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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荒野风清有奇人


  二人骑了黑马往临安而去,莼之怕有人见了陶陶起色心,也怕又有人见了黑叔起贪念,尽拣荒山小路走,陶陶也不叫苦。走了一天,未见客店,也没什么吃的,好在陶陶临行前在客店买了一囊酒驼在黑马背上,莼之饿了便喝酒。酒虽不好,也可解渴饱肚,他在华阳门这么久,素来吃得少,十分能忍饿。陶陶却不知一路会没有客店,早将出发前买的一点干粮全部吃完,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停喝酒,喝到后来,有了醉意。
  太阳下山后,周边仍是荒无人烟。陶陶倦极,二人找了个山洞,生起一堆火,围火而坐。陶陶极累,却嚷着要去打野兔,说要为莼之烤兔肉,莼之道:“这些事旧日我做惯了,还是我去。”
  陶陶大着舌头说:“我去我去。我还要找些水来补充。”
  莼之看看夜色已晚:“你还是留在这儿,我很快便回。”
  “好。”陶陶说完好字,倒头睡着了。莼之示意黑叔守着陶陶,自己去找吃的。
  莼之在外转了几圈,见这是座光秃秃的石头山,除了黄土便是大大小小的石块,一只小动物也未找到,山上无树,小鸟也未见多一只。转来转去也未能找到能当食物的东西,倒是遇到一条懒洋洋一动不动的大黑蛇,莼之想了想,悄悄拾起一粒小石子,举起弹弓打蛇,那蛇睡得正香却不知为何突然动了一动,头上红光一闪,睁开眼来,惊得莼之的些微醉意全散了,使出全力一击,小石子“嗖”地一声,破风而去,正中蛇目,并将蛇头一举击穿。
  莼之没想到这一击力道如此之大,愣了半晌,明白这是因为吴有财临死前将功力全数输给了自己的缘故。当即跪下,向牛山方向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又试着击出石子,却再也无此力道。原来他并无内功基础,少林寺的功夫路数更与华阳门有本质不同,因此虽然体内有洪荒之力,却无法控制。试了几次,再也发不出巨大力道,他在脑中努力搜索看过的书,均无运功心法,无量诀似乎也是让身体空灵的法子,只得悻悻起身,将蛇肉带回山洞。
  陶陶在火边睡着了,睡得极香,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装酒的银壶放在火边温着,莼之怕烫,小心翼翼用衣襟包着小壶,喝了一口,顿时周身舒畅,又连喝几口,十分惬意。手边并无瓦罐,不好煮蛇汤,本想烤蛇肉,又突然想起小元旧时做烧鸡的法子,便将死蛇卷成一团,撕下一条衣服下摆,浇上一点酒,扔到火堆边烧,过不了多久,蛇肉的香味散发出来,莼之用陶陶的匕首挑着,细细把皮剥了,见那蛇头上有一块红色肉瘤,也削了扔掉。
  正在收拾,听到有人说了句:“好香。分点给我吃可好?”
  按理说四下寂静无人,以莼之现实的内力修为,
  有人走过来,无论如何都能听见,可说话的人声息全无就来到了附近,此份轻功真是如同鬼魅。莼之吓出一身冷汗,酒意顿时全散了,本能地握住匕首站了起来。
  扭头一看,是个眯眯小眼、农夫打扮的魁梧农夫,五十出头的样子,肤色黝黑,络腮胡子,眼睛虽小,却极明亮,一身打了补丁的旧衣浆洗得干干净净,虽然长相普通,整个人却干净利落,最打眼的是腰间系着一条蛇皮,蛇头没去掉,甚是骇人。他笑嘻嘻地说:“我天生走路无声的,吓到你了吧?”
