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撕破脸皮

　　深藏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开幕布，公之于众，其所带来的威慑力，不亚于平静海平面底下，一颗深水炸弹悄然爆炸，轰得屋内屋外所有人外焦里嫩。

　　李翠明的目光不断在张萍和李翠红身上来回跳跃，声色喑哑，“怎么会呢？”

　　“我出嫁前，村里好些老人还经常说我和娘长得像！怎么……怎么可能不是亲母女呢？再说……再说………那个时候日子艰难，为了活下去，多的是丢孩子的人，哪儿……哪儿还会有人往回捡？”李翠红双手紧握成拳，死死掐住掌心，强压住不断颤抖的牙齿和舌尖，眸光一瞬不改得望向张萍，嗓音晦涩而卑微。

　　见老太太持续沉默，不出声，她心内陡然涌现出股莫大的恐慌，拔高音调，急切催促，“娘，您说话啊～

　　张萍浑浊的双眼里快速滑过几分厌恶与不耐，“你本来就不是我们李家的孩子，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您是真的讨厌我………”李翠红被那样的眼神刺伤，喃喃出声。

　　“大姐，你冷静～”李翠明见她状态不对，整个人精神恍惚，摇摇欲坠，急得嘴泡都要出来了。

　　李翠红眼泪簌簌往下掉，哽咽哀鸣：“小妹，这……时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辛辛苦苦，掏心掏肺几十年，一次又一次被抛弃，被放弃，被忽略，还不断告诉自己要原谅，结果信赖支撑的血脉亲情全是假的，你让我怎么接受？”

　　“你冲翠明喊什么？她满心满眼都是你，从没做过半点对不住你的事！有什么你冲我来！”

　　张萍听见李翠红冲自家小闺女嘶吼，怒从中来，猛得抬起头，直勾勾瞪过去，语气强硬，甚至还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当年要不是我，你和你妹妹早就死在外头，哪儿还能活这么大？敢情，我救你还救出错处了？”

　　“娘～别说了………”李翠明见两人越扯越远，直觉不好，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老娘强势打断。

　　“不说什么不说？我救了她们姐俩一命，管吃管喝管住，这放从前，合该签卖身契，给我们家一辈子长工才是！哪像现在这样，还能婚嫁自由？”

　　尖锐且刺耳的话语一句接一句，似利刃般，刀刀准入心脏，刺痛且清醒。

　　李翠红缓缓抬头，任泪水肆意流淌模糊双眼，嘶哑着声音，艰难开口问：“因着………我不是您的亲闺女，所以，哪怕当年知道那是个火坑………您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我往里推，是吗？”  

　　“你小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娃，传宗接代的担子全在他一人身上！不结婚，不娶媳妇儿，难不成让他打一辈子光棍？老李家的香火要真折我手上了，来日，我去到了地下，有什么颜面去面对祖宗们？”

　　张萍情绪激动，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又不是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你凭什么要我白养？哪怕当年真把你卖给了王麻子，那也是命里倒霉，注定有那么一遭！”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懒得再掩藏下去，索性将话头全部挑开，大家都落得轻松。

　　“娘，您怎么能这样？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难道您还没见着大姐的真心吗？”李翠明满脸失望，愤慨辩解。

　　张萍难得冲她摆起了脸色，厉声批评道：“你三姐，你小弟，才跟你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姊妹，亲姐弟！你成天护着她做什么？但凡你对你小弟能有对她一半的心，他都不会跟你打那么多架！”

　　……………

　　“差不多是时候，爹，你进去看看吧！”乔兮月从墙壁上挪开耳朵，主动伸手敲了敲门，而后直接将人推进去，又再次贴近上面靠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手边的石子。

　　乔三妹抱膝坐在原地，情绪很是低沉，“妈这回肯定得难过死了，她先前对李家，对姥姥，对小舅舅，还有表弟，多好啊～甚至有很多时候，比对我们还好，牺牲奉献那么多年，竟然才知道不是亲生的，哎～～心里这坎怎么过呀？真是愁得慌！”

　　她一叹气，带着乔大姐跟乔顺顺接连叹气，乔兮月听着心里很不得劲儿，掏了掏耳朵，狐疑问：“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想？难道不是解脱了吗？”

　　众人齐齐满脸问号：？？？？？？

　　乔兮月耸耸肩，理所当然道：“她之前对着娘家无条件付出，甚至是牺牲，绝大半原因难道不就是因为是至亲，然后被血缘关系束缚吗？好像她不那么做，就对不起老李家八辈祖宗一样！现在又没有生恩，养恩，这么多年，就算是还，也差不多该还完了吧！”

　　“二姐，你说句实话，是不是早预料到妈不是亲生的了？”乔三妹牢牢盯着她，不错过半点表情变化。

　　乔兮月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没好气得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什么？两眼一闭一睁，啥都能知道？”

　　“也是！”乔三妹听罢觉着很有道理，点了点头，忽的又想起一桩事情，接着问，“你为什么不去找三姨呢？三姨可比四姨更厉害呢？”

　　乔大姐跟着附和：“对啊，三姨吵起架来，都能怼得姥姥哑口无言，二妹，你又何必跑那么远，专门去四姨家呢？”

　　“小弟，你清楚吗？”乔兮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经常保持沉默的乔顺顺身上。

　　说实话，她先前也只是觉着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跟屁虫，顶多再加一条，就是爱读书。

　　可是直到几个小时之前，在她们走至分叉路口时，这个八九岁的孩子，以一种极其认真的态度建议去李翠明家时，乔兮月突然意识到，这个乔顺顺似乎不太简单！

　　“你让小弟来解释？他才多大啊？”乔三妹小脸皱成一团，眼睛瞪大地如铜铃，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不信任。

　　乔兮月斜了她一眼，“小怎么了？智商这事儿上，可不会因为年纪大，就聪明地多点！”

　　“你这是拐着弯，骂我笨？”乔三妹“突”得一声窜起来。

　　乔兮月无辜得眨了眨眼睛，“我有指名道姓吗？你认定自己就是，我能怎么办？”

　　“你………你………”乔三妹气结。

　　乔大姐眼见局势要乱，眼疾手快将人按住，对着乔顺顺催促：“小弟，你只管说！”

　　“三姨厉害归厉害，可她不会为了妈豁出去，更不会为了妈，跟姥姥翻脸！从昨天舅舅无功而返开始，我们跟姥姥就已经开始撕破脸了！”乔顺顺看了乔兮月一眼后，抿了抿唇不疾不徐解释。

　　乔大姐听完，还是有些疑惑：“既然都装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现在突然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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