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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味 公孙束自白


一根、两根……直到将珂胥右手的五根手指全部截断,“当啷”一声,他的剑掉落在地。

        他整个人都愣了,右手残余的手掌哆嗦个不停,鲜血瞬间沾湿了手掌凝成血珠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吧嗒……”

        风也停了,雷声隐去,整片世间好似都落入了寂静当中。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个踩在黑蛟背上的女修,好似都在等待着她接下来还能做出什么。

        “唰!”花小宓好像没有耐心了,一把将珂胥左手的手指也全都割了下来。

        聚宝盆又狠狠地往他身上砸了一下,猛地喷出口鲜血,软软地倒在地上。

        那枚储物戒也自动从断指上脱落,回到了她的身旁。

        剑也掉了,储物戒也没了,什么东西全都离珂胥远去,他趴在地上,有些愣愣地上前,想要将那枚储物戒抓住,可是他的手指已经断了,根本就抓不住。

        反而他的双手疼得要命。

        十指连心!

        手指上的疼痛顺着胳膊连接到心窝,他不由蜷缩起了身子。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

        这幅瑟缩的模样,哪里还有剑仙的清冷矜贵?

        枉他总言花小宓低贱若乞,其实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花小宓呢。

        好歹一个门派,昔日尚还一同做过任务,此时却看到他这样可怜,其余剑修也不免心生恻隐。

        更觉花小宓心狠手辣,出手无情。

        “哪里来的妖女?且吃我一剑!”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金丹女修,脾气泼辣,见不得自家门派中人被外人欺负,当即提剑上前朝花小宓刺去。

        公孙束面色一变,“秦须,回来!”

        可惜晚了一步,只见花小宓在剑尖刺到身前的上一刻,身下的那条黑蛟一动,躲了开来,秦须刺了个空,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背后一阵凉。

        跑到她身后的花小宓提着聚宝盆就拍了上去,自带寒意,秦须根本就躲避不过,直直挨了一下,一个踉跄朝山下滚去。

        这一切生的太快,快到人们根本就来不及出手相助。

        却见这时花小宓又飞快的落到了刚才秦须的方位,公孙束心口跳动的厉害,只觉一阵不妙。

        接下来在众人的视线中,花小宓一把揪起珂胥,看着他那张涕泗横流的老脸,脸上有掩饰不了的厌恶,轻声一句“去死吧”,接着便像转风车一样,转转转转转——

        “咚!”甩到了阵法中心,彻底将她们布好的阵型打乱。

        “不行!”公孙束大吼一声,提剑阻拦。可惜那寒意凛然的剑尖没有如他所愿,守好阵法,反而一下子穿透了珂胥的身躯。

        顿时那温热的身躯迸出一抹鲜红,紧接着冰冻成霜。

        在公孙束的视线当中,能够看到对面的珂胥那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那双瞪大了的眼珠子,带着浓浓的怨毒,似乎在倾诉他的冤屈。

        他心里一缩,珂胥死了,剑阵破了。

        都是他亲手用剑破坏的。

        “花洛,你对他做了什么?怎能……如此过分!”怔愣过后,心中便是急涌上一股强烈的怒气,他猛地抬头,质问道。

        自从花小宓从山底下上来之后,珂胥整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很可能是使了什么手脚。

        听到他的喝声,花小宓则要显得冷静多了,还“呵呵”笑了两声,“只不过一点小手段而已,比不得你们空禅剑派的恶劣十分之一。”

        说完,在她身后飞起了几只泛着金光的彩色蝴蝶。

        这话说的十分直白,将空禅剑派抹黑到了极致,此地的弟子一个个都气得涨红了脸。

        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杀意,恨不得立刻提剑戳死她。

        公孙束却叹了口气,一脸悲哀,“你到底想做什么?”

        花小宓冷倪着他,

        “你能不能总问些废话,我要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顿了一顿,接着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们空禅剑派都不得好过!”

        声音中像是结了冰碴,吐出来时落在人身上,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最后那个“过”字刚说完,就见那条黑蛟一下子游动起来,花小宓挥着聚宝盆和来福棒,在高空中绽放出阵阵光芒。

        “蛟龙出世,苍雷山倒!”

