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零章 摊牌

二进花厅之中，完颜衮走进去的时候，方子安正和赵慕安有说有笑。厅里七八名护卫嘴巴也咧着跟着哄笑。

完颜衮咳嗽一声，阴沉着脸走了进去，赵慕安见完颜衮进来，忙走来迎候。方子安和陪同他一起来的一名个子瘦小的中年人也都站起身来。

“赵慕安，有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本王也笑一笑。”完颜衮沉声说道。

赵慕安想起王爷刚刚才受了伤，自己却在这里说笑，恐怕王爷会很恼火，忙道：“没……小人没有笑，只是跟方大人说话呢。”

完颜衮骂道：“当面撒谎，本王看到你笑了，嘴巴都咧到脑后了，还说没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本王么？”

赵慕安吓了一条，正要解释，却听方子安拱手笑道：“方子安给王爷见礼。适才等的无聊，我给赵管事他们说了个笑话，所以他们才笑的。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完颜衮也不还礼，翻着眼看了方子安一眼，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道：“什么样的笑话？本王也听听。”

方子安瞪大眼睛道：“王爷，你脸怎么了？怎地贴了个膏药？”

完颜衮适才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伤口，让郎中用纱布包了药贴在眉头伤口处，此刻脑门上顶着一张膏药，样子着实滑稽。

“没什么，被狗咬了一口罢了。”完颜衮随口说道。

方子安却大惊小怪起来，叫道：“哎呦，什么狗敢咬王爷？这不是找死么？不对啊，王爷伤处在眉头，狗怎么咬的到的？莫非王爷跟狗头对头对眼了？惹毛了那狗了？我跟你说，王爷，我们大宋有句俗语叫做‘狗脸无.毛’，意思是狗这个东西很容易翻脸，特别是你跟它对眼，它以为你跟它抢食吃，便会咬人。王爷怎么这么不小心？”

完颜衮怒骂道：“你是骂本王是狗？跟狗抢食吃？”

周围一群护卫本来没太听懂方子安拐弯抹角的损话，完颜衮这么一说，他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完颜衮横目瞪视，他们赶紧捂嘴，装作若无其事。

“王爷误会了，我是关心王爷。狗咬了可不是小事。被狗咬了容易得狂犬症，那可是不治之症，全身肌肉痉挛，怕光怕水，最后死的很惨。王爷可不能大意。”方子安兀自喋喋不休。

完颜衮冷目看着他，待他说完，沉声喝道：“方子安，你是消遣本王来着？你是活腻了么？”

方子安捂住嘴巴忙道：“不敢不敢，完颜丞相不爱听，便当我是放屁便是。”

完颜衮冷笑一声，沉声道：“你来见本王，莫非是你查探到了萧裕的什么重要情报了么？上次你说，你会替本王打探消息。可这之后，你连影子都不见。萧裕倒是把你安排到他的别院去保护起来了。嘿嘿，看来你是哄骗本王的，两头吃两头骗是么？是不是在萧裕面前又把本王编排了一顿？”

方子安忙道：“完颜丞相你这可误会了，小使是全力为完颜丞相打探他的口风啊。纵然说了些奉承他的话，也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都是为了帮完颜丞相办事。”

完颜衮冷笑道：“那么，你打探到了什么情报呢？你今日主动来见本王，想必是有重大的消息要禀报本王吧。本王很是期待呢。”

方子安神神秘秘的轻声道：“完颜丞相真是圣明，一猜就中。若无重大情报，小使怎敢来求见你。完颜丞相日理万机，小使也不敢没事便跑来打搅。”

完颜衮眯着眼看着方子安那张笑眯眯的脸，沉声道：“你打探到了什么？”

方子安张口欲严，却又看看四周道：“这事儿太过重大，不能在这里说。可否借一步说话，这事只能对完颜丞相一人说。”

完颜衮皱眉喝道：“弄什么古怪？本王府中，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就这里说。”

方子安摇头道：“不能。此事不宜公开说。我只信得过王爷，其他人我一概信不过。这件事要是被人传出去，我这个宋朝来的小使，怕是要粉身碎骨。”

