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斩钢

　　秘境可以是封闭的，外不能进，内不能出，但在现世中展开的秘境必然有其支点。支点的形式多种多样，甚至可以是人，边歆只能希望节点是个可以打碎的物品，可千万别是那个宿敌。

　　消失在历史中的邪理之目再次出现，所有人类的城邦都需要知道这个消息。执行部必须采取强硬措施消灭这些反人类疯子。拼尽全力，献出生命都要把情报传递出去。

　　边歆这辈子没想到自己要为这么大的理想献身，她只觉得自己恐怕是有点乌鸦嘴的潜质。好事儿是一个也不应验，糟心事却一说一个准。接下来不会还需要闯进这辆奇型列车里一路从最末一节车厢杀到火车头吧？

　　她正想着呢，列车末端的门为她开启了。

　　边歆：……

　　“求求老天爷，今天就让我发大财行不行？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给你上香还愿啊。”

　　边歆盯着列车门后幽邃的黑暗，忽然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决意赴死，哪怕心知前方是陷阱，也必须要前进的。整个车站被秘境封锁，那就不必指望能有援军，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这里失踪了两个人。

　　【好听的铃声】

　　边歆刚迈开步子，就接到木连的电话，她愣住，连忙接起，“喂？”

　　“边歆啊，别怕，我来救你了。”

　　刚说没有援军这就来了不是？边歆精神一振。

　　“你知道我在哪儿？你能给我打电话进来？别管我，你先和执行部联系，就说邪眼学社出现在远平城列车西站了！”

　　“他们那边我已经通知到了，我正开车过来接你，接下来我说的这些你要听清楚。”

　　边歆真是又惊又喜，“你爹找到你了？”

　　“啥？”木连在电话那头也懵了，“别胡说八道了，你现在应该是被困住秘境中是吧？荣绒同志说，这个秘境很特殊，是跟着列车走的，你悄悄摸到到火车头去，发动引擎，朝前开就是了。”

　　“然后呢？？”

　　“等我一刀把这地方劈开。”木连站在特快列车的车顶，驾驶着偷来的老式机甲，手持黑刃，飞驰在轨道上，身后的黑臂旗猎猎作响，算得上威风凛凛，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火车头里的工人同志随时待命，木连拿起无线电说了一句全速前进，列车司机把动力拉满，加速度把十节车厢里齐声唱响的战歌甩出来，飘荡在无形的隧道中，如一群古老的鬼魂。

　　边歆走入车厢。

　　这里面竟然相当热闹。

　　灯光明亮，高档的全木桌椅宽松舒适，厢壁贴着鎏金的橄榄绿墙纸，绣着普照纹的挂毯遮挡车窗。地板是三层，底面的车厢结构，上面铺一层薄薄的虚空结晶石砖，再铺一层绒地毯，走起来悄无声息。

　　车厢连接处全部打通，远远就瞧见乘客们在座椅上欢声笑语，高谈阔论。他们都只是平民，衣着打扮基本都相当朴素，与车厢里昂贵的装饰是一点都不搭对。

　　边歆见机偷了一身乘务员的服装换上，手套遮挡手背的印记，推着餐车一路前行，她盯着餐车上摆放的餐点，尤其是最上层的一大壶免费品尝的赠品饮料，银壶和银杯都锃锃亮，壶盖打开着，里面漆黑的发散梅子香味和边歆熟悉的铁锈味，这里面装着的都是畸变药剂。

　　乘客们不断向她讨水喝，他们拦住餐车，自发用银杯分享形似乌梅汁的毒药。

　　边歆大约明白那一整车的畸变体是怎么来的了。

　　她抛下餐车，从人群里钻出去，飞快穿过一节节车厢，在二号车厢通向一号车厢的连接处，有几位孤独的列车员在此徘徊。他们低着头，把脸埋在衣领里。——这种一看就很有问题好不好？

