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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七章 被坑的瑞典人


  瑞典的情况和俄国不同,这一点从之前大顺派人去瑞典送俘虏过程中搜集到的情报可以知晓。

  如果说,俄国的政策取决于宫廷;瑞典的政策,谁当国王说话都和放屁差不多。

  礼帽党和便帽党,两党的党争剧烈,而且代表着新兴阶级利益的亲法派,势力极大。

  现如今瑞典国王无子,得从外面找人当王位继承人。现在的继承人是伊丽莎白的外甥,腓特烈的脑残粉,将来的彼得三世。

  彼得的能力很差,真要是他当了瑞典王储,也压不住党争。

  或者将来换个人,也差不多。

  哪怕历史上成为瑞典王的,是腓特烈二世的亲妹夫,那也没阻挡瑞典对普鲁士宣战。

  因为国王根本没权,而且还是外来户,怎么可能斗得过已经发展起来代表新兴阶级利益的政党?

  不过终究还是需要俄国在全面大胜之后,做出一些让步,免得真闹到两家矛盾太大,倒逼着掌权的礼帽党靠坚定的反俄和民粹宣传来巩固地位就好。

  总之,就是要留个台阶。

  顺带着,大顺和瑞典之间还有密切的贸易合作,作为支持亲中、亲法的礼帽党,刘钰也得顾及一下,说几句话。

  之前他是对汉尼拔表示不会干涉瑞典的事,当然也要做到说话算话。不会干涉、不会调停,而是给出一个让伊丽莎白可以接受的方案就好。

  …………

  政变之后、登基大典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大顺使节团所暂居的缅希科夫公爵府,可谓是车水马龙。

  俨然已经成为除了冬宫之外的彼得堡的最热闹的地方。

  法国大使、英国大使、奥地利大使、瑞典大使……纷至沓来。

  表面上看,是刘钰策划了整场政变,并且给了伊丽莎白公主极大的帮助。

  虽然大顺和欧洲不一样,刘钰也不可能留在俄国成为俄国贵族,他也不应该接受一个俄国贵族的名分,但这并不妨碍人们认为刘钰和伊丽莎白之间的关系很密切。

  事实上,至今为止,两人也就见了两三次面,之前根本不认识。但没人信。

  各国使节团都在试探大顺这边是什么意思,尤其是中法同盟的走向。很多人觉得,中法之间的同盟,是为了制约俄国的,之前俄法可是一直打来打去。

  现在俄国的伊丽莎白女皇上台,按说是亲中派取得了胜利,但考虑到大顺不可能参与欧洲的战事,而且拉谢塔迪侯爵和伊丽莎白女皇之间的秘密关系也算不到什么秘密,这是否意味着俄国的外交态度将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刘钰和大部分大使都没有什么可说的,至于法国的拉谢塔迪侯爵,刘钰更是直接表示,凡尔赛宫正在准备招待大顺使节团,有什么事他会去凡尔赛宫直接谈。

  不过,他还是热情地款待了面色不太好的瑞典大使。

  宴会之后,只剩下几个核心人员的时候,瑞典大使立刻向刘钰抱怨起来。

  “侯爵大人,瑞典和中国之间,有着紧密的贸易关系与合作。现如今瑞典的东印度公司,不都已经改名为中国瑞典联合贸易公司了吗?”

  “我们仍记得你们让离乡几十年的战俘从遥远的中亚回到祖国的情谊,也记得贵国在外交上对瑞典的支持。”

  “但是,这场政变……并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

  瑞典大使说的很明白,瑞典支持俄国发生政变,但不支持政变的这么顺利。

  他还打算着俄国政变政变又政变,好好乱上一段时间呢。

  结果刘钰直接搞了个一条龙服务,政局很快就稳定下来。

  前线又传来消息,俄国人在维尔曼斯特兰德取得大捷。现在冬天即将来临,冬季不太可能进行大规模的战争,尤其是在芬兰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可是伊丽莎白女皇并没有退兵的意思,看样子是准备在明年继续增兵,将战争进行到底。

  法国人帮了这么大的忙,觉得自己面子很大,提出了一个调停方案,直接被俄国新的枢密院否了。

  女皇表示自己要将国家大事交给枢密院处置,再说这场战争是瑞典挑起的,可不是俄国挑起的,哪能说停就停?

