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失忆、失明

她红了眼眶，扭过头看窗外，突然就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有些冷，开了暖气，又替她拿了一件大衣披上。

        “我想去一趟邓家，顺便让玦儿和墨宝看看他奶奶。”

        她突然想起那个人，莫秦知从半年前被邓好雨救下之后就一直呆在邓家，这些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况且，半年前，游轮上除了他们的人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游轮沉了，何天麟被邓好雨送进了监狱，莫家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听曹觉民说，阿沈出国去了，莫冰莹有些感叹，明明曹觉民那么在乎她，明明阿沈知道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却还是走了。

        什么都没给曹觉民留下。

        世界上两情相悦，并不一定能够有好的结果，如念醉和余子安，如曹觉民和阿沈，自己算是幸运的了。

        “我陪你吧。”

        收拾好东西，男人开车直接去了邓家，从半年前回来开始，邓家，莫冰莹已经很少去了，今天算是第一次，带上两个孩子。

        到了邓家，依旧是古色古香，檀香雕木，哪一点都透露着精致。

        走廊里，九转连环，前面有下人带路。

        “家主很早就盼望着你们来了，以前又一直想要去找你们，可是觉得自己没有护住鱼小姐，也就没脸去，今儿个你们终于来了，家主一定很高兴。”

        邓家的风格，是传承了上百年的传统，就连一般的下人穿的也是白色连杉褂子，走过了长廊便是前院，燃着香炉，任白雪纷飞。

        终于进了前厅，邓好雨一听下人说莫冰莹和邱君凉来了，连忙让人做饭，自己带着书谧就去前厅。

        玦儿牵着墨宝乖乖地叫了声邓叔叔，邓好雨让人上了奉茶。

        “冰莹，我会以为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来我邓家了呢。”

        邓好雨有些愧疚，如果之前不是他一意孤行炸了游轮，鱼念醉小姐也不会死，余子安更加不会失踪。

        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痛色，随即笑道。

        “邓好雨，你不用自责，如果不是你，我们都有可能死掉。”

        至于书谧，从那件事情以后，莫冰莹也算是知道了，邓书谧，自己的妹妹。

        “书谧，母亲呢，我想见见她。”

        莫秦知被一直安放在邓家，邓家地儿清净安宁，适合养生。

        邱君凉和邓好雨在前厅谈一些事情，莫冰莹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院的阁楼。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还没有推开门，里面就又传出了那凄凉婉转的歌声。

        莫冰莹喉咙一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喷发出来。

        “吱呀……”门被推开，光线有些暗。

        莫秦知就站在檀木雕窗前，手捏兰花指，期期地唱着那首送别。

        莫冰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抱着妹妹，莫秦知就唱着《送别》，一手的兰花指捏得极好。

        那时候，莫秦知是流砂市出了名的歌唱家，就唯独喜爱送别，因为那是父亲曾经送给莫秦知的歌。

        “妈妈。”

        歌声戛然而止，莫秦知转身，目光呆呆地看着莫冰莹，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什么。

        “你是谁呀？”

        莫秦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莫冰莹突然就红了眼眶。

        “妈咪，你怎么哭了？”

        懵懵懂懂的墨宝看着突然就掉眼泪的莫冰莹，奶声奶气问道。

        莫冰莹拉着两个孩子走到莫秦知面前蹲下。

        “宝宝，玦儿，这是你们的奶奶，快点叫奶奶。”

        “奶奶好，我是玦儿（墨宝）。”

        两个孩子都是极为懂事的，莫秦知年龄不大，被何天麟囚禁的时候才二十多岁，现在也才五十岁不到。

        邱君凉没有母亲，所以莫冰莹才让孩子叫奶奶。

        莫秦知看着两个孩子，不知为何脑袋突然就闪过两道孩子的身影，好似自己也曾经有过孩子一样。

        莫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捂着脸痛苦了起来，莫冰莹心慌，一把上前就抱着莫秦知的肩膀担忧地问。

        “妈妈，你怎么了？”

        “没人来救我，我想他。”

        莫冰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这么多年，她忘记了恨，忘记了自己的孩子，却唯独还记得那个人。

        “妈妈，你放心，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了，你看，那是你的孙子和孙女，我们都会陪着你，不要害怕。”

        莫冰莹紧紧地抱住莫秦知，莫秦知哭得更加厉害了，这些年被何天麟一直囚禁在精神病院，每天过的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莫冰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女人，明明是至亲，如今却是疯疯癫癫的。

