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九章 意外

宴席的气氛终于再一次的热烈了起来。太子的争夺本来是秦党众人最为关切之事。之前皇上态度暧昧，普安郡王也有争夺权，所以并无太多进展。这一次，从揭露普安郡王暗中操控的万春园开始，到普安郡王被软禁起来，再到今日皇上终于开口提及立储之事，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三级跳。完美的达到了既定的目标。这如何不让众人心中高兴。

每个人都明白，未来新皇的人选干系到每个人的身家性命和荣辱得失。新皇之争上倘若失利，未来后患无穷，每个人都会被清算。而一旦恩平郡王即位，则自己这些人可以完完全全的把控局面，肆无忌惮的肃清反对势力，从此牢牢掌握大宋朝廷。二者何止是云泥之别。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之中，乐师歌女再次上场。曲声悠扬，气氛热烈，众人开怀畅饮。连有所节制的秦桧都喝了不少酒，喝的有些老眼昏花。

就在厅中一片欢腾之时，猛听得有人在厅外大声叫嚷起来，声音极为惊骇。

“不得了，后宅失火了，后宅失火了。”

秦桧正举着一杯酒要喝，被外边的叫喊声惊得一哆嗦，转头问道：“怎么回事？”

秦坦沉声道：“孙儿去瞧瞧去。”

秦坦快步出厅，但见周围一片慌乱奔走，正待询问时，管事秦福飞奔而来，满脸焦急。

“福叔，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正要向秦相禀报，后宅西跨院大老爷居处失火了。”秦福忙道。

“啊？火势厉害么？我爹娘怎样了？”秦坦惊愕问道。西跨院是秦禧的住处，秦坦是名义上的秦禧的养子，所以称秦禧夫妇为爹娘。

“火头不小，我已经掉府中潜火队前往救援。大老爷和夫人以及几位公子都已经护送出来了。暂时没事。五公子赶紧禀报相爷，老奴的立刻调配人手去灭火。”秦福急促回禀道。

秦坦点头道：“快去快去，我这便禀报爷爷去。”

秦坦飞奔回厅中，秦桧和万俟卨汤思退等人也都站了起来，正面面相觑的听着外边的吵闹声。见秦坦进来，忙纷纷询问。秦坦快速的说明了缘由，秦桧惊愕不已，连声道：“去瞧瞧情形。”

众人扶着秦桧出了花厅一路后宅行去，失火的方位是秦府后宅西首的大跨院。秦府是四进八开外加一堆附属院落的豪宅，光是从二进花厅走到后宅失火处便花了不少时间。来到乱哄哄人群奔走晃动的西跨院之后，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西跨院的正厅和连接后方的三层小楼都已经着了火，火势芮然看上去没有那么严重，尚且在屋子里燃烧的阶段，并未蹿升到顶部。但是从门窗里看到的屋子里的火势却是一片明亮，像是炉膛里燃烧正旺的柴火一般。

衣衫不整的秦禧迎了上来，秦桧怒骂道：“怎么回事？怎地起了火？”

秦禧哭丧着脸道：“不知道啊，天气寒冷，儿子身上酸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便早早睡了。正睡的熟，便听到火起，从楼上跑下来，房子已经着了啊。正房大厅也起火了。”

秦桧怒骂一句，正要说话，但听轰然一声响，后方三层木楼的顶部火头蹿升而起，直冲云霄。烈焰和火星四散飞溅，随着西北风飘散四方，湮灭在黑暗的夜空之中。片刻后，众人头顶落下一层滚烫的灰烬，站在秦桧身旁的汤思退突然跳了起来，像个大马猴一般又叫又跳。

“我脖子里，哎呦，快快帮帮我。我脖子里着火了好像。”汤思退尖声叫道。

有人忙上前帮忙，在汤思退的颈口中发现一片滚烫的炭火。拿在手中，居然还有一丝红红的炭火的光亮。

“快救火，今晚风大，搞不好会引燃其他房舍。”秦坦大声叫道。

事实上，秦府之中的上百仆役已经赶到此处，包括三十人的相府专门救火的潜火队人员。但是，面对爆燃的火势，他们真的无能为力。秦府房舍奢华，都是雕梁画栋的房舍，多为木质。若是一开始便发现火势，还可遏制住火势的发展。但是，火起之后，发现的很晚。火烧了一段时间才被仆役发现，现在已经是西跨院中的正房和后边的三层木楼全部爆燃，就像那晚的慈宁殿一样，失去了救援的最佳时机，完全没有了扑灭的可能。

