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哀恸圣祭

圣祭最为精彩的部分便是比武了，一年一度的圣祭大典不仅要选出帝国最强的勇者，也要选出帝国的第一法师。

        审判之杖放在高台的礼盒中，而卓加改头换面，与其他法师同样热切地看着那个高台。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他这么想着，神色阴鹜地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他惊恐于突然出现一位坎特尼，夺去属于他的荣耀。

        比武将由一场演出拉开帷幕，而这场演出便是身为王室的檀伽罗皇子与来自卡提纳王国的亚莱因特的比试。这是一场众人心知肚明，点到为止的比试，自然是比不上之后的比武。然而这两位俊美的青年却使得这场演出气氛热烈得过分，那些贵族女子用扇子掩着嘴，和自己的好友热切地讨论着，她们眼睛闪闪发亮，使得她们看上去是那么鲜艳活泼。

        檀伽罗此刻正在准备室检查装备，准备上场。瑟西倚在墙上，看着他：“盔甲上的防御符文刻好了吗？”“看过了。”檀伽罗看了看盔甲。

        “比试用的武器准备了吗？虚实之剑可不能用在这个场合。”“是从王库找的宝剑，能承受我的魔力。”

        “受了伤不要用巨龙的恢复力硬撑，只是场演出。”“知道了。”檀伽罗看着瑟西，不自觉地笑了，他想着父王告诉他的事，等圣祭结束，父王会立他为王储，那么艾伊诺也会揭示瑟西的身份，并公布他们的婚约。

        有什么能比迎娶心爱的人更令人欢喜的事呢？

        然而瑟西低着头，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她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对荆棘之野的看法还是没有改变吗？”檀伽罗笑着说：“只是黑荆棘而已，千年之前对付不了，千年之后还拿它没办法吗？”他不以为意，只是一丛灌木而已，觉醒至今还不是老老实实的？不过是千年前的人不够强大罢了。

        瑟西又沉默了片刻，再次抬头却是笑意盈盈，她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是什么礼物？”檀伽罗起了兴趣。瑟西却是不说了：“仓兰雁会带给你的，我要去见见哥哥了。”见她不说，檀伽罗也不强求，总归是能见到的。于是瑟西笑着离开了，而她一走出准备室，脸上挂着的笑容却立刻消失不见了。

        亚莱因特倒是有些局促不安，他担心檀伽罗会认出他便是战场上和他交手的人，他更担心这会对卡提纳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他闭上双眼沉思了一会儿，伸手在面前展开，一排武器出现在他面前，他犹豫了一下，挑选了一柄重剑。

        本来应当由大祭司拉普来主持祭典，然而拉普找了借口推去了，玛格知道后冷笑一声，当即命令另一个祭司接手祭典，护卫仍由莫瑞斯担任。只是一个被供奉傀儡而已，她想不通拉普凭什么会觉得帝国缺他不可。被她随意指定的祭司还是个少年，才刚刚成为见习祭司，他战战兢兢地穿上了大祭司才有资格穿的礼服，哆哆嗦嗦地看着他的护卫，有着精灵血脉的高贵的莫瑞斯。莫瑞斯被前些时日所得到的消息搅得心神不宁，黑魔女死了，那么他们和拉普的交易明显就破裂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拉普。仅仅片刻他便下定了决心，拉普如今明显失势，他无法为精灵的复兴提供帮助。于是莫瑞斯一言不发地站在新任大祭司的身侧，如同他一直以来在拉普身边所做的那样。

        尤瑞安不断地给自己鼓气，然而他依然无法平静。光是想象一下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在众人面前宣布圣祭比试开始的场景，就让他两股战战，几乎要瘫坐在地上。他只不过是来为大祭司送来今天祭典需要的礼服，却莫名其妙被授予了大祭司的职位。尤瑞安勉勉强强对站在他身侧的莫瑞斯笑了笑，这身礼服穿在他身上稍有些嫌大，少年人的身材本就较为纤细，好在他个头高，虽然空荡荡的，倒也撑得起来。

        尤瑞安手持权杖，鼓起勇气，踏上通向高台的石阶，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帝都的贵族见出来的不是拉普都是一脸惊讶，平民轻易见不得大祭司，乡下的贵族只以为许久不见大祭司换人了。不少贵族心中若有所思，似乎是应该对圣殿远着点了。

