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灵猴节

农历五月二十七，早上火红的云霞烧了半边天，天色也显得很阴沉，没有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

去往桃溪镇的官道上，一辆老旧的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前行进，车轮子压过地面，传来一阵沉重的挤压声响。

前面的车夫大概二十七八岁，脸庞黝黑，两颊略显瘦，浓眉大眼，一副忠诚老实人的样子，专心的赶着马车，对后面车厢内的人和东西，没有丝毫的在意，也没有窥探的意思。

这是做他们这一行的规矩，运送人物，只管地点和价钱，至于运送的是什么，他们不会问，也不希望客人说，免得招惹麻烦。

入这一行好几年了，车夫王钟干的顺风顺水，日子过的也有滋有味，相当不错，对于眼下的生活状态，他很满意，感觉自己体会到了读书人说的那种‘幸福’。

到了桃溪镇前，有守卫询问情况，拦车检查。

“老哥，如今怎么还多了检查啊？”王钟笑着问道。

两个守卫也是镇上的百姓，给有钱的冯家当护院，眼下是被特意派过来看路查阅，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方脸男子，把手中的长刀晃了晃，道：“最近不是灵猴下山的日子吗？这次冯老爷打算举办一次话本征稿大赛，请灵猴检阅，若是有上等佳作，不仅可以话本出书，改编戏曲，还能获得冯老爷的举荐，有机会去王都金城拜会当朝咱们金国的宰相，如此盛会，吸引了不少文坛学子大家前来，不少人已经入住桃溪，这人一多，容易出乱子，所以就命我等在各处设卡查阅，看有没有歹徒邪祟想要趁机混入其中捣乱。”

“原来如此，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灵猴节了，也不知这次灵猴会给我们带来什么？”王钟望着远处缥缈的山脉轮廓，目光一阵恍惚。

“灵猴受天地眷顾，自然能给我们带来好东西，这次等着就是了。”男子道，语气自带一股傲然。

王钟点头，不再言语，赶着马车进了镇子。

虽然只是一个镇子，可是桃溪因为二十多年前出了一位当朝的宰相，变得很有名气，规模扩大了许多，如今常驻的人口已经有一千户以上，外来的人口，也不少，因为灵猴钟爱戏曲话本的缘故，桃溪镇在这方面的发展良好，产业很大，从业者众多。

不少钟爱于戏曲话本的读书人，都将这里称呼为‘春乐园’，每次来到，都沉迷其中，久久不愿离去。

“灵猴节是怎么回事？”车厢内，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

王钟继续赶车，笑道：“很多年前，桃溪镇就流传着一个传说，远处花果山上的猴子通灵，有赏阅话本戏曲的非凡能力，若是佳作，经灵猴赏阅后，作者也会获得好运，从此一生风光，扬名万里。因此很多读书人带着自己的话本前来，找人编排演奏，希望可以得到灵猴的青睐，一朝出名，天下皆知。

然而灵猴的眼光极高，一般的话本内容都看不上，很少会主动现身，于是有人出面，号召大家，筹集钱财，给灵猴举办宴席，邀请它们下山。说来也奇异，还真的有灵猴下山了，就一只，看了诸多的话本后，最后选定了一本，吃饱喝足之后，飘然远去。”

“一本？”车厢内女人愕然，片刻后道：“莫不是如今流行的七侠伏魔传。”

“正是。”王钟笑道：“原来客人也知道这话本。”

“金国当朝宰相冯青路年轻的时候出的话本，如今已经传到水国和木国了，听说不少火国和土国的人也对此甚是喜欢，我又岂会不知。据说当年宰相大人能平步青云，靠的还是这话本走进了陛下的视线中呢。”女人慨然一声轻叹，“我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灵猴节这么被读书人狂热追捧了，他们估计也想成为第二个冯青路吧，真是可悲。”

“此事不是极好吗？有何可悲之处？”王钟问。

女子叹息道：“妖魔精怪横行世间，世人多遭祸乱，不想着成为修道者惩恶扬善，却一门心思钻进了虚构的话本和戏曲中耗费心血，不是可悲是什么？”

王钟道：“修道需要极其高的天资，普通人一百个里面也未必能出一个人，大多数人想修也修不了啊，面对妖魔精怪，普通的血肉之躯如何抵挡，也只有话本和戏曲能给百姓带着一些安慰，让他们有信心活下去，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车厢内沉默无言，王钟也不再开口，一路把马车赶到了望远客栈。

早有伙计过来招呼，车厢的门打开，一个带着帽子，面纱垂下来遮住脸的女子抱着一个琵琶走了下来。

“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伙计叫了一个帮手，两人上车，把一个红漆木的箱子给抬下来，走进了客栈内。

女子一手拿好琵琶，取出一串铜钱，递给王钟道：“这是车费，回家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子。”

说完话，女子走向了客栈。

王钟楞在原地，他从接到这个女人客人开始，就没有说过自己妻子的事情，也不曾回过家，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妻子的，还说什么要好好照顾，真是奇怪。

“或许猜的吧。”摇头不再多想，王钟牵着马掉头，准备去弄点早饭吃，赶了一夜的路，他又累又饿。

“吆喝，是小钟啊！”远处一个赶车的中年男子过来，笑着招呼，“还没吃早饭吧，一起？”

二人将马车赶到一处荒废的院落中，去前面吃早点，王钟只要了一个饼和一碗杂碎汤，中年男子则要了三个饼，两碗杂碎汤。

“你这娶了官老爷家的漂亮小姐，怎么如今吃饭，反而变得如此吝啬了，赶了一夜的路，吃一个饼能饱？”中年男子笑着调侃道。

王钟勉强一笑道：“先垫一下，回去还有的吃呢。”

“吆，大小姐还给你亲自做饭啊，那真是不得了，肯定美味无比，回头我带一块猪条肉去你家做客，也好好品尝一下你老婆的手艺如何？”

“她不喜欢见外人，三哥见谅。”

“这样啊，那就算了，毕竟是大小姐，有脾气很正常，咱这样的人，也资格。”

王钟讪讪一笑，低头吃喝，不再说话。

饭后分道扬镳，王钟赶着马车回家。

到家已经是中午，将马车停在后院，卸了东西，饮了马，放好草料，确认左右无人，王钟从车厢内取出一条锁链，用衣摆包着，悄悄溜进前面的院落，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进了房间。

下午，天色越发昏暗，到了酉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豆大的雨点落下，噼里啪啦地响，土路上，一行人顶风冒雨飞掠过来，正是赶路的应无心五人。

“请问可以借宿一下吗？我们是路过的道侠，等雨停了就走，我们可以付钱的——”王半仙站在院门外大喊。

房间内，手持锁链的王钟身子一下子僵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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