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一个约定

徐烟一愣。

        她有些不敢回头，浑身僵滞的保持着半蹲着的姿势。

        直到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真的不打算让我许愿吗？”

        徐烟这才猛的一个激灵，立即转过身去，眼泪也就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郁南行看着女人泪流满面，他虚弱的笑着，低低的喊了一声：“心肝。”

        苏离得知郁南行醒过来，迫不及待就赶到了病房里来，给郁南行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确定郁南行是真的死里逃生，从这场危机里脱逃了出来。

        阿奇在后半夜也赶了过来。

        徐烟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阿奇推门进来，房间里的七彩灯还在，苏离刚替郁南行做完检查，收起了东西，转身，就被七彩灯给辣到了眼睛。

        他不客气的跟徐烟道：“这里是医院，不是公园，弄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像话吗？”

        阿奇忙道：“这是我弄的，和太太没关系。”

        躺在病床上的郁南行抬起眼皮来，朝他看了一眼。

        阿奇难为情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我是看到网上说，这样比较喜庆。”

        “你以为老大是一百零八岁做大寿吗？喜庆。”苏离毫不留情的嘲讽了一波。

        阿奇笑：“一百零八岁好，我把这些彩灯先收起来，等到老大一百零八岁的时候，我再拿出来。”

        苏离又要笑话他，就听徐烟点头道：“好，那就收起来。”

        苏离眼睛斜着，往徐烟的脸上瞧了一圈，察觉到什么，他很快又将目光调到了郁南行的身上，就见郁南行眼神温和的望着徐烟，那脸上的柔情，是苏离从未有见过的。

        苏离跟阿奇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就识趣的出来了。

        站在走廊上，阿奇问苏离：“先生的各项指标都还正常吗？特效药的副作用影响大吗？还有心脏处的伤口......”

        苏离打了个手势，制止阿奇继续问下去，他抬手，跟阿奇比了比。

        阿奇蹙眉，便觉得有点儿不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来，两人来到了楼梯间，苏离给自己点了一支：“特效药的副作用我是心里有数的，否则，也不会给哥带走，只是他心脏处的那枚子弹。”

        苏离看了阿奇一眼，顿了顿，才接下去说道：“没能拿出来。”

        阿奇当时便震惊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苏离，瞳孔极快充血：“那，那先生以后.....”

        “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且是已经上了发条的定时炸弹，也就这几年了。”

        阿奇无法相信的摇头：“不可能的！绝不可能！你不是说手术一起进行的吗？你不是说特效药导致血液流速过快，令子弹到了心脏输血管的位置，不得不动手术的吗？怎么会这样？”

        苏离手里的那支烟已经燃了半截，可他并未能抽上几口，夹在手指间，被阿奇这么一推，积攒了极长一段的烟灰从烟头出掉落下来，火星子打在他漆黑的鞋面上。

        火光映着暗色，有一种将死的可怖感。

        苏离任由着阿奇抓着自己的衣襟发泄，他心里也不好受，垂头丧气的，脸上也都是灰败的颜色。

        “还有别的办法吗？不能就这么看着，看着先生.......”

        阿奇少见的语无伦次，他这会儿心里头慌得没有头绪，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翻来覆去想着，不该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一定还能做点儿什么。

        苏离被他揪着衣领子晃，直到阿奇慢慢的，多少冷静下来了一些，才苦笑着，扯了扯嘴角：“你看我们两个现在像什么？像不像在街面上吵架的泼妇？”

        阿奇松开他，从口袋里摸了一包烟出来，手抖了半天，却没能抖落出一支烟来，他闭着眼睛，手里抓着那包烟，往后，靠在墙壁上，仰着头，像是完全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苏离摇了摇头。

        阿奇长吐出一口气，他发不出声音来，半天，才动了动握着那包烟的手，起身要往里走。

        苏离拉住他：“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哥说。”

        阿奇看着他，笑了笑，那神色，实在是很虚弱，他道：“你觉得先生会察觉不出来吗？”

        两人在病房外徘徊，但因为徐烟在里边，所以阿奇和苏离谁都没有主动去打搅两人，等着徐烟出来接电话的时候，苏离让阿奇在外边守着，自己进去见郁南行。

        郁南行才刚醒过来不久，还是需要休息。

        看到苏离进来，郁南行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他已有些疲惫，人半靠在床头边上，看着苏离欲言又止，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吞吞吐吐，跟谁学的？”