        尤瑞安声音有些发颤地：“神恩赐我们智慧…恩赐我们魔法…恩赐我们凌驾生灵的力量，我……我，圣殿祭司尤瑞安，于此祝福铂兰诺的众生，愿你们来年的丰收与美满。”他说得颠三倒四，见时间差不多便赶紧宣布了亚莱因特与檀伽罗的比武。回身走下去，只走了几步便瘫软下来，若不是莫瑞斯一把架住，几乎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亚莱因特抱着头盔，走进竞技场中，四周墙面早已刻下了防护的咒文，来确保那些尊贵的客人不会受到伤害。檀伽罗也入场了，他一身银白的盔甲，亚莱因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铂兰诺的至宝，伊诺拉公主的霜雪盔甲。观众席上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贵族平民，都热切地欢迎着他们的守护神。这是铂兰诺的战神，是不败的守护者，是他们得以安寝的屏障。

        相比之下，亚莱因特几乎是无人关注，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却瞥见了瑟西，她倚在入口边，依然是一身长袍，只是那长袍不再破烂漆黑，那是一件淡绿色的长袍，兜帽笼罩在头上，隐隐绰绰映衬着银色的长发，她用手扶着墙壁，看向场内。亚莱因特此刻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是来看我的，还是檀伽罗？

        亚莱因特与檀伽罗交换武器，相互检查了一下，接着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两人都对这场比试的性质心知肚明，亚莱因特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最后必须要输给檀伽罗的。一念之间，两人都已经叮叮当当交锋数次了。然而观众想看的绝对不是一场剑术较量，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较量下去，这场比试必须漂亮，必须精彩，必须满足观众的一切想象。

        先出手的自然是檀伽罗，剔透的冰棱以螺旋状自竞技场最外围旋转着袭向中心，亚莱因特一转身，与冰棱擦身而过，他快速地用重剑猛击地面，冰棱断裂开来，被他以一阵风回敬给檀伽罗。冰棱碎裂成细小的冰晶，随着风形成了冰风暴，而那冰风暴速度并不快，檀伽罗皱了皱眉，只打算掠过去直接攻击亚莱因特。哪知那些被风卷起的冰晶猛然爆裂开来，弥散在空中，折射着光芒，霎时间，一片炫目的流光笼罩了整个竞技场。观众发出一声惊呼，他们用手遮挡着眼睛，有忍不住想看清场内情况。

        这对檀伽罗的影响只有一瞬，一瞬过后，他便果断地闭上眼，将魔力借由剑注入地面，地面突然生出藤蔓，无数条藤蔓如同蛇一般灵活，以寻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攻击着亚莱因特。亚莱因特不得不斩断了七八条藤蔓，一纵身跃向空中。他低头看去，却见檀伽罗恰好慢悠悠地抬起头，笃定地看着他的方位，他松开见，双手在虚空做出拉空射箭的姿势。亚莱因特瞳孔一震，檀伽罗竟然直接以自身魔力构筑弓箭来攻击！他咬咬牙，伸出右手，控制着这片魔法阵，命令道：“臣服！”

        竞技场扭曲起来，檀伽罗一个站不稳，那支箭擦着亚莱因特的头盔而过，将他的头盔射飞了。亚莱因特落在仍在扭曲的地面，暂时松了口气。

        从亚莱因特逃至空中到竞技场扭曲，只是须臾之间。檀伽罗见亚莱因特的头盔不见，便也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观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场中忽而藤蔓丛生，忽而整个场地都扭曲，而檀伽罗皇子毫发无损，想来是占了上风，便纷纷鼓起掌来。

        亚莱因特也明白确实是檀伽罗占了上风，刚刚檀伽罗要是在他落地不稳的时候再来一箭，他可没有头盔来保护自己的头颅。他见这场比试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檀伽罗也没有纠缠不放的意图，于是亚莱因特笑着说：“三皇子殿下倒是看得起我，也不怕我死在你剑下。”檀伽罗也有些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他摇了摇头，道：“你分明留了余力，更何况你这控制他人魔法阵的力量，若不是你留手，我怕是要惨败。”

        道雷格朗、卡提亚女王、艾伊诺都站了起来鼓掌，道雷格朗示意檀伽罗到他那里去，诸多大贵族都知晓，王这是要宣布王储了。亚莱因特知趣得很，他默默地走向出口，在出口处面对前来迎接的铂兰诺侍从，他回首看向入口处，瑟西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连侍从小心翼翼的询问都不曾听见。

        亚莱因特回过神，刚准备和侍从们离开，却听见观众席中爆发了一阵尖叫，他回过头去，愕然看见檀伽罗后仰着自台上倒去。观众席一片混乱，然而他无暇顾及，他甚至来得及细思刚刚与檀伽罗交手的自己的嫌疑有多大。他只看得见那个淡绿色的纤细身影跌跌撞撞奔向檀伽罗，她将檀伽罗搂在怀中，撕心裂肺地哭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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