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西学东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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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五年三月
后来很多人都记得那一夜，天已经蒙蒙亮了。松江府上海县乃至青浦县，许多人都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了。
他们迷迷糊糊披衣而起，从窗口看出去，一团团红色的火焰盛开在黄浦江沿岸。
张静修远远看着，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千万颗滚烫的泪珠仿佛一下子全都涌到脑门，怎么忍也忍不住。
她嘴巴一扁，就哭了出来。
上头了，真的上头了……
朱翊钧递了个手帕子给她：“出气了吧。”
“我又不是为了出气……”
她只是觉得，他们两人这一场没有来头的梦，若为了这一场烟花灿烂、也算是值了。
“教训一下他们也好，省的无法无天了。”朱翊钧说，“不过，现在英国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他们要得不过是钱和市场。”
“不过？！”
听听你这反动的话，是一个当皇帝的人说的么。
“总之，不能和他们开战。真要动手，也得等几年。”
如今的大英帝国如日中天，跟他们彻底闹翻没什么好结果。
现在是1845年，法国工业革命还没完成，德国还是一盘散沙、尚未完全统一。至于美国，得等到1865年南北战争胜利后，1875年才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
说白了，真要跟英国斗的你死我活，你想补充军火都不知道问谁买。
“我记得，清末最主要的军火供应商是德国。”
“没错，所以这次出使美国之后，使团顺道就去欧洲了。”
“真的？！”静修激动了，“这事儿我爹他同意？”
“张居正现在才是大明一把手，他不同意，能干么？”
张居正是实干派，如今他上台已经到了第五年，前期整顿吏治、裁撤亢员、改革军制、发展军工，第一个五年计划顺利完成，改革的基础已经夯实了，就等着大展身手了。
下一个目标，就是钢铁！
“你跟你爹提过英国钢铁产量的事吧。”
“是啊。”
“他放在心上了，这次特意嘱咐了工部的出使官员，仔细考察英美等国的钢铁工业，引进技术和设备、咱们自己干。”
等这次出使回来，汉阳铁厂估计就要提上日程了。不过说起汉阳铁厂来，也得长吁一口气。
当年，张之洞到英国订购炼钢设备，英国人就问中国的铁矿石和焦炭是什么性质？
张之洞怎么说的——“中国地大物博，什么类型的矿石没有，何必多此一问。”
就这一句话，几百万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英国铁矿磷含量少，用酸性炼钢法，所以卖给中国的也是酸性炼钢炉。
偏偏中国本土铁矿石，磷含量偏高，得用碱性法，往高炉加石灰才行。
所以最后，汉阳铁厂炼出来的钢铁完全不适合用于铁轨轧制，大炮军舰更不行。
历史钱的教训咱得记住，所以这次朱翊钧本来是想提醒张居正一下的。
没想到，比之张之洞，太岳到底还是更胜一筹。
“之前他就让人把全国各地的铁矿石、煤炭都准备了样本，工部还让铁匠工匠们进行了仔细的分析，样本也直接带上船了。”
这件事上，张静修的角度很是清奇啊。
“既然你都知道碱性炼钢法了，那咱们也不用花钱买了，自己干不就行了。”
朱翊钧：？？？
“我还知道e=mc2，你怎么不让我去造原子弹呢……”
等造出了原子弹，也不用怕什么八国联军了，咱直接一枚原子弹炸过去，我大明宇宙无敌，五十年后就可以跟三体人搞星际大战了呢。
没有大开金手指的命，就不要得了开金手指的病。做人啊，还是得脚踏实一些。
“如果咱们自己能搞定，自然更好。要是其他国家突破了这个技术，照样买过来，一样没问题。”
只要绝不会出现上一次，张之洞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冶炼设备、居然炼不了中国的铁矿的事，就行了。
朱翊钧叹了口气，捏着眉心。
真是够心累的，他真是操碎了心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万历十五年啊。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三十年不上班”这个人设了。
“赶紧的……”
赶紧把这帮人都培养起来，他就可以彻底躺平了。
“张静修……”
“嗯？”
朱翊钧突然开口：“我想跟你谈一个合约。”
“什么合约，你想入股我的公司？”
好家伙，皇帝要亲自当买办了么？
“不是。”
此时此刻，那两个字就在朱翊钧口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忍不住要甩自己一巴掌，太禽兽了，简直禽兽不如啊。
他这具身体今年才十四岁，对面张静修也才十四岁，这个年纪早恋都嫌太早了，他就想跟她谈婚论嫁了，这简直是……
唉，这同时违反道德和法律的准绳啊。
不是他太猴急了，实在是这个时代大家结婚都早。
本来明年他就要大婚的，被他和张居正好说歹说给推辞了，但也跑不掉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张静修是女孩儿，论理这几年肯定也是要说亲了。
与其他们俩分别嫁娶，还不如凑一起过日子算了，可是……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模样，张静修奇怪：“到底什么事？”
“没事。”朱翊钧泄气，“回头再说吧，你先出去一下，我还要见两个人。”
朱翊钧要见的第一个人是松江知府。
“回禀陛下，英吉利的舰船已经撤离了，漕运的船只都已经出海了。只是……只是英夷要求惩办凶手……”
“从死牢里随便抓几个人给他们。”
松江知府满身的冷汗，这……他们能答应？
“你以为，朕今早放的炮，是用来听响玩的？”朱翊钧不高兴了，“让你找的那个徐光启，人呢？”
“回陛下，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
朱翊钧要见的第二个人，就是徐光启。
徐光启，崇祯朝内阁次辅，师从利玛窦学习西方天文、历法、数学、测量、水利等，毕生致力于科技研究。
著名的《几何原本》就是他和利玛窦共同翻译出来的，可以说，徐光启是明末“西学东渐”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放在清末，思想上是魏源林则徐，行动上就是恭亲王奕訢、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这样的洋务派。
当时，朱翊钧抓耳挠腮琢磨使团人选时，第一波人里本就有他，但是……
“1562+268，1830年生人，现在才十五岁……”
而且他是万历三十二年进士，距离现在还有整整十七年呢。
“不行不行，等不及了。”
这十七年，与其让他学经史子集，搞八股文，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把你送出去留学算了。
十五岁啊，当初的留□□童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等你学成归来，也不用熬到那劳什子崇祯当皇帝的时候了，万历年间我就让你登顶内阁。
“给朕去松江府找一个人，生于嘉靖四十一年，在龙华寺读书，姓徐、名光启。”
……
“陛下，您要见见他么？”
“不必了。”朱翊钧指着桌上的那本《几何原本》，“把这本书给他，远洋路途漫漫，让他好好研读。等他回来的时候，我要听听他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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