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客栈闲话

无论夜晚发生了什么，太阳总是照常升起的。

        耀眼而没有温度的太阳刚从地平线探出头，大地被第一缕光线照亮，邶国使团踏着光启程。

        使团穿梭在城镇中一路走走停停。这一日，使团包下了两座相邻的客栈，打算休整一整天。

        这几天里，长芩一直呆在马车里有意无意的避着风离云，很少与他见面。

        风离云察觉到长芩态度不对，拉着影一将自己这些时日的行为举止，仔仔细细复盘一遍。

        问：为啥长芩逐渐在疏远我？

        两人交头接耳回忆中…………

        得出结论：一下子露的有点多，长芩对自己心生忌惮了。

        解决方案：待定…………

        风离云长叹一声，自己是真的不会处理这类牵扯到“感情”的事情。

        顺其自然吧。

        客栈天字号房间里，长芩趴在床上，逗弄着小纯。

        春雨从隔壁房间出来，敲了敲自家小姐的房门，推门走进来：“小姐，快到卯时了。”

        长芩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从包袱中翻出粉膏口脂，懒得翻镜子直接往脸上捣鼓几下。

        一边冲出门，一边对着已经无奈到不想说什么了的春雨急匆匆说道：“一会他们问我，就说我出去逛逛。”

        黑旋风牌——长芩，从五楼一路冲到一楼。马上要冲出客栈时，直直撞上抱着风离云的影一。

        影一察觉到长芩会撞上来，但碍于风离云的吩咐，不能避开。只得举着手，将风离云抱高些，避开长芩。微微侧身，让长芩主要撞到自己身上，装着因作用力故意后退几步。

        这次和风离云同行，是长芩这辈子活这么些年里，最最安分的几天。当初她在家养伤都没这么安分，每天困在车厢里什么事都没有。

        前几日换马车，风离云那一架子书，起码还有几本可以翻翻。后面回了自己马车，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也不好向风离云开口要书。再加上那一晚，躲着他都还来不及，哪会往他面前凑，借书还书的。

        今日她实在是憋不住了，算着这个点，风离云应该在房里准备吃饭，不会遇到他。

        哪成想一冲出来，确实没遇到，直接撞上了。

        长芩尴尬的浑身不自在，低着头，冲着影一和风离云连声道歉。

        风离云先前还没睡醒，影一便一直没有唤醒他。

        此时他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见一个小丫头撞了上来，也没说什么。拍拍影一，让影一上楼。

        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问：“阿影，刚刚撞上来的是长芩？”

        影一停下布菜的动作，专注的看向风离云，特别认真的点点头。

        “长芩确实闷了好几日。”风离云吟吟笑着，将影一喜欢吃的菜推到他面前，“阿影，你也吃，吃完好好休息。这几日你一直守着我，都没怎么睡。”

        长芩见风离云和影一没有认出自己，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们休息的镇子相对较大，其规模快赶得上一座小一些的城池。

        在街边摆摊坐生意的百姓已经有些在陆陆续续收摊，长芩一路逛一路四处留意寻找湘雨楼。

        湘雨阁在母亲手中时，基本做到在凍国大小城镇都有至少一座的规模。虽然这些年来湘雨楼的营收数目只能用十分惨淡来形容，近乎已经达到入不敷出的地步。

        但与之对应的，它的情报网络越发完善。目前为止，在凍国地界中对信息的收集可谓是相当全面。

        这个小镇多发天灾，所以就算离京都不过千里，住民任就不是很多，路过此地的人也不多。她们住下的客栈，是镇上仅有的两家客栈。少，也就意味着地偏，价却高，客栈离小镇中心有很长一段距离。

        长芩一路走一路逛，她很喜欢一个人走在街上的感觉。

        晃悠在街道上，有一种没事儿干，什么都不用考虑不用担心，悠闲得整天地在这街上散步的感觉。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南头走到北头。

        但凡是还未收摊铺子，她都会进去光顾一圈儿。进去也不和老板伙计说话，就自己一个人绕一圈，看上什么就买下。

        信步闲逛了近半个时辰，长芩才走到小镇中心。

        在镇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上，一座装饰华美的六层高楼耸峙在那。

        湘雨楼门前挂出长长两排红纱灯，映亮了站立在门前身着薄纱正在揽客的两位女子。

        长芩走到其中一名看上去比较老成的女子身前，冲着女子挑了挑眉毛，抚媚一笑道：“姐姐，小女子想和楼里的妈妈谈一笔生意。姐姐，你能带我进去吗？”

        女子皱皱眉头，对着长芩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在心中估算了下长芩的年龄和衣饰的价位，确认了长芩不像是来逮人的。点点头：“小姐，你随我进来。”长芩跟在女子身后，穿过一层一层的薄纱幔帐，来到五楼。

