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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柒·游春宴


倚在美人榻上的阿绾似是知晓她的来意,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懒洋洋地开口问道:“怎这个时辰过来了?”

        绿萼提着食盒去了小厨房用膳,内室里只有阿绾一个人,檀香并不答话,只敷衍地见过礼,脸色并不好,“五娘子今日这般做,可是把婢子往绝路上逼,待六娘子受完罚,定是要对婢子进行发落。”

        两人都是聪明人,阿绾也无意和她打什么机锋,神色自若地瞥她一眼,“你自负聪颖,从来不肯屈居人下,想必也知道什么是绝路逢生。”

        檀香闻言一怔,与娘子主仆多年,她自以为自己那些小算盘被藏的很好,谁知今日才明白,娘子从来都知道罢了。

        她稍一敛容,正色道:“婢子愚钝,还请娘子指点迷津。”

        今日闹剧,大将军虽不追究,可并不代表王夫人咽得下这口气,愿意放过她,更不消说脾性并不好的六娘子了。

        既然娘子愿意看在往日主仆情谊上提点她,檀香自然会把握住机会,叫自己好在六娘子那里站稳脚跟。

        阿绾沉思半晌,回想着话本子里的情节,想必就是这几日,王贵妃就会办上一场游春宴,说是赏花吃茶,郊外踏青,但还不是为了给沈玉茹铺路,好叫满城文武,世家闺秀都知晓将军府有她这么一号人。

        可阿绾这会儿也不能直接将此事全盘托出,若叫檀香知道她能预知不日就会发生的事情,以她缜密的心思,怕是会生出大乱来。

        故而阿绾只好道:“眼下你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莫让人寻了你的错处,早些在六娘那里站稳脚跟最为重要。比如将你的看家本事有意或是无意的让六娘晓得,她自然不会想着罚你,就是夫人想寻你的错处,她也会帮忙挡着。”

        这说的是檀香极擅养增白养颜之道,想是她祖上传下的方子。

        因为有着这些好方子,整日与两位兄长比武切磋,偷溜去外面风吹日晒的阿绾,养得一身好颜色,雪肤花貌,粉妆玉琢。

        那沈玉茹肤色略黑,虽说与平常人无异,但站在白如美玉的阿绾身旁,怕是不够看。

        檀香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只是这可是她的底牌,原本不想这么快就拿出来的。

        不过,左右都是要在六娘子面前露一手的,早些晚些有什么区别呢?

        阿绾又多提点了句,“莫要说是你自个的方子,否则日后她觉得你无用了,恐怕不会留情面。”

        这话并非无稽之谈,毕竟在那话本子里,可是说沈玉茹驻颜有术,至于是什么个法子,倒也没多赘余,阿绾不得而知。

        檀香恭敬颔首,将这话听了进去,似乎还有话要说。

        已经坐起身来的阿绾却没什么要和她多说的,只淡淡道了句,“时候不早了,你再不回去,怕是要惹人生疑了。”

        闻言,檀香告声退下,临走前,眼神复杂的看了阿绾一眼。

        阿绾知道檀香满腹疑惑,但如今她没那些个工夫计较,在话本子里檀香不过是与她一样的炮灰角色,都是因为一个四皇子,被沈玉茹害得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如今有了共同的敌人,合作也未尝不可,至于那劳什子四皇子表哥,她季宴绾从来就瞧不上罢了。檀香既然喜欢,又有往上爬的心思,那她何不添柴加火,给沈玉茹使些绊子。

        因为有了对策,檀香再在沈玉茹跟前侍奉的时候,反倒泰然自若,叫金珠银珞幸灾乐祸了好几日,她们二人暗地捉摸,且等着吧,六娘子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定是要把一腔怒火发到檀香身上的。

        谁知她二人左等右等,也没见得六娘子发落打骂檀香的消息,反倒是又破格提她做一等婢女,顶了金珠的活,留在屋内伺候。

        内里详情,其余一干婢女并不知晓,唯独檀香岿然不动,照例为六娘子备汤泡澡,斟茶倒水。

        沈玉茹一面惊讶于那汤浴的效果如此惊艳,不过是连着泡了三日,就真的有变白;另一面却是因为这两日认祖归宗的事情暗自苦恼。

        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请来宗亲族长,给她上了族谱,却不让她改回原名——季晚晴。

        说是感念她养父母的养育之恩,不必更名改姓,又说虽然她养父母已去,但她一日姓沈,便要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众人得知后,只觉将军重情重义,却不知沈玉茹又气又恼,她有哪门子的养父母?

