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位处四方城内的长风客栈在这方圆数十里算起来也是颇有名气。

        早些年前，长风客栈就开在这了，只是那时的掌柜还不算精明，做起生意来总是畏头畏尾的。经营几年下来，除却先前投入的银钱，竟是挣不得几个子，无奈之下，只得将这客栈转手给他人，这人便是现今的掌柜了。

        说来这挣钱的门路归结起来还要看个人机缘和气运。

        转手而来的客栈初期也是亏本经营，盖因这里其余的客栈都有各自的特点，人来人往的，掌柜又结交了许多达官显贵，既然竞争不过他家，就想着干脆不做算了。

        岂料，就在他准备收拾家当归乡之时，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倒在了他的客栈门口。那老人双目阖上，面容上落满尘埃，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掌柜不由想起了近日来有客人谈起过灾荒之事，想必这老人应是受了灾荒之苦，一路颠沛流离到了此处。

        掌柜的心善，又忆起了自己的生父，只可惜他去的太早，感伤之下便将老人带进了卧房，更是煮了碗粥给他。

        那老人感念掌柜的恩情，又听及掌柜谈闻自家客栈的事情，老人不由抚须笑了笑，转而起身入了厨房，不过片刻，便做了一碗面搁在掌柜的面前。

        掌柜惊愕老人熟练的刀工技法，迟疑地用木筷夹起面条送入口中，牙齿咬下，劲道十足，而那面汤的味道更是令人咋舌。

        原来，那老人出自皇宫的御膳房，甚至给皇帝做过菜，后来告老还乡途中，儿孙尽被匪贼砍杀，他本想随着去了，却不想倒在了长风客栈的门口，而这掌柜的又救了自己，也许，这便是世人口中所说的缘分吧！

        至此，那老人一心一意留在了长风客栈担任掌厨，只为还了心善的掌柜恩情，而那掌柜也认了这位老人作义父。

        有了这老人精湛的厨艺，没过多久，客人纷至沓来，一时之间，口碑传遍方圆百里，久而久之，这家长风客栈成了这里最好的客栈。

        听了这里的小厮将这客栈的前前后后来历说得一清二楚，唐梨不由感叹着，在这世上，多做善事总是好的，虽不求得报恩，只求得一个问心无愧，不过世道终归人心险恶，还是得牢牢谨记一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姑娘，不知你想要些什么，等弄好了我就给你端过去。”

        唐梨虽算不上是绝世之姿，但那琼鼻樱唇加上姣好的面容让人看着都是格外舒服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美丽的姑娘做事，小厮也是积极的。

        唐梨随手点了几样菜肴后，眸光随意一扫。

        只见那位冰冷的男子走到了掌厨身边，薄唇轻吐出几个字眼，奈何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唐梨也听不太清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但见那大厨时而皱眉苦思冥想，时而肃穆颔首，不过须臾，那男子说完后就转身离去，他才踏出门口不远，掌厨的就深深叹了口气。

        或许是看到了唐梨望向掌厨那道困惑的目光，小厮低声开口解惑着，“姑娘，方才那位男子是昨日新来的客人，一来到我们客栈就将这里的招牌菜肴全部点了一遍，而且他出手也着实阔绰，不过我昨日去他房中收盘子的时候，只见那桌上的菜肴才被动了一两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才被动了一两口？

        听闻这个，唐梨感到疑惑，按理来说这大厨可是在御膳房待过的，厨艺精湛，那人怎么才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不过困惑归困惑，唐梨并未追问，况且那人与自己并不相识，将疑惑按捺在心底后，唐梨就离开了。

        从后厨走出来后，唐梨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往不远处高易山的房间走去。

        高易山的房间在欧阳明日的旁边，对于今早欧阳明日冷淡的神色以及生人勿进的姿态，唐梨也不太想跟他接触。

        只是总归还是他救了自己，况且那诊金是上官海棠出的，本质上而言并不能算是她的感谢，因此唐梨不愿找欧阳明日，而是来找高易山，相对而言，高易山虽时常板着一张脸孔，但不像欧阳明日那么难说话。

        “高壮士。”

        唐梨刚一开口敲门，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高易山看了眼她后，只是淡淡开口道：“唐姑娘，有事？”

        “是这样的。”唐梨斟酌着开口道，“虽说我的朋友为我付了诊金，但我心里头总觉得过意不去，还是想要亲自答谢你们。”

        闻言，高易山直接拒绝道：“不必了，我家爷是大夫，而且你朋友也付了诊金，你若是想谢的话就谢你朋友罢！”

        话说到这份上，唐梨只得惺惺作罢，再次言谢后唐梨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才刚一到门口，一张熟悉的脸孔就凑到跟前。

        来人正是司南，他笑着开口道：“姑娘好，我们又见面啦！”

        这不是他自己找过来的吗？唐梨纳闷了下，忽而想起了他今早委托自己的事情，只是方才自己却忘记了，一时之间尴尬不已，“这位公子，真是抱歉，方才我忘了你说的事情。”

