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向往

“嬷嬷就该在这府内住着，有您在，就跟定海神针似的。”宋五太太的话让陈嬷嬷笑了：“这是五太太抬举我，我晓得我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哪里就敢做定海神针。只是五太太休要嫌我人老话多，这个家啊，人心齐，才能兴旺。”
“您老这句话才是正经，我们哪里敢嫌您老话多。”素巧含笑说着，陈嬷嬷也笑了：“我明儿一早就回去，夫人您在这府内也忙，您不用去送我。”
这话别总要絮叨一些时候，等说完话，天已经擦黑了，黄娘子陪着陈嬷嬷从屋内走出来。
陈嬷嬷什么话都没说，黄娘子却忍不住开口询问：“嬷嬷，您不是说，要来问问苏姨娘的事儿？”
“我一瞧夫人的神色，就晓得这事儿多半是她安排的，那我也就不用再问了。”陈嬷嬷这话让黄娘子皱眉：“怎么就是夫人安排的？”
“夫人年纪虽轻，但我这两话做事，却很沉稳。这样一个沉稳的人，怎会放任谣言流传，那多半就是她安排的。”陈嬷嬷笃定地说着，黄娘子微微点头，既然是素巧安排的，那素巧安排这些是为了什么，引蛇出洞吗？
而引出来的蛇，又是谁？
关于苏姨娘才是真凶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十一老爷自然也晓得了，他得知这个消息，不由连连说了两个好。
“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宋大老爷也很欢喜，对十一老爷喜不自胜地说着
。十一老爷对宋大老爷笑了：“那我就先恭喜侄儿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宋大老爷虽口中谦虚，但面上笑容却暴露了他真实想法。十一老爷也笑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宋大老爷，就先做一做螳螂吧。
十一老爷和宋大老爷各自想着自己心头的事儿，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己的打算很快就能实现。
十一老爷走出书房，回到自己院子，那里已经有个人在那等着，瞧见十一老爷进来，这人就上前行礼。
“你辛苦了，去支十两银子，离开京城回去铺子里。”十一老爷吩咐着，那人应是，就对十一老爷行礼，跟着管家走出去了。
十一老爷此刻志得意满，现在，什么事儿都安排好了，只等素巧把楚三老爷甥舅给赶出宋府，就再也没有什么阻碍了。
十一老爷想着就对管家道：“府里面这会儿是什么情形？”
“周姨娘被封在院子里面。”管家的话让十一老爷笑了：“这时候才封在院子里面，晚了。”
“老爷，会不会耽误我们的事儿？”管家小心翼翼地问着，十一老爷手一挥：“耽误不了，横竖，这颗棋子已经没有作用了。”
管家笑了：“恭喜老爷。”
十一老爷挥手，管家也就退下，十一老爷面上的笑容全是志得意满，这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国公爵位，不出三个月，就会成为自家的囊中之物，这也不辜负自己这一番筹谋。
传言传得越
来越凶，素巧依旧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每日来到灵前烧香，五七已经做过，六七将要来了，只等做完七七，就好出殡了。黄娘子那里，已经送来了出殡当日的宾客名单，还有要准备的各种东西。
宋珍看着素巧在那看着名单，还有那些账，不由小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您。”
“你是要问苏姨娘的事儿呢，还是要问楚家的事儿？”素巧头都没有抬，只说了这么一句，宋珍仿佛在积蓄勇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都想问问。”
“苏姨娘的事儿，你放心，我不会冤枉她，同样，刑部的官员也不会冤枉她。”这个答案并不能让宋珍满意，宋珍的眉还是那样皱紧，素巧摇头：“年纪轻轻的，不要这样皱眉，不好看。”
“我总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但是我不晓得，这要发生的事儿，对我是好还是坏，我也不晓得，不晓得……”宋珍的眉并没有依言松开，依旧皱得那样紧，声音也带上了迷茫。
“你无法安心地在这府内，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小姐？”素巧放下手中的账本询问宋珍，宋珍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旦遇到变故，命运会变得格外悲惨。”
素巧看着宋珍，宋珍的脸上有迷茫，但也带着向往。素巧的唇蠕动一下，接着素巧才道：“其实，我也只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
，过一点平常日子。”
安稳生活、平常日子，对普通人来说唾手可得，不费吹灰之力。但对素巧来说，却是那样费力，那种寄人篱下，没有地方可以让自己安稳落脚的日子，素巧不愿意再过了。
而这座府邸，素巧渴望从这里得到庇护，但想要得到庇护，就要让自己成长。太难了。素巧轻叹一声，宋珍已经把头靠上素巧肩头：“安稳生活，平常日子，像娘和我原来过的日子那样吗？”
“你娘和你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素巧也想知道，宋珍笑了：“我们那座院子，还没我这会儿住的院子大，院子里面有一口井，我娘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春日赏花，夏日乘凉，秋日桃子熟了，我和娘就把桃子摘下来，吃不完的桃子酿成酒。到了冬日，在屋子里生一盆火，烤火赏雪喝酒。”
这样的日子，听起来都很美好，素巧不由笑了：“我的娘若还活着，也许……”
但素巧并没有把话说完，要到素巧出嫁之后，素巧才在某一天突然意识到，邝家是不会容许自己的娘好好地活着。而要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死去，法子太多了，只要在她生病的时候不给她请医生，不给她吃东西，那很快，人就会病死。
“巧儿，巧儿，你要听你爹的话，要好好地，要好好地。”这是素巧的娘去世前，拉住素巧的手，对素巧的叮嘱。幼年的素巧，一心只记着娘
说过的话。可是听爹的话，又有什么用呢？爹爹依旧在外做官，写来的信上不会问自己一言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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