  法国人说话,俄国人不给面子。瑞典大使希望刘钰出面说一说,如今彼得堡谁不知道,是大顺这边主导了这场政变,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也虽然大顺官方也一直表示那天的宴会纯属巧合,但没人信。

  瑞典大使本能地感觉到自己被坑了。

  开战之前,法国信誓旦旦,表示你只管干!只要干,我就给钱,给军火。就算干不赢,我来调停。

  法国是老调停家了,俄土战争开打到最后,也是法国人出面调停。

  欧洲霸主的面子,各国还是要给几分的。

  这几乎算是全无后顾之忧了,结果一开打,傻眼了。

  法国嘴上支持的钱和军火,都没影。

  大顺这边,倒是支持了瑞典的贸易,可是中瑞之间也没有什么条约。

  明知道大顺和俄国的西北界约谈判,是借了瑞典的力,可也不好拿这个说事:大顺可没说让瑞典开战,只是给了点支持,别说的好像大顺不签西北界约,瑞典就不开战似的。

  关键是万万没想到,都觉得政治黑暗十几年的俄国,战斗力居然不断提升,打的瑞典根本支撑不住。

  刘钰心道再政治混乱,安娜时代那也是利用德国“八旗”加强了集权,大清洗也只是波及贵族,这年月集权的就是能干的过不集权的,瑞典人这是脑子不清醒才琢磨着和俄国开战。

  但心里腹诽,可大顺实打实捞到了好处,靠着瑞典开战、和所谓中瑞法同盟的外交假象讹诈,割了鄂木河南岸大片的地区。

  这时候再去嘲讽瑞典人,就有点不地道了,着实有点像是拔吊无情。

  刘钰这时候就装了装大尾巴狼。

  “大使先生,一个优秀的、成熟的政治家,在开战之前,需要考虑万一战败怎么办。”

  “这不是说个人辞职、党派下台就能解决的。那只是个人和党派的结局,而个人辞职和党派下台,并不能解决实质的问题。”

  “我想知道,在开战之初,瑞典是否考虑过失败?”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瑞典大使问住了。

  嗫嚅片刻,低声道:“凡尔赛宫表示他们会调停。但是……情况并不理想。您知道的,女皇政变之后,立刻任命了贝斯图耶夫为副总理大臣。他是亲英派,而且极端反法。他又是彼得时代的老人,自诩是继承彼得意志的人,而彼得的梦想就是拿到对北欧的控制权。”

  “任命贝斯图耶夫为副总理大臣的事,您事先知晓吗?”

  刘钰笑着摇摇头。

  “中国有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法国人在政变中的表现,可以完美诠释这个词。我当然是不知道的,而且贝斯图耶夫上台,对大顺有什么好处呢?我和他又不熟。”

  “不过,我建议贵国将注意力,放在俄国身上,而不是寄托在法国人的身上。你们找错了发力点。”

  “大使先生觉得,瑞典在战场上有获胜的可能吗?”

  “有句话,虽然有些得罪,但我还是要说出来。你们有战胜俄国的机会,那就是趁着俄土战争开打的时机宣战。可是,俄土战争都打完了,军队都从克里米亚撤回来了,甚至修整了一年,你们又宣战了。你们是怎么想的?”

  这话让瑞典大使有些惆怅,许久才吐出了无尽的感叹。

  “党争,误国啊。”

  党争误国,这四个字,各国都可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瑞典这边的情况更是特别严重,因为君主说话没什么卵用,两党之争也就更加严重。

  礼帽派早就想着开战了,不断地煽动民众情绪。而且但凡不傻,也知道趁着俄国对土耳其开战的时候,捅俄国一刀是最合适的。

  问题是俄土战争的时候,礼帽派没有上台,还没换届。等到上台了,俄土战争都打完了;等到准备好开战的时候,大顺的西北界约都签完了。

  俄国从容不迫地将克里米亚的部队、土尔扈特部骑兵、中亚的哥萨克调回了一大批,休息了一年。

  最佳时机已经错失,其实礼帽党内部也知道,完犊子了,最佳时机错过了。

  可他们上台的基础,就是煽动民众的情绪,煽动对俄开战、重现古斯塔夫雄狮辉煌的口号。

  靠着这些口号上台,即便明知道开打可能要丧权辱国,那也不得不打了。

  打,还有机会继续执政。

  不打,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会立刻被人赶下来。

  刘钰问他自觉有没有获胜的可能性,瑞典大使心想有个屁,开战之初就想到要完,这只是出于党争不得不打。

  一直指望的,也就是法国的调停。

  可谁曾想女皇是个拔吊无情的人,他的情人拉谢塔迪侯爵出面,并没有说动女皇,反倒是推诿给了枢密院。

  可枢密院这时候谁敢反对停战?这不是给政敌机会,说他们是卖国贼吗?前线不断胜利、刚刚取得大捷,选择停战,那是生怕自己在枢密院的地位太稳固了。

  而且女皇政变当天就任命了亲英反普的贝斯图耶夫当枢密院副总理,这态度显然是不准备接受法国的调停,都是混宫廷的,这点眼力价还能没有吗?

  “侯爵大人,还是请您,以及您背后的中华帝国,做一下调停。再打下去,对两国都没有好处。只会造成两国人民的苦痛和士兵的伤亡。”

  刘钰心道可拉倒吧,再打下去对俄国好处大大的,你这番外交辞令还是省着点用吧,别在我这扯淡。

  再说你们已经被我利用完了,大顺已经和俄国签了西北界约了、中瑞的贸易协定也签了,要不是为了将来的反英普大联盟,我才懒得管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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