        女子突然顿住，转身凑近长芩，悄声说道：“妈妈在六楼，我不能上去，你自己去吧。”

        长芩和她道谢后，踏上前往六楼的阶梯。

        女子转身下楼，走了几步，突然转回来，一把拉住长芩。贝齿轻咬薄唇，细语道：“小姐，你可要想好，不要冲动。”

        长芩明晓她误会了自己，拍拍女子肩头道：“姐姐，楚云湘雨梦阳台～。”

        女子愣在原地，直到长芩的身影消失在她目光里，她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楼主夫人么？”

        长芩走到六楼，熟练的避开几个机关触发点，推开六楼中唯一的一扇门，隔着重重屏风道：“越山重叠越溪斜，西子休怜解浣纱。”

        里面传来了一个如泉水泠泠但又夹杂着几分阴柔的男声：“醉和香态浓春睡，一树繁花偃绣帏。二小姐，大小姐几日前让我在此等您。”

        “萋叔？你回来啦！姐姐如何？身子可好？”长芩有些意外，幽萋会在此等她。自从母亲失踪她再也没有见过萋叔。走进房间，和上门，半靠在屏风后的躺椅上。

        落日的余光从窗外斜射入屋中，将男子妖娆的身姿映在屏风上，答道：“我十五日前离开时，大小姐看起来不太好。大小姐她说暂停双向联络，回都城的路上她会找机会，与您换回来，您暂且忍耐几日。”

        “姐姐……”长芩戚戚悲叹一声，继而正色，“萋叔能传信给姐姐吗？风离云很可怕，他在凍国的势力绝对不小。现在整一个邶国使团都是他的人，而且邶君已然率军靠近凍境。”

        “二小姐，风离云此人尽量交好，夫人失踪前，便是去见的他。他在邶国的影响力甚至超过邶君，邶君也毫不介意。前几日传来消息，邶君似乎打算在风离云娶妻后，名正言顺放权，提前退位。”

        长芩失声道：“他是最后一个见到母亲的人？那他会不会知晓母亲的下落？”

        幽萋略带训斥，强硬道：“长芩，行走在外，注意管控自己。”

        “知道了嘛～萋叔，别生气，我错啦。”长芩缩缩脖子，抿抿嘴，冲着男人撒娇。

        “二小姐，用过饭后，回去吧。”

        长芩绕过屏风，半蹲在男子面前，安慰道：“萋叔，我会努力和风离云搞好关系。等时机合适，问问他知不知道母亲的下落。你别难过啦，母亲这么厉害一定没事的。”

        幽萋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长芩幼时便喜欢这么冲他撒娇，转眼长芩长大了，她却不在了。

        揉揉长芩的头，低声道：“去吧，长芩。我不难过，这么多年，已经够了。”

        长芩想再开口安慰几句，但此刻她感觉她无论怎么安慰都显得很无力。

        萋叔对母亲的爱太重了，相比之下，父亲对母亲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从母亲身上学到本领和责任，从萋叔那懂得什么是“爱”，从姐姐身上明白待人的道理。

        下到五楼，点了几位男子弹琴，上了几个菜。随便应付几口，装个来逛花楼的样子，便下楼走了。出门时，见刚刚引自己上楼的女子，还在门口卖笑接客。走过去给她塞了几锭银子，示意她回楼里歇歇。

        离开湘雨楼，她走回客栈的路上一直在留意男子的配饰。

        姐姐因现在接手的事情，不能太过显眼，很多事情只能由她来做。为了母亲，为了萋叔，为了巫族，她该长大了。

        小镇里别说宝物，精品都很难寻到几个。长芩左挑挑右选选，买了个还看的过去的手炉，打算明日给风离云送去。

        此刻客栈里，风离云已经收到方才长芩去青楼晃荡，点了美男作伴的消息。

        风离云惊诧的看着眼前的纸条，满怀不确定的问暗卫：“长芩她点了五个小倌？”

        “是，姬小姐武功不凡。属下不敢靠太近，未能听清细节。”

        “我是让你保护她，有人袭击她的时候保护她，不是让你盯梢她。”风离云嘴角抽搐，发现自己和暗卫交流异常困难，“下去吧，记着保护她就行了。”

        阿影在休息，不能打扰他，想念阿影的第一百分钟。

        风离云瞅瞅纸条，驱着轮椅到火炉前，烧了。摸着下巴暗自思索，长芩是喜欢美男子吗？要是我送她十个，她会不会跟我回邶国？好烦，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的所有物不在自己庇护的范围内。

        这趟凍国之行主要就是为了将她带走，等回头让阿影看看，邶国有没有长得好看的男子，送个画册过来。

        长芩必须和他一起回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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