        这八个字从花小宓的嘴中吐出,不带丝毫感情。却让人没来由的感到恐慌。

        只见刚才不断撞击山体的那条雷龙重新整张旗鼓,跟那条黑蛟一同轮番轰炸。

        黑紫闪烁,两者你来我往,很快,整个苍雷山都倒塌了。

        此时现事情不对,赶过来的潭索师兄妹三人,一见到此,便齐齐变了脸色,“不要!!!”

        “噗!”

        一连三道吐血的声音,三个能傲视同悲的元婴修士突然僵直了身躯,一脸悲色,直直往下扑了下去,跟那些破碎的山石一起被掩埋。

        “师尊!”

        “长老!”

        “老祖!”

        不同的声音,那些剑修弟子出同样的悲苦之音。

        与之相对应的,是花小宓那张笑得开怀的脸。

        聚宝盆撒下的冰蓝光芒几乎让整片天地都冰冻,来福棒昂扬着身姿在聚宝盆旁边盘旋个不停,不断有雷电劈落下来,不仅炸开了碎石,更打在了人的身上。

        一时间痛苦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黑蛟,随我离去。”这是神识传音。

        黑蛟听令,翻转身姿,花小宓飞跃立在其上,扬臂一挥,便化作一团黑影消失在这风雷之中。

        公孙束将碎石掀开,挖出那三个元婴修士。

        “师尊你没事吧?”

        潭索元君和其余二人皆咳了两声,齐齐摇头,“无碍。”

        刚才苍雷山彻底毁了,他们身上的元神有牵引,再加上太过震惊与悲痛,所以才半摔半扑了下来。

        虽说身形狼狈,但性命无虞。

        不过,重伤是逃不了的。

        “那黄毛丫头简直可恶。整座苍雷山都能被她弄倒,若是给她成长的空间,是不是还能把天都给掀了?!”

        潭索是又气愤又悔恨,是她小看了那个黄毛丫头,结果酿成大错,是她害了空禅剑派,对不起宗门老祖啊!

        一向冰冷,不带表情的潭索,此时眼眶通红,浑身散着暴虐的气势,说着这便要御剑离开,“我要亲自结果了那人!”

        声音中掩盖不住的怒意,杀气腾腾的样子令人心惧。

        毕竟是一个元婴修士,如果她真的要出手,恐怕花小宓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

        到时,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师尊且慢。”公孙束拦住了她。

        “怎么,那贱/人把我们整个门派的命脉都给毁了,难不成你还想护着她?当初我就看她不是个安分的,早就应该一掌毙了她!”

        这话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潭索压根就没对花小宓有什么深刻印象,就连杀意,也是刚才才产生的。

        无非是气话罢了。

        可公孙束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是徒儿识人不清。”他弓着身子,持剑行礼。

        待他起身过后,却是恢复了平静,

        “徒儿愿代师出战,将花洛、梵心二人捉拿回门派,听候处置!”

        潭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这件事,反而转换话题,“徒儿,你已金丹大圆满,却总是突破不至?”

        “那是徒儿心性不坚,未能领悟何谓大道无情。”公孙束回答的十分表面,不过他心里也确实这样想的。

        但潭索却呵笑了几声,“其实什么有情无情的,道理人都懂,只不过做不到罢了。我有一事要告诉你,其实梵心丹田那抹绿光只能护她自身。”

        公孙束愣了愣,仔细品读这番话,师尊这番话的意思是说,梵若音根本就帮不了他突破至元婴?

        “那您为何要骗我?!”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个冰冷无情的女子,这是将他养大的师尊啊!为何要在这等大事面前哄骗于他?

        对此,潭索现实嗤笑了一声,接着肃了脸色,“我教导过你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今不过芝麻大点事你便如此动静,日后如何能担大任?”

        公孙束这次没有低头,依然瞪着她,仿佛一定要她给个解释。

        此事或许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不足挂齿。可对他来说,难道这夜夜睡不安稳,心绪不宁竟全都是因为一个谎言吗?