众人徒劳无功的用水桶往起火的房子里浇水，但正应了那句‘杯水车薪’的词，几乎毫无作用。

更可怕的是，一阵阵凛冽的风吹来，火势一阵阵的爆发，烟火随风四处飘散，左近的几处房舍也冒出了火头。加上西跨院本就密集的房舍回廊的格局，可以想象，不久后，整个西跨院连带左近的房舍将全部起火。若是不能及时处置的话，整个秦府后宅的十多个跨院的百多间房舍将会遭受极大的威胁，甚至会全部付之一炬。

其他宅院之中，妇孺女子们的哭叫声已经清晰可闻。她们从被窝里被叫起来，看到西跨院的大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哭天喊地。有的已经开始抓进收拾金银细软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秦桧跺着脚拍着手掌叫道。

秦坦也毫无办法，只陪着秦桧在一旁干着急。眼见四处余烬飞舞，又几处房舍的顶上冒出了火头，祖孙两人更是手足无措，无能怒骂。

万俟卨汤思退等人也是惊得张大嘴巴，适才还是歌舞升平的宴饮，转眼间便面临这样的场景，真是大起大落。眼看这火势已经很难控制，相府后宅怕是要全部难以幸免了，两人急的干跺脚，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秦相，赶紧去外边叫人来救火把。消防军衙的龙王车来个几辆，便可灭了这大火。虽然会有损失，但却可将损失减少到最小处。赶紧叫他们来救火才是。只有他们才能救灭这大火。”梁师道脑子灵活，一下子想起了慈宁殿的大火最终是怎么扑灭的，于是立刻建议道。

“对对对，怎么忘了消防军衙了？赶紧叫他们来救啊。”汤思退也如梦初醒。

秦坦怒道：“什么？叫方子安的人来救火？这不是……这不是给他看笑话么？这厮……这厮怕是要笑死了。叫他的人来救火，岂非以后还要担他人情？”

“哎呦，五公子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事。先救了大火才是。方子安的消防军衙不就是干这个的么？他们有义务救灭大火，这也不用担什么人情的。再说了，孰轻孰重孰缓孰急，这不明摆着的么？”梁师道叫道。

秦坦嗔目道：“你什么意思？你在训斥我么？”

梁师道吓了一跳，忙道：“岂敢，岂敢。师道只是着急这眼前的大火。”

秦坦还待说话，秦桧在旁沉声道：“莫争了，秦坦，速速去请消防军兵马来救火。要快。不然后宅便全没了。”

秦坦叫道：“爷爷！”

秦桧怒道：“还不快去！”

秦坦跺了跺脚，一招手，带着几名护卫飞奔离去。

……

中河御街中段，大瓦子旁的消防军中营驻地的望火塔上，方子安和冯一鸣并肩站在围栏上，耳旁寒风凛冽，下边是黑沉沉灯火阑珊的临安街区。他们的目光投向的是望仙桥东侧秦桧的府邸方向。

在这样的夜晚，秦府后宅的大火格外的醒目。一阵阵的西北风猛烈吹过，风每吹一轮，远处的大火便更明亮更猛烈。四散飞腾的烟火便更为璀璨壮观。不用去现场，方子安也知道，那里的火势已经难以控制了。

“冯兄，你这是放了几把火啊，我怎么看那西跨院全都着火了啊。”方子安低声笑道。

冯一鸣呵呵一笑道：“就两把火。谁叫他秦桧家里那么有钱，房舍造的那么高大，雕梁画栋的，屋子里铺着毡毯挂着布幔什么的。墙壁上都镶嵌了雕花木条。那可不是最理想的引火之物么？再说了，你方兄弟给我的两大桶提炼火油也功不可没啊。”

方子安哈哈笑道：“那还是得你冯兄能摸进去。要是我，可要大费周章。”

冯一鸣道：“确实戒备够严密的。其后园墙壁高大光滑，墙头还有人巡守，暗处还有暗哨，我差点都被他们发现了。还好没有耽误你的大事。”

方子安点头道：“真正的考验在后面。瞧见那西跨院北边的那座楼了么？那便是格天阁。一会我们混进去之后，便要去那楼子里去找东西。成败在此一举。”

冯一鸣点头道：“我明白。不过，倘若他们不来请我们灭火，岂不是白忙活了。”

方子安笑道：“除非秦桧愿意他的宅子烧成白地，否则他自然要找我们帮忙。论救火的本事，京城除了我消防军衙的手段还有第二家么？”

冯一鸣正要说话，但见下方营地之外的长街上，十几匹马正飞驰而来，直奔营地而来。方子安也看到了那十几匹飞驰而来的战马，低声笑道：“冯兄，来求咱们了。我们该下去准备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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