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夜色渐浓，更深露重，点点繁星闪烁着微光。

        长风客栈里的其中一间厢房，白衣男子盘坐于床榻上，乌发如墨，眉目冷峻，身侧搁着一柄长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眸，那双眼眸幽深如潭，淬满寒霜。

        起身取剑走出房间，他一路行径至后厨，还未到达，便闻到了远处溢散在空气间的浓郁香味。

        “唐姑娘，这粥还要熬多久呀？”

        出声的是个年纪青涩的少年，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此时正眼巴巴围在灶台边，热气腾腾升起，诱人的香味飘散开来。

        分明晚上的时候就已吃饱了，怎么这么会儿又饿了？小厮心中想到，定是这唐姑娘熬的粥太诱人了。

        唐梨一心忙着她的饭菜，眼下天已昏沉，后厨剩下的不过是些素菜，见此状况，她也想做些清淡的吃食。

        将白米洗净沥水，放入灶台蒸煮，取过萝卜洗净去皮切丁，调制出酱料。

        油热，倒入萝卜丁，加调料，控制火候，待须臾，葱花撒下，起锅装盘，又取出另一小碗扣在其上，防止热气散去，失了味道。

        “唐姑娘，你做的菜可真香，等会能让我尝尝么？”

        小厮嗅着香味垂涎欲滴，时不时飘散的菜香激起了他肚中的馋虫。

        在这长风客栈当小厮的时日里，他曾尝过几次掌厨的手艺，他的手艺自是不必说，更是让他后来整整一周吃别的菜都没了胃口，这次他只不过闻到菜肴的香气，却觉得这普普通通的一道菜会和掌厨做的不相上下，他肯定是饿疯了吧！

        小厮是这般想的，远在几米远的西门吹雪也被这香味所蛊惑。

        西门吹雪，天才少年，年纪尚轻之时就继承了父母留下的万梅山庄。

        万梅山庄富庶千里，名下产业涉及颇多，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更是与江南花家、一代富商万三千并称为富豪三甲。

        不过，比起西门吹雪富庶的家业，他倒是对剑术更为痴迷，他自幼习得剑法，在其间的造诣精湛卓绝，聪颖非常，因而江湖之中，西门吹雪的地位颇高。

        只是，西门吹雪向来独来独往，一年之中极少出门，为人孤傲，现今为止，他唯一亲口承认过的朋友不过陆小凤一人而已。

        对于鲜少出门的西门吹雪而言，此次出门实在难得，盖因近来胃口欠佳，对任何菜肴都不合口味。

        他本是对口腹之欲不会太过奢求，然而这次的厌食竟让他的剑术退步了几分，对于一个视剑术为信仰，视杀人为艺术的人而言，这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即便在他人眼中，他的剑术如同往日一般，但他心里清楚，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的状况了。

        剑术的退步根本原因在于他没有找到符合他口味的菜肴，长此以往，竟是消瘦了几分，无奈之下，他打算前往京城，世人都说京城能人异士众多，想必美食佳肴也不在话下，他相信在那里或许能找到符合口味的菜色吧！

        重重思量下，西门吹雪决定独自一人上路前往京城，这一路上，他也吃过各色吃食，却始终胃口不佳，直至他来到四方城。

        他听闻四方城中长风客栈的掌厨是从御膳房退下来的师傅，就入住了这里。给了掌柜银子，一定要专门让掌厨的做道菜，掌厨的手艺确实非凡，也让他的胃口有所好转，虽觉得缺了些什么，但能吃得下东西也是好事，只是没料到今晚他的饭菜竟会被打翻，他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奈何，西门吹雪也不是神人，不想吃饭的心思也敌不过腹部传来的饥饿。

        他踱步而出，还没到后厨就闻到了那股诱人的菜香，浓郁别致，渐渐勾起了心底的馋意。

        他放眼望去，一道苗条纤细的身影映入眼帘，定睛一瞧，他才发现是白天见到的那位姑娘，只见她熟练地将白菜撕成一片一片，有条不紊地倒油，调制酱料，细致优雅的动作并不像做饭，而是，让人不由看呆了眼。

        良久，只听得那姑娘开了口，声音清澈灵动，宛若山涧潺潺，“小二，过来尝尝。”

        她掀开锅盖，袅袅炊烟弥漫开，扑面的热气氤氲在后厨中，她耐心地舀起一小碗清粥，又将腌制好的萝卜丁、酸辣白菜推到他的面前。

        小二连连道谢，闻着这味儿只觉得肚子更加饥饿，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木筷夹出一小粒萝卜丁放入口味，霎那，味蕾被脆爽包围，轻轻咀嚼，甘甜爽朗，自身仿佛已经身处辽阔的草原，微风轻拂，惬意十足。