        而他也是愚蠢,竟被这个谎言缠缚的越来越紧,甚至差点都出不来了。

        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潭索却摇了摇头,她这个徒弟好是好,可就是性子太扭、太直。

        如此单纯心性此时若吃点小亏,日后她不在身边,恐怕还会吃更大的亏。

        “自然是绝了你心中的那点念头。我就是要告诉你,大道无情,而身为剑修,除了剑,其余皆是外物,皆可抛!”

        “那您呢?如果有一天我的道也和您起了冲突,您也希望我对您持剑相向吗?”

        “唰”的一声,剑光如雪,看着拔剑指向他的潭索,公孙束彻底愣住了。

        “没错。徒儿,如果有一天我的道和你起了冲突,那我不会犹豫,一定会杀了你。

        剑指所向,我心所欲。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点。太上无情,走无情道这条路太难,一旦心有牵绊便要狠心割舍。既然你舍不得,我这当师尊的便帮帮你吧。”

        又是“唰”的一声,潭索将剑收回剑鞘,刚才这一番动作似乎牵动了伤势,她咳了两声。

        苍白的面容如冰雪那般耀眼,却也如冰雪那般令人心寒。

        公孙束向后踉跄了两步,脸色不变,眼中的星光却黯淡下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怒,会大吼。可没想到自己心中十分平静,只是感到悲哀。

        深深的悲哀。

        从小他就被师尊养在门派,看到旁人在师尊面前嬉笑欢乐自也十分羡慕。

        当他能拿剑的时候,便想在师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可师尊只是板着脸训他,说他走的是无情道,练的是无情剑,不可嬉笑、不可无礼。

        他不能有外露的情绪,也不可以喜欢吃山下的小吃食,更不可以喜欢养灵宠,他唯一的伙伴就只有剑。

        师尊会给他寻找许多珍稀的材料,将他的剑炼制的越来越锋利。可是随着他的长大,那把不足尺长的小剑也渐渐改炼成了冰雪长剑。

        此时的剑已与幼时大不相同。

        有时候他甚至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都会产生怀疑。

        哪怕师尊从不会像一个母亲那样对他温柔呵护,可他依然把对方当作母亲一样尊敬。

        所以师尊的任务他都会尽力完成。

        直到他路过赤月岛,遇到了那个姓花的食修。

        再后来,生的一切就不受他控制了。

        其实他很羡慕花洛,也很喜欢跟她呆在一起,虽然总是被她瞧不起。

        他知道她一直瞧不起自己。因为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不喜形于色不是他善于控制自身,而是他不敢。

        其实花洛说得对,他就是个懦夫。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也不敢说出自己的喜好。

        如今直至今日,就连师尊连他们最后一点情谊也要抹去。

        而今日过后,师尊的那一席话,也必定使他们二人产生隔阂。

        大道无情,不止是他对旁人无情,更是道对他的无情。

        如今,他身旁就真的只剩下手中之剑了。

        公孙束深深叹了一口气,潭索看他神思恍惚,便道:“你且回去,闭关罢。”

        “不,有些事总要了结,恳请师尊答应徒儿所求。”他突然回过神来,又躬身行礼。

        潭索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复杂,半晌才松口道:“罢了,便应了你这遭。也不强求你捉拿,只去做了断即可。只是……

        你且给那女修带句话,若她不出现在我面前便罢,若他日敢在我面前现身,我定要她万剑穿心!”

        潭索是真的恨上花小宓了,现在苍雷山倒了,肯定有无数人过来落井下石,还有她的伤,虽然要不了命,可若不赶紧疗伤的话,很可能会跌落境界。

        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竟然将一个大门派弄得一团糟,还将两个元婴修士害死,三个元婴修士受重伤,这样的祸害,她一定不能放过!

        ……

        花小宓一路疾行,小黑蛟的度其实很快,甚至还要比她的来福棒还要快上几分。

        她则不断地给梵若音输送灵气。

        很快就到了那片雪山之上,小黑蛟累得直喘气,“喂,不是说好了出山之后一切都听我的嘛?那你为毛还要指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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