        苏离实在难开口，他道：“哥，你心脏上的那枚子弹.....没能拿出来。”

        郁南行醒过来之后，就察觉到心头总是闷闷的，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不知是这样，哥，这次比之前还要严重，因为特效药的关系，导致的不良后果，你会，会死。”

        将最后那个字说出来，苏离咬紧了牙根，两只手紧握成拳，垂着头。

        郁南行怔了怔，他像是有点儿回不过神来，苏离在旁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隔了好一会儿，郁南行才微微眨动了一下眼睫，眼珠儿转动，落在苏离的脸上：“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他察觉到自己的情况可能没料想之中的那么好，但是，也绝没有想到会是眼下这么一种情况。

        死，他倒是并不怎么害怕，只是，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徐烟对他释放出了一点儿温和态度的时候，在他有了一点儿期望的时候？

        这可真是一个笑话，在他以为自己将要踏上云端的时候，又被一脚，狠狠的踹了下来。

        郁南行深吸了口气，他道：“你再说一遍！”

        嗓音微重，瞳孔用力。

        他是不愿意接受的，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呢？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希望，就像一直未让他去窥见到阳光，一辈子都活在黑暗潮湿之中，他也不至于这样渴望阳光和温暖。

        太讽刺了！还是说，这就是报应！是他从前对徐烟作恶那么多，是他不懂得珍惜，老天给他的报应？

        “对不起哥，是我没能力，是我无能！我以为我可以帮你闯过这一关的，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苏离急切愧疚的道歉，他道，“哥，我不会放弃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的！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哥，你相信我！”

        郁南行脑袋里有很多东西在翻来倒去的，他其实很难接受，也很难受，但是，表面上倒还保持着相对的平静，他微微的眨了一下眼皮，跟苏离说道：“这件事，我希望你能保密。”

        苏离以为他是唯恐徐烟知道之后，会弃他而去，所以才想要保守秘密，连忙道：“哥你放心，我不会让嫂子知道这件事的。”

        郁南行知道他是理解错了，但也并没有去更正苏离的猜想，他让苏离出去，说是想要休息了，顺便和徐烟说一声，让她也回去休息，等到明天再过来。

        苏离出来，纲要和阿奇说话，就看到不远处，接完了电话的徐烟往这边走。

        苏离便走过去，跟徐烟说了郁南行刚才嘱咐自己转述的话。

        徐烟望了望那关着门，刚才她和郁南行说话的时候，就看出来他有些疲惫的状态了，他刚刚才醒，也的确是需要多休息，然而，郁南行又是一个要强的人，自己留在这里，他必然不肯轻易的休息，倒不如先回去。

        便点了头，答应了。

        阿奇亲自开车，将徐烟送到了附近的酒店。

        郁南行在北城的房产也不少，尤其是他们从前所住的那栋小别墅，但，一是因为几处房产都离医院比较远，徐烟来去不方便，还有一个原因，她怎么样都是对过去介意的，不想去碰触从前的东西，住以前的房子，所以便选择在酒店了。

        郁南行终于醒了过来，徐烟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天晚上，她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可人在医院的郁南行却是怎么都不可能睡得着的。他翻来覆去的想到苏离跟自己说的那段话，脑子里也有两个主意在盘算着。

        他才刚刚得到徐烟的靠近，要让他在这个时候放手，他办不到，可是，让他死在她的面前，他也无法接受，相较于生命即将终止这件事，郁南行反而对如何在她这里更体面的离开，在离开之前，能一偿两人的圆满更在意。

        快要到天明的时候，郁南行终于定下了心来。

        假如他的生命已经注定只剩下那么几天，死便死了，他的离开，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对他本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可遗憾，唯一值得遗憾的，也只有那么一件。

        是她，这辈子他最亏欠的女人。

        至少，他应该要给她一个婚礼，假如她可以接受的话，在这之前，他会重新追求她，将自己欠了她的一切，都竭尽所能的还给她。

        徐烟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想要去郁南行那儿的，不过，有人抢先一步，来到了她所在的酒店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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