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寂寞

“婆婆，这有些不大合适吧？”万舅母皱眉说，万老太太回头看了眼儿媳妇：“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孩子是你们外甥女，就算到了一百岁，都是我外孙女。”
“我也想和外祖母好好地说说话。”素巧笑着说，婉儿也笑了：“那我就和夏云姐姐过去睡。”
“显得你。”万舅母捏一下女儿的鼻子，无奈地摇头，婉儿也只嘻嘻一笑，众人也就坐下吃晚饭。
小吴嫂子为了这桌酒席，可谓是使出了浑身的本事，万老太太坐下吃了一口，就赞不绝口。
“这手艺真好，婉儿，你也该好好地学学，省的以后嫁出去，做饭不好吃，被婆婆嫌弃。”万老太太的话让婉儿撒娇地拉住她的胳膊：“祖母，我哪里能学得会呢？”
“那可不行，这些事儿，总要学着的。”提到这个，万舅母和万老太太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素巧手中拿着筷子，却没有去动那些菜，这就是一家子吧，说说笑笑的，孩子可以撒娇，而大人呢，也可以和孩子说些别的。
“来，吃这个，你娘啊，最喜欢吃这个了。”万老太太把一个鸡蛋夹到素巧碗里，素巧不由惊讶地问：“我娘，喜欢吃这个吗？”
“是啊，我记得妹妹那时候，每次鸡下了蛋，就磨着娘，要娘给她煎个鸡蛋吃。”万德全也笑着说，只是一提到自己的妹妹，万德全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暗淡。
“那些事儿都过去了，
外甥女，我和你舅舅商量着，想要在这寻个铺子，做个小生意，你过来的日子长，可晓得哪里好些。”万舅母给婉儿碗里夹了菜，就笑着询问素巧，宋珍倒先笑出来：“邝姨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晓得这什么地方的铺子好，倒不如来问我。”
“真的吗？你晓得？”婉儿笑嘻嘻地说着，宋珍笑了：“我可是在这里长大了，什么地方有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万舅母原本就是要岔开话题，这会儿宋珍接了话，万舅母也就在那和宋珍说些什么地方好之类的话。
素巧看着自己的外祖母，伸手握住她的手：“外祖母，以后我们在一起，好好地过。”
“这才是……”万老太太喉咙有些哽咽，但没有说完话，原本，招邝大人回家，自然也想着女儿能长久地依傍在自己身边，谁知道，事情会变得让自己无所适从，女儿就这样离开自己，回到邝家，数年之后，收到的是女儿死去的消息，想问一问外孙女，却被丈夫一句，她是官宦家的小姐，你不过是个衙役的媳妇，身份是云泥之别，你又何必多问。
让万老太太不敢再多问一句，不知道这个孩子好不好。现在，这个孩子就坐在这里，笑得那样动人，对自己如此依恋，仿佛能看到女儿。
这一晚，万老太太和素巧说了一夜的话，说素巧的母亲，说素巧的生活，还有万老太太不停地
忏悔，忏悔当时不敢多问一句，让素巧过了那么几年的苦日子。素巧也只有尽力安慰，告诉万老太太，自己过得很好，不管世间的事情如何变化，自己都比原先要好很多。
这一晚，万德全和万舅母也没有睡好，初来乍到，两人还要担心家里的生活，总不能坐吃山空，这会儿手上的几百两银子，要如何用，才能让这日子过得下去。
这一晚，倒是婉儿和宋珍睡得很好，两个姑娘年纪相仿，又都是被家里疼爱长大的，说一会儿笑一会儿也就沉沉睡下。
“糟了，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婉儿先坐起身，看着窗缝透进来的光高声喊着，宋珍揉着眼睛也坐起身：“这会儿，还早着呢，邝姨还没有叫我呢。”
“还早啊。”窗户被夏云打开，接着夏云的声音就在床边响起：“婉儿呢，是这几天赶路，难免辛苦，所以睡着了，你呢，倒说说看，你是什么想法，也睡到这个时候。”
“哎呀，姐姐，人家这不是偶尔起迟了。”宋珍撒娇地说着，夏云把帐子卷起来，点一下宋珍的额头：“这会儿就晓得叫姐姐了，我还以为，你有了妹妹，就忘了姐姐呢。”
“那可不成，你也是我姐姐。”婉儿从床上跳下来，抱住夏云的胳膊就在那撒娇，夏云不由笑了：“这可不成，你要真算起来，我都要叫你一声姨。”
“这就各论各的。”婉儿说着就笑了：“我在
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姐姐，这会儿有了两个姐姐，那我可要好好地做妹妹。”
夏云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就依你，谁让你最小。”三个人嘻嘻哈哈，已经各自梳洗好，小吴嫂子在厨房里做饭，笑着对小宋姐说：“听听，这院子里，似乎头一次这样欢欢喜喜。”
“是啊，虽然娘子没有说，但我瞧得出来，娘子的眼神里，总是透着一股……”小宋姐把后面的话咽下，素巧的眼睛肿，透出来的是寂寞，是人人都依靠她，她却不能对别人说出自己艰难的寂寞。
而这寂寞，小宋姐晓得，自己这些人是无法消掉她眼中的寂寞的。
“真要说起来，娘子也才二十出头呢。”小吴嫂子轻声说着，小宋姐打小吴嫂子一下：“你到底在想什么，要说什么？”
“没有想什么。”小吴嫂子说着就叹口气，小宋姐也跟着叹气：“娘子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底下人可以再嫁，素巧这样的身份，就不能再嫁，她一辈子，要为那个在新婚夜就暴卒，年纪比邝大人还要大的英国公宋安守节。这个宅子，如同一个世外桃源，但小宋姐也晓得，过上十几年，等那个孩子长大，承袭了英国公府，素巧会被接回去，那时候，就活成了英国公府的一道牌坊。
到那时候，素巧眼中的寂寞，只怕会更深。在这个宅子里面，所有的人都能有别的选择，唯独素巧没有，她从
邝大人许婚那时起，就没有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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