完颜衮双目精光大盛，缓缓站起身来，退后数步，冷声道：“方子安，莫要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了。你的把戏也该收场了。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两头拱火，试图浑水摸鱼么？你真当本王好骗么？那日你在我府中故意说得那些话，回头本王一想，全然不对。只不过本王不揭穿你罢了。你以为是利用了本王，却不知道你被本王利用了。本王就是要借你说的那些话去说服皇兄，借你之口说的那些话，皇兄才肯相信。本王却是希望你两边拱火，当个跳梁小丑的。因为本王需要你这么做，你不这么做，我又怎么有理由去找萧裕的麻烦？嘿嘿嘿，本来你还能活几日的，我是打算解决了萧裕的事情再将你们这帮宋朝来的使团全部杀了。但你今晚既然主动来了，恰好本王心情有些不好，那便今晚杀几个人，出出火气。来人，给本王拿下他们。”

随着完颜衮的一声断喝，花厅内外人影攒动，竟有上百名王府护卫赶到，厅内瞬时进了二三十人，外边还有数十人，一个个举着刀剑狼牙棒，气势汹汹。

方子安呆在当场，心中涌起一句话：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厮原来是装糊涂，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在挑拨离间了。只不过他需要自己这么干，这样他便可以拿自己的话去禀报完颜亮，达到他的目的。自己闹了半天，却在这个粗鄙的家伙的算计之中。这着实有些让方子安难堪。

王府众护卫举着兵刃便要拿人，跟随方子安来的冯一鸣已经摆开架势准备迎战。方子安却不想就这么开打，他需要证实一些消息，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慢着，完颜丞相，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我是帮你的啊，你怎么还这么对我？咱们有话慢慢说不好么？”方子安举着手叫道。

“说个屁！你这厮从头到尾打的都是坏主意。若不是赵慕安跟本王分析了……”完颜衮忽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忙住了口。

方子安听在耳中，大笑道：“我说呢，你这粗鄙的东西，怎么脑子这么好使？原来是赵慕安帮你出谋划策。哈哈哈。”

完颜衮脸色铁青不说话，赵慕安在旁冷声道：“是王爷自己觉察出来的，可不是我说的。”

方子安沉声道：“赵慕安，莫要装了。我知道你是谁。你根本不是辽人，你是我大宋官员，投靠了金国罢了。你本名叫赵安民，是靖康元年的进士。汴梁城破你被抓到金国，怕死降了金人。被赐给完颜宗干当幕僚官，之后又跟了金主完颜亮。现在又跟着完颜衮。你是宋人，难怪你一口官话，口音纯正。我听你那日说自己是辽人，心里便怀疑了。后来我一问萧丞相，他便跟我说了你的身份。赵安民，你这种人还有脸活着。你是背叛大宋父母之邦的贼子，无耻之徒。”

赵慕安脸色发白，他的老底子都被掀了个清清楚楚，他确实是当年和徽钦二帝以及数万帝姬皇族和官员一起被掳往金国的其中一员。看到金人杀宋朝俘虏如杀猪狗一般，赵慕安吓得肝胆俱裂，无需金人胁迫便主动投降了。之后辗转成为完颜亮和完颜衮的父亲完颜宗干的幕僚，完颜宗干死后，在海陵王完颜亮身边做事，直到完颜亮将他赐给完颜衮，帮着完颜衮拿主意。因为完颜衮为人粗鄙，完颜亮是想要赵慕安在旁协助，免得完颜衮做错事。

既然老底被揭穿，赵慕安也不装了，冷笑道：“不错，我是宋人，但那又如何？如今我是大金之臣，我效忠的是金主和王爷。过去的我早已在汴梁城破之后便死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你的那些伎俩瞒不过我的眼睛，当然了，不止我看出来了，王爷自己也看出来了，我进言时，和王爷想法一样，便更加确定了你在捣鬼。之后便将计就计，让你自鸣得意去。方子安，你可真是可笑之人。”

方子安哈哈笑道：“还给完颜丞相脸上贴金呐？奴才就是奴才，明明是你察觉的，却不敢承认。当狗的样子真是可怜。不过也罢了，我也不多骂你，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当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你选择背叛大宋，有朝一日，便一定会遭到清算。”

赵慕安冷笑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你们都要死了。你们踏入大金的那一天，便其实是个死人了。这燕京城，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方子安大笑几声，不再搭理他。对着完颜衮道：“完颜丞相，你是一定要杀我们了是么？我大宋使臣的身份也不能阻挡你了是么？”

完颜衮狞笑道：“狗屁使臣，谁在乎你们大宋。别人怕这怕那，我可不怕。那天晚上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巴不得两国开战呢。我手下的兵马早就闲出鸟来了。一打仗，金银财宝，你们大宋的美女良田土地便都是我们得了。”

方子安缓缓点头道：“明白了，既然今晚我必死了，在我死之前，可否能回答我几个问题，让我能明明白白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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