        司南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件事，想着自己此次的目的，立时潸然泪下，痛哭流涕，“我那亲戚苦命的孩子哟……”

        唐梨哪会想到这司南说哭就哭，而且一个大男人的哭成这副样子……

        她不忍地递出一条帕子给他，“司公子，你先擦擦吧。”

        司南毫不客气地接过帕子，那白帕看着平淡无奇，只在上头绣了一朵梨花，扑鼻而来的淡淡香气萦绕着，他拇指一捏，便知这是一方上好的丝帕。

        “姑娘的帕子太贵重了，没事，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用帕子作甚。”

        说完后，司南毫不客气地将那帕子收入袖中，转而用另一个袖子狠狠擦了擦泪水。

        因看着司南落泪的模样，唐梨也不在乎帕子的事情，而是主动开口说道：“既如此，还是那孩子的命重要，事情不容耽搁，我这便同你去找欧阳公子。”

        说到做到，唐梨即刻便带着司南找了高易山，高易山扫了一眼唐梨后，又将眸光投向身后的司南，淡淡道：“我这就带你们见爷。”

        高易山领着两人来到欧阳明日的屋子，高易山说明事情后，三人就一同走了进去，欧阳明日正靠在椅上看书，见他们进来后便将书册搁在案台上，抬起头来，眸光淡淡地望向唐梨和司南。

        唐梨的脸色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倒是她身边的司南，目光倒是不太安分，虽然微低着头，但欧阳明日还是眼尖地发现他在偷瞥房间里摆设的物什。

        “病人呢？”

        欧阳明日凉凉开口，目光直击司南。

        司南还在暗忖着这屋子里头哪件东西最值钱，冷不丁就听到欧阳明日的询问，他立刻换上悲恸的神情，一字一句哭诉道：“我那亲戚可怜的孩子哟，要是真有个好歹，可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病的太重，只得在床上躺着，哎，还得请欧阳公子过去瞧瞧他。”

        欧阳明日不为所动，只是继续开口道：“他可有什么症状？”

        症状？

        听了欧阳明日一问，司南想了想胡诹道：“他脸色太过苍白，夜夜不得寐，似有梦靥困扰，什么都吃不下，眼看着人都瘦了好几圈。”

        “是么？那他是不是经常咳嗽，两眼黯淡无光？”

        依着欧阳明日的询问，司南连连点头，“极是极是，欧阳公子真是神医啊！我这便回去通知我那亲戚，想来他孩子是有救了！”

        说完后，司南欣喜地转身离开，岂料才刚刚走到门口，一道金线破空而来，司南侧身一避，不解地问道：“神医这是何意？”

        欧阳明日冰冷的声音随即传来：“好个顺手牵羊。”

        此话一出，唐梨震惊地看了眼司南，又对欧阳明日说道：“欧阳公子，你是不是对司公子有什么误会？他方才一直站我身侧，怎么可能拿走东西呢？”

        “误会？”欧阳明日不由冷嗤了声，“他并非家里有亲戚生病，只是想来我这里看看有什么值钱的罢了，我说的可对？”

        闻言，司南也不藏着噎着，而是爽快地承认了：“想我司空摘星偷了这么多年，还是难得一次被抓包，既如此，那就把东西还你了！”

        说完后，司空摘星把东西一抛，扔回欧阳明日手中，几个纵身就不见了身影。

        欧阳明日拿着手中的玉珏，眸光重新回到屋中，脸色骤然一变：“不好，他还把我的金丝盗走了！”

        欧阳明日用于诊脉的金丝共有两份，不成想那司空摘星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将另一份成功盗走，想来他方才偷的玉珏不过是故意露出破绽，好让他放松警惕罢了。

        “爷，我这便去追赶。”

        高易山话音一落，唐梨也开口道：“我也跟你一起去，司空摘星是我带来的，我也有责任把金丝找回来。”

        唐梨不曾想到司空摘星竟然是这样的人，是她引狼入室了，也是她的错。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跟着高易山的脚步一路飞奔，好在司空摘星武功不高，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他的身影，高易山立即纵身飞去阻拦了他的去路，唐梨紧随其后将他后路也封住了。

        “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啊！”

        司空摘星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今日这事不会善了，这金丝自己可是一早看中的，也是费尽周折同唐梨搭话，想靠近欧阳明日的屋子好借机行事，看来，只得放手一搏了。

        想到这里，司空摘星顾及高易山的武功，转而往唐梨的方向飞去。

        唐梨先前中了毒，武功还未恢复完全，刚一提气胸口就传来一阵钝痛，司空摘星想着这次应当能够顺利逃脱的时候，一小厮刚巧端着菜肴从这里路过，一不小心，就和司空摘星冲撞在一起，只听得“哗啦”碗筷落地的声音，顷刻间，饭菜全都洒在地上，白白浪费了这些佳肴。

        那小厮跌倒在地，哭丧着脸，声音哀嚎埋怨道，“这可怎么办，这些饭菜可都是给……”

        他话还未说完，身后一道房门打开。

        霎那，一阵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冰冷的空气，司空摘星瞬间怔楞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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