  莼之知道他在撒谎,看看熟睡的陶陶,见他似无恶意,犹豫了一下:“请坐吧。”
  农夫盯着莼之手中的蛇肉,双眼放光:“酒可以去腥,用酒裹蛇肉以烧之,小兄弟你是个烹饪天才啊。”
  莼之听到烹饪天才四个字,心里一抽,想起小元来,现在回想,与它相处的日子竟是离开中都后最快活的。看看陶陶仍然没有醒来的意思,将手中蛇肉削了一段递给农夫。
  那蛇肉极香,外焦里嫩,农夫吃一口赞一下,吃得满嘴油光,说:“渴了!”也不客气,抓起银壶喝了一大口  :“肉是好肉,酒却差得狠,不知哪个山野村妇酿出来的。”将壶轻轻一甩,不偏不倚甩回原处,而且那壶轻轻落下,只轻轻叮地一响。
  莼之知道这是个武功极高的人了,心道这农夫模样普通功夫却这么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知他显了这身功夫意欲何为,也不说话,只拱一拱手。
  农夫吃完舔舔嘴,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莼之手中的蛇肉,道:“再给我一些吧。”他本意虽是央求,口气却毫不谄媚。
  莼之腹中也十分饥饿,这一天一路没有找到一个松果,本想也吃些蛇肉,此时见那农夫身形瘦削,小眼睛直放光,不停咽口水,心想看来是饿得不轻,见陶陶仍然熟睡未醒,将余下蛇肉全部递过去:“都给你罢。我再去找一条。”
  农夫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将蛇肉吃完,又说:“其实蛇皮很脆,也很好吃的。”
  莼之见他不嫌脏,还不及请他自便,那农夫已将蛇皮捡起来,一点点吞了下去。吃完蛇皮不过瘾,又将蛇骨放入口中,嚼碎吃尽。莼之看得目瞪口呆,心得这人牙可真好。
  农夫吃完,抹一抹嘴站起来:“过瘾过瘾!小兄弟豪爽,我记下你这一饭之恩了。来日定将报答,就此别过。”
  莼之心道萍水相逢,你记下这一饭之恩却有何用?也站起来准备告别。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农夫已经转身离去。他身形极快,眨眼已在数丈外,瞬间不见人影。莼之在心中喝彩:“好俊的轻功!”
  过了一小会,农夫就没影了,莼之哭笑不得,蹲下收拾垃圾,见陶陶仍在熟睡,
  叹口气,打算再去找吃的。又见火势渐小,于是在周边捡些树叶枯枝,往火堆里添柴。
  忙乎了一会,突见那小眼农夫如旋风一般又卷了回来,也不说话,俯身在莼之扔掉的垃圾中用手扒了几下,手舞足蹈地说:“太好了!还在这里!”
  “你在找什么?”
  农夫也不答,突然跳到陶陶身边,啪啪在陶陶身上点了两个穴位,将她横腰抱起,往腋下一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奔出去。
  这一下变故发生得太快,莼之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农夫是个恶人,自己好心给东西给他吃,他还掳了陶陶走,真真是引狼入室了!天色这么黑,他是怎么看出来陶陶是女扮男装的?
  倒是黑叔机智无比,长嘶一声,一跃到莼之身边,莼之会意,上马即追。
  那农夫回头看了,喝了声:“好骏马!”足不点地,加快速度飞奔向前。他腋下夹着陶陶,却丝毫不见吃力,莼之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此人的轻功实在恐怖。
  黑叔也从未见过跑得如此快的人,兴奋之极,长嘶一声,迈开马蹄狂追,农夫大喝一声:“好!”继续发力向前。
  黑叔跑得更快,莼之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只得紧紧抱住马头。
  黑叔是神骏,耐力极好,谁知那农夫抱着陶陶一气奔出两里,也丝毫不见疲倦,仍然神采奕奕,还兴奋得大叫:“跑得过我的马我还没见过呢,过瘾过瘾!”
  莼之趴在马背上看他轻盈地东跃西跳一路向前,速度极快,姿势灵动,动作飘逸优美,心中一动,想起在鹊庄松林见阿妍练的穿云飞波。似乎与这农夫的步伐有异曲同工之妙,凝神细看,闭目回想阿妍当日姿势,见那农夫比阿妍的身形更为灵动,步伐变化无穷,当下看得入了神,体内内力不知不觉涌动,似乎也在随着那农夫的步伐流动。
  那农夫又跑了一里,突然手舞足蹈:“是这里了。”将陶陶向上一抛,抛到一株大树的枝桠上,莼之见那树极大,陶陶稳稳地躺在枝桠上,仍然在昏睡,似乎并未受伤,稍放下心来。
  农夫又一跃向前,跃到黑马面前,把黑马吓得急忙刹马腿。差点把莼之甩下马背去,小眼农夫见了哈哈大笑。
  莼之见他步法精妙,黑马停了,仍然在脑中勾勒分析步法,也不说话。
  农夫见莼之不说话,以为他生气,笑道:“我喜欢开玩笑,所以和小兄弟开个了玩笑,你勿要生气。”
  莼之见他眼神温和,也不好发作:“一下跑出三四里路,这玩笑可不小。”
  农夫哈哈大笑:“你往右看,便知我为何要开这个玩笑了。”
  莼之闻到一阵腥味,向右看去,浑身的汗毛一下全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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