        咽下后他又喝了口稀粥，夹过一片白菜，嫩滑的口感带着白菜固有的清甜，清新扑面迎来，再加上浓稠有致的薄粥裹夹，一时之间那滋味难以言表。

        唐梨见小二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取过碗来将粥装上，她不过刚尝过一口，不经意中抬眸，就瞧见不远处一男子长身玉立，墨发翻飞，定睛一看，才发觉此人不正是白天见过的西门吹雪么！

        小二吃得兴起，眼观唐梨看着远处怔楞了须臾，正感到诧异，就听闻身后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骤然回首，却见西门吹雪走到了他们二人跟前，随即递出了一枚银子，那银两同烛光交相辉映，倒显得格外别致。

        “西门公子，你这是……”小二不解地开了口，后见他并不是将银子给自己而是给了唐梨，也不由愣了愣。

        “给。”

        西门吹雪冷冷地吐出一字，唐梨不是很明白，就见他将银锭搁在案板，把剩余的稀粥和菜肴全部端着离开了。

        这下子唐梨明白了，他这是要把自己做的菜给买下来呀！难怪先前那小厮说过他为人出手阔绰，可是，自己这饭也才吃了一口啊！

        唐梨赶忙出去追赶，夜色迷蒙，西门吹雪又走得飞快，只是片刻功夫就不见了人影，无奈之下，她只得回到了后厨。

        “那西门公子不是不吃吗？怎么这会又把姑娘做的菜给买走了？”

        小二纳闷了下，也懒得再想，见唐梨一脸无奈的模样，笑着开口说道，“唐姑娘你也别生气，打那位公子一来，我们都知道他那人脾气古怪，不爱说话，现下他也给了银子，就算是买了这菜，姑娘手艺那般好，不妨再做道吧！”

        即便是跟任何人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自从来了这里，唐梨深谙这个道理，更何况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这事也就罢了。

        只是那西门吹雪都不问过自己的自愿直接强买了去，这点让她颇为不爽，幸而那菜自己没全部舀出来，锅里还剩了点。想到这里，唐梨将剩下的一些菜舀出来，配着清粥吃了晚饭。

        翌日清晨，唐梨睡得香甜十足，昨晚那件事情也随即被她抛之脑后。起床换了件桃粉色的衣裙，照了照铜镜，更显得娇嫩了几分。

        “唐姑娘，你醒了吗？”

        叩门的是那小二，唐梨听到他的声音便拉开了门闩，只见小二端着糕点茶水笑着开口道：“唐姑娘这是你要的早点。”

        “诶，好的，多谢。”

        唐梨侧身让小二将那盘送进屋，径自倒了一杯惬意地喝着，抬头却见小二杵在原地，诧异地开口问道：“还有事？”

        小二笑得腼腆，先是把昨晚唐梨的厨艺夸了一通后，才开口询问着：“唐姑娘，你待会还要做菜吗？”

        昨夜只是因为后厨没人，因而唐梨才不得不亲自上阵，现今青|天|白|日的，又有大厨在，她做菜不就是觉得大厨做的不合口味，打大厨的脸么！

        想到这里，唐梨摇了摇头，“不了，今日天晴，我倒是想出去看看，对了，你知道这四方城可有哪些好玩的有趣的？”

        难得来到这里，唐梨也想看看这儿的风土人情，听了唐梨这么一问，小二瞬间咧开了嘴角，“唐姑娘，你这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自幼在这四方城长大，对这里的事儿熟的不能再熟了，若是你去问了别人，保不定比我说得好呢！”

        说着说着，小二愈发欣喜，“要说这四方城的美景，沿着护城河走准没错，这时节那儿的花都开了，可美了，旁边还有个湖，有钱人家的公子都雇了游船在湖面上泛舟，哦，对了，还有那寺庙，就搁在湖后边的那座山上。”

        听着小二兴致勃勃的讲述，唐梨不由起了兴趣，“如此说来，那儿还真值得一去。”

        “这是自然，而且姑娘可算赶上好时候，今儿碰巧是十五，晚间还有个庙会，到时候姑娘可以去看看。”

        唐梨一边听着一边思量，只是那小二踌躇了半天，后边话锋一转，却是说道：“姑娘，方才我给你敲门的时候碰见了西门公子。”

        听闻此言，唐梨并不以为然，“碰见便碰到了，与我何干？”

        小二赶忙压低了嗓音，“可他现下还在屋外头呢！”

        在屋外头？唐梨瞬间惊愕了，在她房间外面做什么？

        兴许是看出了唐梨的惊讶，小二解释了下，“也许是姑娘昨日做的饭菜合他的口味，他今天一早都没有去后厨点菜，姑娘你说，他会不会一大早等着是想让姑娘你做饭给他吃呢？”

        听了小二的话后，唐梨觉得他说的未免也太夸张了，哪里有人放着正儿八经大厨的菜不吃，偏偏要来吃她的菜。

        只是唐梨确确实实低估了自己，当她开门迈出房间，就见院子正中站着一人。

        那人听闻声响便转过头来，眸光清冷淡泊，此人正是西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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