        在邓家待了很久，吃了晚饭才回去。

        一路上都在下着雪，男人说流砂市以前可不会下这么大的雪，今年倒是一个例外。

        一路上车里开着暖气，孩子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车里的气氛安静而又祥和。

        男人看着莫冰莹发呆的容颜，停下车，无比怜惜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溪竹。”

        “恩？”

        莫冰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脑海里还想着莫秦知凄凉的歌声。

        “溪竹，我们年龄都不小了，三十了，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其他的事情？”

        男人邪魅地勾了勾唇凑近女人的耳垂说。

        温热的气息洋洋洒洒地喷在她的耳根处，带来一阵无力的酥麻感。

        她想要推开男人，他却一下子就压在了她的身上，莫冰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已经被男人平稳地压在了身底下。

        “你干什么！孩子还在后面呢！”

        莫冰莹看着男人的动作，突然就羞红了一张脸，用力地推搡着他，声音又不敢太大，生怕吵醒了两个孩子。

        “溪竹，我们复婚吧！”

        莫冰莹一呆，突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他，男人也在看着她，期待着她的答案。

        她回来一年了，至始至终他都没能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也没有给两个孩子一个光明的身份。

        男人以为女人肯定会答应，可是莫冰莹只是推开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说。

        “对不起，在没有念醉的消息之前，我还不想复婚。”

        虽然当年的离婚协议书男人并没有签，但是，他欠她一场婚礼，欠她一个美好的青春。

        邱君凉突然就低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莫冰莹总是觉得念醉没有死，心里的那种预感十分的强烈。

        可是那么大的风暴，连着游轮都一起沉了下去，鱼念醉又怎么可能活着。

        她以为男人至少会黑脸，可他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好，反正你逃不掉，你想什么时候复婚我们就复婚，这流砂市是我的天下，你逃不掉！”

        男人又是那副霸道无耻的模样，高贵的脸上笑容不减，以前，他可是从来不会笑的。

        现在，整个流砂市的人都觉得邱先生未免太过于宠自己的太太了。

        就比如莫冰莹生日的那天，邱先生承包了流砂市所有的游乐场，所有的人都可以免费进去玩耍。

        莫冰莹生日那天，邱先生亲自下厨，莫冰莹生日那天，邱先生花了十万的礼花，全城狂欢。

        和煦的海风缓缓吹来，在流砂市的另外一边，就是海的尽头，人们常说，流砂市有多大，这海就有多大，一点都不假。

        海边的小别墅，精致而又优雅，余子安养了那么久的媳妇儿，可惜那人还是没能记起他来。

        那边有林妙人打电话说是老爷子病了，要让他回一趟巴黎。

        只是余子安曾经说过，再也不会回巴黎。

        而且眼下，他媳妇儿还在。

        初春了，余子安为了陪老婆，硬是让人在这海边修了一栋别墅住了下来。

        余子安一身白色衬衫，眉星目朗，身材修长，银色的纽扣在阳光下泛着光，松松垮垮地张开。

        露出里面结实精壮的胸膛。

        余子安下了楼，海边的那人正呆滞地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四处摸索着，前面有一块儿礁石，似乎是没有看到，头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嘶！好痛！”

        那人痛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已经失去了任何焦距，没有光亮，黯淡无光。

        这么久了，她还是没能从这块儿礁石走过去，一直就在这。

        她的失忆症，当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余子安看着曾经如火的人儿，想起曾经，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碎。

        余子安一把将人纳入怀里，鱼念醉一怔，用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看着他，虽然看不见。

        茫然而又懵懂，如同初生的孩童一般。

        “你……是谁？”

        鱼念醉苦恼地问。

        她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是谁？他又是谁？

        眼前一片黑暗，好黑，没有光，没有救赎，她紧紧地抓住余子安，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余子安薄唇紧抿，身子有些僵硬，良久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似乎又将他忘了。

        余子安微微一笑，绝色倾城，很少有男人像他一样。

        “我是你的眼睛，记得吗？”

        她的眼睛，在半年前随着游轮沉下去的时候，眼睛受到了海水严重的侵蚀。

        严重地破坏了眼睛内部的晶状体，至于她的记忆，也在那场风暴中失去了。

        间接性失忆，她只能记得住几天的事情，过几天，就会忘记，比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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