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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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细说破风村六年来有何巨变，首屈一指便是村中新添的一处茶楼——破风楼。
虽说茶楼修建不足五年，可桌椅摆设却看不出丁点新修的味道，可谓是从名字到里子都将“破风”二字传承到位。
也不知这楼主日大爷究竟是节约成本，还是因偏好怀旧风而故意为之。
楼中桌凳很难找出一只没缺胳膊断腿的，这可不，你看那说书先生手中磕掉口瓷儿的茶杯一落，黄垢朽木桌抖了也就二十抖。
“《仙记》有云：
鸿蒙十万年后，一奇病传入凡间，患之者面部黑紫，颊部生疮，一日内疮蔓四肢，三日后窒息而亡，十日内可蔓延千里啊！
是令近其者必传之，远其者闻风丧胆！
幸有一神，名唤药王，挟天宫草药下凡，救危于人间。是以一神之力挽救天下苍生！
鸿蒙二十万年后，又有一怪病传入仙界！
若论此病之怪异，不得其解！
患之仙者昏昏欲睡，神志渐萎靡。
终因无药可救而魂飞魄散！
寻其源头而不得，更无论觅其药方！
是以仙界动荡，而妖魔鬼三界蠢蠢欲动！”
说书先生嘴巴一停，端起外壁泛黄的茶杯缓缓吹气，轻抿一口。
座下之宾听得聚精会神，哪能忍住八卦只听一半？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座下七嘴八舌，你丫倒是赶紧讲啊！
这小茶楼破的漏风，你搁那装啥子清高？折腾啥子悬念哩？
“咳咳咳！”说书先生轻咳三声，朗朗道：
“值此四界危难之时啊！一小神突然出现，以其身精血入药！
据传此小神幼时体弱多病，其父母上天入海，寻遍洪荒，觅得珍稀草药一株，为其熬制汤药喂饮才得保命！
因其为药王神后代，兄妹医术深得药王神真传，加之药后血质特殊，不想对神志之病竟有奇效！
仙界安定，天帝故大喜，授封其为灵蕧上神！”
座下惊叹：“上神啊？听起来就很有钱的样子啊！”
说书先生叹气道：“只是，这灵蕧上神为拯救仙界，而身染重病啊！”
座下惋惜：“唉！天妒英才啊！钱没到手就先嗝屁了。”
说书先生接着道：
“而后幸得一奇草相救，才免于危亡啊！”
座下咂舌艳羡：
“灵蕧上神舍身拯救仙界，做了此等丰功伟绩，以后岂不是吃穿不愁，坐等高升？晚年再来个乐享天伦？”
说书先生手一顿，道：“人有人命，仙有仙命，那神仙的命数岂是我等凡人能参透的？伴君如伴虎，凡间如此，想必仙界亦是如此啊！”
“噗！”李灵许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由于嘴角上扬幅度过大，扯得脸蛋子又疼了起来，连忙一手捂着嘴角“哎呦”一声。
二蛋瞥她一眼：“瞎笑个什么劲？认真听讲！”
还好坐在角落里，没什么人关注她轻蔑的举动，不然还不拎起椅子抡她：亵渎神灵！
李灵许身子一侧，轻捂着嘴唇，偏过头悄咪咪道：
“刘二蛋，这神仙的事儿他一个说书的是怎么知道的？
这神仙还能得病？神仙不是长生不老吗？
这精血还能治神志？笑死我也！”
说完捧腹忍笑，似是将她娘方才的痛打没心没肺的尽数抛在了脑后。
刘二蛋心下无语，侧头撇她一眼，皱起眉道：
“你还想不想要我爹那医书了？想要的话就把嘴巴闭上！别打扰我听讲！
再捣乱，再捣乱以后你且自己去偷吧！”
李灵许赶紧双手捂嘴，作拉链状。
意思是我且缝上了，蛋爷您且认真听，以后还得您老帮我偷书！
没办法，人穷志短啊！
谁让这破风村里只有刘二蛋一个人对她好啊。
刘二蛋家里只有个小药铺，这几年各村狼疮病肆虐，医术平凡的刘老爹不知从何处讨了个神秘药方，对这病百治百灵。
随后一传十十传百，方圆数十里的各村村民都紧赶慢赶，架着骡子来刘家小药铺讨方子。
刘家也算发了一波难财，几年之间登上这贫困村的首富，但与城里人还是没法儿比的。
托了二蛋的福，还将李家唯一的劳动力——李灵许，从“一人耕三人地”的苦逼中解救出来，帮她在刘家铺子里安了个“抓药童”的职位，李灵许还不得抱紧这“富人”的大腿？
二蛋提着茶杯，视线停在说书先生身上，脑袋却偏向李灵许道：
“哎！你那衣服晚点送过来，我再给你缝上。前几日刚缝好怎又破了？你娘一日究竟揍你几次？”
“啊？”李灵许回过神，挠头笑笑，有些难为情道：“你总帮我缝衣服，我都不好意思啦！”
二蛋撇嘴笑道：
“甚么不好意思？这辈子生在李家真是苦了你了，我能为你做的也不过九牛一毛，能护着你的也不过立锥之地。
你别怕，你娘若执意将你嫁了远去，我就跟着你到天涯海角，为你做个缝衣童子。”
“”
李灵许看疯子似的盯着二蛋，一拳轻轻抵上他脑门道：
