢此时,年长李钺三岁的霜降总会笑着替少年擦拭眼泪,哄着这心肠温柔的小皇子,“奴才相信二皇子。”

        其实于他来说,只要李钺这一句话他就能为对方赴汤蹈火。

        随着时间的飞逝,霜降对李钺的感情只增不减,且越发超越了主仆的情谊。

        李钺也显然察觉到了这些,某日从太学归来的李钺提到了一少爷和书童私奔的事儿。

        霜降想也没想,就回答,“纵是真心相爱,何故不能在一起?”

        “你不知两男不可相爱?更何况那书童只不过是个阉人?”李钺脸色冷下。

        霜降心尖被刺痛,他想说阉人又如何,可阉人就是这样无可奈何。

        自那之后,李钺再也不和他多说一句话了。甚至自己花钱找了内务总管要了一个新的随侍太监。

        霜降整日里除了李钺回府才能见他一面外,其余的时候根本没机会。

        他以为这不过是李钺又像往常一样闹别扭,这样的日子总会到头。

        可没成想,那夜中秋朗月。树上桂子如豆,他瞧见了那携住齐蓁手的李钺。

        青年的手被女子挣开,她说,她将来会是皇帝的妻子。

        受伤的李钺此生第一次买醉,而就在那一夜霜降成为了齐蓁的替代品。

        疼痛,纠葛。

        怕痛的霜降从来逃不开疼痛的纠缠。

        他想逃,却又迷恋主子的体温。

        他承认他变得大胆变得自私,以至于主子叫出齐蓁的名字时他难过得哭出了声儿。

        他妄想着主子口中以后只唤他一人。

        可是谁能知道,在他鼓起勇气说出这一切之后,换来的是主子将他拱手送给了三王爷。

        而那一送,就是三个年头。

        一觉醒来,床畔早已凉透。偌大的木榻上,只余下韩双一人呆坐原地许久不能回神。

        若非昨夜弥留的疼痛依稀尚在,韩双或许会误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天色尚早,早朝的更还没有打。韩双摸索着点燃了烛火,找回了自己那被洗澡水浸湿的衣物,稍稍拧了拧水就穿在了身上。

        “还得回住处换一套干净的。”他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心有怨怼地数落着那忽然把自己拉入浴桶的家伙。可是一想到那人,心有不可遏制的疼痛起来。

        他记得昨晚李钺跟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如今昏君当道,民不聊生。你忍心瞧见街边被饿死的孩童吗?”

        他说,“霜儿,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与北蛮一役,我边境军死伤惨重。朝中的丞相陆时迁是扶那昏君上位的重臣。他儿子陆尧手握三万精兵,边境军若想攻入皇城,必先除掉陆尧夺得兵权。”

        他说,“霜儿,你会帮我的对吧?”

        他说,“霜儿,我心悦你。”

        试问枕边的话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韩双却明知是假,依旧甘之如饴。

        “韩双,你就是个痴子!”他自嘲的笑了笑,像是自虐一样地捶着自己到如今还悸动不已的心口,一下一下疼得他泪湿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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