        这些年被母亲养在临川王氏舅舅家,旁人只当她是客居府上的表小姐,根本就不存在有养父母之说。

        但母亲那日非要给季宴绾一个没脸,凭空杜撰出个身份,引得母亲又编纂出她那对养父母在她进京后,无意间让山匪盯上,沈家被洗劫一空,藏身火海。

        为此,父亲便有了理由让她不必改名换姓,在奉茶认亲时叫她落了个没脸。

        认亲当日,阿绾并未出席,反倒是兄长季骋听到些风声,忧心阿绾思虑过度,来了留春苑一趟。

        而阿绾早在当初听得父亲和王氏的那一番话时,就对王氏所说的农女身份产生了怀疑,只是在此之后,她并不好去问真相究竟是如何。

        何况就算她去问,王氏也不一定会说。

        这会儿兄长过来宽慰她,阿绾故作伤心欲绝的姿态,颤声问道:“府上说的那些事情,可是真的?”

        她怔忡地望向院里的一树青翠,眼神空洞,“我连亲生父母的面都不曾见到,他们怎就去了呢?”

        季骋当她心里难受的紧,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阿绾放心,兄长会派人去查的,务必还你一个真相。”

        连兄长都知此事蹊跷,父亲怎会真的信了王氏的这番说辞,说不定不让沈玉茹更名改姓也是因为不满此事。

        既然兄长愿意查,那就再好不过了,阿绾冲季骋微微一笑,“多谢大哥。”

        她只有在私底下无人的时候才会亲昵的喊他大哥,季骋脸上浮上一抹笑意,眼里一片柔情。

        季骋在她的留春苑里待了好一会,临走时透露个消息,说是贵妃要在三日后举办游春宴,届时得了帖子的各府女眷都可以去,就连他们这些不曾成家的郎君得空的也可同去。

        知道贵妃此举旨在让沈玉茹扬名雍京,阿绾怎能不去凑这个热闹。

        故而她一脸惊羡问道:“可知是在何处赴宴,二哥最好玩,到时候一定要他带着我去跑马。”

        见她一脸喜色,季骋不好给她泼冷水,只委婉的提醒道:“还不知母亲是何安排呢,想必母亲有了打算会遣人来知会一声的。”

        阿绾点点头,心里却是在冷笑,兄长这消息恐怕是从外头交好的儿郎那得来的,至于王氏,巴不得只让沈玉茹一个人去才好呢。

        不行,此事要无意间让父亲知道的好,最好是让他亲口放话,王氏不得不带她去。

        晚上众人一起用膳时,阿绾故意一改这几日的素衣儒裙打扮,着了套颜色较艳的劲装,像是才从演武场下来那般。

        果然,季崇看见女儿飒爽英姿,意气风发的向他走来时,一双虎眸亮了亮,笑呵呵道:“原以为阿绾这几日不大舒服,连演武场都懒得去了。”

        阿绾不悦的嘟着唇,将小女儿家娇蛮可爱的样子展现得淋漓尽致,“父亲这说的叫什么话,正是因为阿绾身子骨不好,更是要多练武强身健体啊。”

        季崇放声大笑,要不然怎么说阿绾更合他的脾性呢,这整个季家就她不怕自己,还敢和他顶嘴,“好好好,是为父的不是,就是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平日舞刀弄剑当心着些。”

        知道父亲是真的关心自己,阿绾点头应了,“那是自然,我还等着过几日和二哥一道在游春宴上大放光彩呢。”

        冷不丁被阿绾提及,季驰丈二和尚似的摸了摸头,显然对这劳什子宴会并不清楚。

        季崇醉心军务,整日不在家,自然不知晓雍京城贵妇人之间的宴会。

        不过倒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惯会享受的雍京贵人们一个比一个会玩。

        只是今年的宴会,怎儿郎们也邀了去,季崇随口问道:“你二哥也能去?”

        阿绾言笑晏晏,“那是当然,贵妃娘娘的游春宴与旁人的自然不同,说是不曾成家的儿郎和女眷们都能去的。”

        听她这般说,季崇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左不过是借着宴会让那些妇人们相看孩子们的姻缘,好结成儿女亲家。

        稍一思忖,季崇便道:“那就你们几个都去吧,老大老二照顾好妹妹们。”

        将军都发话了,王氏哪还有插嘴拦着他们不去的份,又是这个季宴绾,屡次三番坏她好事。

        既然她爱凑这份热闹,就别怪那宴会上变故迭生,吃了亏去。

        这般想着,王氏也就释然了,左右这个季宴绾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等到了宴会上,还不是任她拿捏。

        原本就没打算留她性命,只不过端看阎王爷何时来取了,不过她并不介意推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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