“傻子！说甚么胡话？你是刘家独子，你爹还指望你继承药铺哩！你若敢弃家而去，你爹还不打折了你的腿？”
二蛋满不在乎，开玩笑似的：
“我和我老子缘分浅，要不咱俩私奔吧，反正咱俩都长大了，我不做阴间的生意，也能出去做工赚钱了。”
李灵许顿了顿，“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天天想着私奔？”
二蛋一脸神秘凑过来，嬉皮笑脸说，“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见我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就是来给你赎罪的。”
李灵许一听，来了兴趣，“讲讲，欠了我啥？”
“欠了你一条命。”二蛋吐了吐舌头，似笑非笑，“所以啊，我得抓紧时间对你好，万一哪天我死在你前边，你可就再也看不见我了，你想与我私奔可都没机会喽！”
李灵许看疯子似的看着他，“昨儿是不是偷喝你爹的酒了？醉的厉害啊你。”
“切！”二蛋抱起手臂抽抽嘴角，“过了我这宝贝村可就没店儿了，等着后悔吧你！”
李灵许拍拍他的背，郑重其事曰，“该治治了。”
说书先生后边讲了啥，二人都不太听得进去。
李灵许歪着脑袋，指头在腐面桌上打着圈。
唉，她这辈子咋就这么苦呢？
若是这世上真有神仙，会不会她也曾经是个仙人？难道她今生是来历劫的？
喵的！她要是个神仙，还不把天王老子那窝端了！敢给她这辈子这么苦的命？！
走出茶馆，已是申时。
夕阳的余晖自天际洒落，映在她清澈灵动的眸中，如秋日一朵绽放的金桂，经微风拂过坠入无波的清潭，于水中一点漾起丝丝涟漪。
二蛋侧头打量她，目光痴愣。
李灵许对上他的视线，挑眉道：“看啥呢？我这脸是不是挺肿的？”
二蛋犹豫着抬手去摸，两个指头有些贪婪地触了触李灵许的脸，随即像扎到针尖似的迅速收回。
他移开目光，“没事儿，肿着也好看。”
李灵许没理会他那副蹩脚样儿，边走边无所谓道：“唉，我若是破了相，兴许我娘就不急着将我卖出去了。”
他定了一瞬，几步上前拉住李灵许，她的手腕十分纤细，似轻轻用力便会捏碎。
二蛋松了些力气，扯住她的袖子将她拽回了身。
李灵许凤眼瞪他：“干啥？快走啊，你爹要寻你吃饭哩！”
“李灵许，你嫁给我吧。”
刘二蛋乌黑的瞳仁亮而深邃，面上的婴儿肥尚未消散，轮廓却隐隐有着成熟男人的坚毅，看着她的眼神不似个青少年，倒像个饱经风霜的中老年男子。
正视她说出这句话是第一次，那浓烈的语气却似在心中演练过千万次，又犹豫了千万次，憋忍了千万次，终如石头落地般道与她听，倒有种死而无憾的决然。
李灵许静静的望着他，看着他涂满光辉的眸子良久不语。
村民穿梭在两人身侧，时不时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半晌，她拂开二蛋的手，面上添了些笑：
“我二十一，你十六，你还是个小毛头哩，是让我老牛吃嫩草不成？”
刘二蛋抿了抿嘴唇，笑道：
“可我不嫌弃你老啊，我喜欢成熟美。”
李灵许瘪瘪嘴，指了指前后穿行的人群：
“你就不怕我克你？人多嘴杂，每个人一滴吐沫星子还不淹死你？我倒是不怕水，可你刘家你爹你娘又怎能不怕？”
二蛋道：“你若能来克我，我求之不得。”
李灵许倒生了几分戏谑之心：
“你还真是个傻的，可是你刘家不够有钱啊。你若是再有钱一点，我娘可能就看上你了。
唉，我看还是等下辈子吧，下辈子等你托生个有钱人家，我娘定会将我卖与你的！哈哈！”
说完捧腹大笑，径直向前走去。
刘二蛋并未跟上，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
良久，他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下。
李灵许忙不迭的赶回家烧火炊饭，麦娘正倚在泥墙上等的不耐，见人走近，扒下草鞋一准扔在李灵许的脸上，掐着腰振振有词：
“你个不知廉耻的小蹄子！娘是白养你了！是要饿死爹娘不成？还敢跟着野男人跑喽？老娘抽死你信不？”
李灵许对这套招式轻车熟路，稳稳接住甩在面前的臭草鞋，顺势递给麦娘，表情淡淡：
“信，不过娘要是抽死了我，谁来给娘烧饭？”
“哼！嘴真欠儿！还不快去拾柴火！”
李灵许无言的笑了笑，将二蛋前几日塞给她的青菜洗了些扔进锅里焯水，转头去米缸乘米，打开缸盖的手蓦的悬在半空。
二蛋这小子，又偷偷往她家米缸里塞米了。
她心中酸涩，面上一滴水珠一不留神掉进米缸。
随即她抬手抹去，深吸一口气，蹲在灶台下烧柴，烙饼，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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