　　边歆刚在心里吐槽完，列车员们抬起头，露出严重石化的脸颊，线条干瘦而枯萎，反射着油墨一样细腻的光泽，双眼如黑宝石一样澄澈，而眼球深处放射出遥远而灼热的金色光芒。

　　是高度堕化的虚空畸变体。边歆是一个也打不过的，她直接领子竖起来挡住脸，更重要的是不去看那些列车员。

　　畸变列车员们缓缓朝她走来，似乎是起了疑心，边歆准备好虚空巫术，但此时静默不动。

　　车外的本地人还在挨揍，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嘭——

　　车窗碎了，本地人半边身子砸破窗户跌了进来，双腿还漏在外面，鲸油呼吸面罩的过滤口里血液咕噜噜往外冒。

　　边歆对自己奇葩的预感能力佩服地五体投地，这会儿她尽可能让脑子一片空白，不能再胡想，不能再胡想……

　　本地人咳了一口血，总归是还活着。他低声骂了一句：那娘们真强啊。

　　然后他就被锁链捆住脚拖了出去，他这一下忽然的出现，完全吸引了畸变体们的注意，它们凑在窗边，顶开普照纹的挂毯，朝外攀爬，边歆就蹑手蹑脚地，从座椅上翻过列车员的队伍，来到一号车厢门前。

　　一号车厢就是那个反派女人作妖的地方，边歆开门后，却发现这里的布置并非一片虚空，而是一个藏书室的所在，电子屏和纸质文件密匝匝的字符晃得人眼花，这里的装饰反倒是朴素的，克制的，乃至是刻意的戒律意味。

　　边歆随手从桌上毛了一本封皮精致的笔记，快步向车厢尽头走去，一路上顺利地让她都有些不自信了。

　　她刚转过这个念头，下意识朝前方位移了一段距离，然后峻烈的风就灌到她后领里去，她再晚半毫秒，就该头颅落地，身后出现的苍白女人的分身捏着一柄宽厚的直剑朝她挥砍，这剑的重量一看就十分离谱，古之猛将才能用这么厚重的武器，但叫这个苍白女人捏在手里，就好似捏一片猩红的枫叶一样。

　　边歆手背的印记此时突然冷却下来。

　　宿敌对面，此战必须胜利。

　　“你是谁？”边歆很礼貌地问了一句，然后从裙底抽出消防斧一个位移接怒击朝女人的头砍去。

　　分身的强弱看使用者，假如是真正的强人，可以一心二用，那么分身的战斗素养也是很高的，甚至可以无障碍使用虚空巫术。

　　眼前这个分身的战斗素养的确很高，但并不能使用虚空巫术，这是边歆得以胜利的唯一原因。

　　女人的头被边歆削下。分身化作一团结晶蝶散开，随即重新聚拢起来。

　　边歆一面躲避追击，一面冲入火车头驾驶舱，她没学过开大车，而这台机器一看就很复杂，她只能不断试错。

　　本地人踉踉跄跄地逃进车舱，他大叫：“我挡不住了！”

　　话音未落，边歆将推进杆直接拉满，列车发出轰鸣，终于开动。

　　苍白的女人背后的铁链潮水一样击破车窗涌进来，将分享毒剂的乘客们淹没，将忠心的列车员淹没。

　　本地人被追来的分身一剑劈断脊椎，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而边歆则被铁链的尖刺洞穿腹部，被钉在操作台上。

　　她看着那个女人分开铁潮漫步走来，勉强问了一句：“您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

　　果不其然，女人见胜负已分，发出了她的开场白：“真理和领袖的叛徒们，你们应该坠入永恒的死前世界！”

　　边歆见那女人干脆利落地就要砍人，急忙开始说烂话：“别急别急，结节！您好歹给咱们这些叛徒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其实小女子对诸位景仰久矣！您让我弃暗投明行不行？我就是一个实习生，我对执行部和城邦官僚的那些勾当一无所知啊！”

　　【好听的铃声】

　　她这边正废话着，木连的电话又来了。她腆着脸笑，“那什么，我接个电话……喂？木连？你说什么？……啊？好，我知道了。”

　　边歆挂断电话之后捉着刺穿腹部的锁链，向前挪了两步，链子摩擦创洞痛得要命，她跪下来，趴在地上，不远处断了脊骨的本地人低声骂她不要脸。

　　她只能一个劲求饶。

　　女人昂然站立，满意地看着边歆下贱的模样，高声说：“长期以来，被密契委邪魔篡改的领袖意志，被普照学社继承，假如你明白我们的目标，就能对我们的事业无比认可，因为我们掌握真理……”

　　轨道上，两列相对而行的火车，虽然各自穿行在不同的时空，但飞速接近，现世中的列车，木连挂在火车头旁边，将黑刃伸出去。

　　两车交错。

　　幽沉的弑神武器。

　　撕裂秘境的障壁，时空坍缩在剑体，一道无限薄的空泡，将一列火车从头斩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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