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吃杀猪菜

杀猪是乡下人家的大事一项，杀野猪也是喜事一桩，需要请客的。

        韩贤腿快嘴甜，一盏茶功夫村里除了李家都被通知来韩家吃杀猪菜。

        大雪连续下了大半个月，把人的精气神儿都飘忽没了，因此村里人闻言都很兴奋，摩拳擦掌，端碗抬桌，携家带口兴冲冲往老韩家赶去。

        他们也都没有空着手来的，你拿一把青菜，我提一篮鸡蛋，他带一兜米面，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张桂花唬着脸看着一拨又一拨人走进院子，肚子一阵一阵抽痛，她的肉哇，天晓得这些穷酸鬼能吃掉多少哟。强忍着把人撵出去的冲动，扶着腰慢吞吞回屋去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这里没有需要她搭把手的。

        韩家院子的积雪早早被清扫干净，只留下罗绮年央求塑的雪罗汉。高高大大，穿着衣服，戴着帽子，画有眼睛鼻子的雪罗汉一下子成为孩子们的玩具。大家手牵手，围成圈，绕着雪罗汉转圈圈。唱唱歌，跳跳舞，嘻嘻哈哈。

        大人们也被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容感染，露出大白牙高声阔论。

        罗绮年和张小凤一人端着一篮小吃糖果出来：“孩子们快来，婶婶有糖果哦！”

        哗啦啦一大群小孩尖叫呼喊着拥过来：“漂亮姐姐、漂亮姐姐”的唤着。

        罗绮年脸红：“我是你们的婶婶，不可以叫姐姐的。”

        鼻涕虫小泥鳅刮刮小脸：“你好小哦，比我哥哥还小，不能叫婶婶的，要叫姐姐。我娘说了，跟哥哥差不多的要叫哥哥姐姐，跟小叔叔差不多的叫叔叔婶婶。跟大伯差不多的叫伯伯大娘，跟爷爷奶奶差不多的要叫大爷奶奶！”

        小栓子梗着脖子道：“不对，我比你小一岁，你要叫我叔太公！你爹爹比我爹爹还大，他也要叫我叔公！你爷爷比我爷爷老，他还叫我叔呢！”

        罗绮年和张小凤喷笑，村里姓氏颇杂，但以韩姓为主。枝繁叶茂，因此村里有人打了太公的，大人也不理会。没有人说打人的犯上，不孝顺。反而被打的太公会被教训，或是跪祠堂。

        “你笑起来好好看哦，比灯笼上的嫦娥仙子还漂亮！”

        “哦哦，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孩子们起哄，罗绮年不好意思，把装着糖果点心零嘴的吃食给他们放凳子上，谁吃谁抓。

        孩子们不懂拘束为何物，自己动手把自己的小布兜填满，然后也不会贪心霸着篮子，笑嘻嘻又跑去玩耍了。

        “神仙姐姐？”张小凤歪着头打趣。

        罗绮年乜斜着眼横她一眼，怒气威严出不来，反而娇媚诱惑。张小凤不小心被电了一眼，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直嚷阿弥陀佛。

        “你啥时候改作信徒了？不一直信仰道教的吗？”

        “信道教啊，可是道教没有阿弥陀佛给我说啊。”

        两人嘻嘻哈哈烧热水洗菜，旁边帮忙的大婶看见了，直说奢侈：“你家柴火多啊，洗个菜也要热水多浪费啊。”

        罗绮年不解，山上柴火何其多，勤快点的去拉一辆车回来够烧好一阵子的，烧过的烟灰还可以用来保存菜种、做肥料，那里浪费了？

        张小凤拉住她，朝她眨眨眼：“她是杏花婶子，为人最小气不过了，你要跟她理论，她明儿就能嚷嚷得全村都知晓。到时候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罗绮年拍拍胸口：“乖乖，人家做事碍她啥了？”

        张小凤嗤笑：“有种人惯看不过别人比她过得好。”

        罗绮年扁扁嘴，目光赤裸裸，好像在说：你以前也是这样的人哦。

        张小凤后知后觉给自己挖了个坑，羞得脸皮脖子都红了：“那是以前，现在我改好了！”

        罗绮年嘿嘿直笑，坏心眼地欣赏她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

        张小凤反应过来，恨得只拿手挠她痒痒。

        赖大娘厨艺好，十里八乡红白喜事都喜欢请她掌勺。她和韩家关系好，来了也不矫情，自己霸着锅铲，不让别人插手。

        她的确有一手，熬的筒骨汤奶白奶白的，香气浓郁，让人闻一口都满足得不得了。大杂烩肉烂菜鲜，让人恨不能吞掉舌头。

        罗绮年才相信，高手都在民间这话委实不错。她引以为豪的厨艺在赖大娘的厨艺下反而因太过精致而略显小家子气了。

        她很想学赖大娘炖大杂烩的手法，可是那是赖大娘赖以谋生的手艺，她不好意思讨教，只得放开肚子好好享受难得一吃的美食。

        她吃的味道，韩轩看得高兴：“你喜欢，以后有杀猪菜我都带你去吃。”

        罗绮年涟涟秋波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都是赖大娘掌勺？”

        韩轩夹菜的手一顿，“不都是，不过家家有家家的吃法，都很好吃。”

        可不好吃嘛，肉是最新鲜的肉，单单放锅里胡乱煮也好吃呀，况且在这个温饱尚且难以维系的时代，肉汤都是难得的美味。

        “好！”罗绮年喜欢吃，更喜欢尝试。韩父对她很好，像对自己女儿一样好，她愿意为了韩父多多学做不同口味的美食。

        酒至半酣，韩父自己跑到地窖搬出一坛桂花酒，酒香清冽浓郁，配合油大的菜肴，神仙都不换。

        “老蛮牛不厚道啊，都吃大饱了才端出好酒，要连罚三杯才放过。”

        韩父唬着脸啐道：“呸，你水牛肚皮，早拿出来一缸都不够你喝的！”

        众人轰笑，一时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高兴时，冷不丁插入声不和谐的声音。

        “爹，娘，请吃杀猪菜也不叫我们？”

        众人回头看时，只见韩家的小女儿穿着单薄的夏衣寒颤颤立在风中……

        “我的儿，快进屋……”

        韩母连忙丢了碗筷拉韩秀进屋，一面找棉袄给她裹上，一面拨了一大碗饭菜给她吃。

        “我的儿，慢点吃，别噎着。”

        韩秀顾不得点头，狼吞虎咽。距上一次吃饱饭已经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她在李家简直度日如年。因为李贤仁已经去学院读书去了，没有李贤仁的维护，她在那个家里举步维艰。

        韩母看着韩秀冻逡裂的脸颊和手指，对罗绮年的怨愤更深了一层。怨罗绮年小气，连件棉袄都舍不得匀给她小女儿穿，让她小女儿受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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