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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醉酒


秦恪之到底是从褚绥宁嘴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话,不过代价却是褚绥宁在回程路上微抬着下巴,一路也没看他。

        秦恪之做小伏低地递水又递糕点褚绥宁倒是接了,只是尝了几口又把那块本来就小得可怜的糕点扔回秦恪之手上。

        她脸上的神情倒更像是恼羞成怒多些。

        秦恪之仰头,动作十分自然地将剩下这块糕点吃了。

        马车刚驶进大营门口,就被一群新兵拦住了。

        秦恪之在营中积威已久,褚绥宁更是叫人惧怕,这群新兵挨挨挤挤推了半天,才终于推出一个承载了众人希望的倒霉蛋出来,在马车前立正大声道:“启禀上将军!属下有事要报!”

        秦恪之叫停了马车,幕帘撩开一半,露出一张清隽无双的脸来,“什么事?”

        这群新兵的脸上顿时红了个透。

        褚绥宁慵懒靠在软垫上,在后头嗤笑了一声。

        秦恪之方才挑逗得略微有些过火,她本有些恼想要给他些教训,贝齿都张开了却半晌没能狠心咬得下去。

        反倒是给了秦恪之可乘之机,灵活的舌尖乘机钻了进去,肆意掠夺口中本就不多的空气。

        褚绥宁把玩着指尖鲜红的蔻丹,漫不经心地想,方才那一口若是咬下去了,秦恪之嘴角带着显而易见的伤,该用什么神情来见人。

        这群新兵不知车内不止秦恪之一人,嚷闹了半天,才让褚绥宁听清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原来是见秦恪之就要离开朔城进京,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士兵们不舍,特意在今夜买了酒,想要为秦恪之践行。

        平日里他的规矩甚严,营中若有人私自醉酒闹事,必要严惩。

        但现下秦恪之望着车外一张张年轻面孔上的热枕之意,心头忍不住有热意涌动。

        他在此处驻防数载,其间经历早已成为他人生中难以磨灭的一段记忆。

        无论是一起在烈日下练兵,还是共同于山林之中伏击,秦恪之虽是将领,却其实从未对他们摆过什么将军架子,过的都是互相扶持的日子。

        调任的旨意来得突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谁都还没做过有一日秦恪之会离开的准备,他要走的日子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众人忍着不舍,想要最后在营中与他开怀畅饮一次。

        秦恪之看着这群半大少年微红的眼眶不禁失笑,欣然应允道:“好。”

        可他们却仍然扭扭捏捏还不离开。

        秦恪之:“还有何事?”

        方才开口那人再次羞答答道:“还、还有襄阳公主。不止将军能否,也邀公主一道。”

        最后的尾音已经近乎是嗫嚅,这群人脸上的害羞神情远比见着秦恪之掀帘的惊鸿一瞥要情真意切得多。

        秦恪之:“……”

        他忍耐了下,才道:“都先过去罢。我着人去通禀公主,随后就来。”

        褚绥宁才到营中的第二日,就在落满了积雪的校场之上着了一身耀目至极的艳红骑装,于奔马之上开弓,三箭齐发,技惊全场。

        边城不似京都,有那么多森严的礼教规矩,既是神采飞扬的美人,想多看上两眼也是人之常情。

        这些新兵那日大多都在场边围观,嘴上不说,其实心思活络得很。

        众人依言散去,秦恪之放下了帘子。

        懒散靠在软垫之上的公主撑起半边身子,以单指挑过秦恪之的下颌,让他转过头来。

        “怎么这幅神情,不想去同他们喝酒?”

        含笑的女音似还带了些柔媚。

        “不是。”秦恪之回过神来,“只是又想起那日公主雪地之上红衣策马的样子。”

        “所以呢?”

        所以他不想教他们看见。

        公主端坐马上睨视众人的凛然神态,袖摆被风吹起的勃勃英姿,只要一想起,就会有股名为嫉妒的火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

        褚绥宁的手指还搭在秦恪之的下颌上,顺势抚了两把指尖下细腻的皮肉,似笑非笑道:“可你方才,不还应了唤人去通禀本宫吗?”

        这一声“本宫”将公主的气势显露无遗,手底下这调戏秦恪之的动作,倒叫人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占谁的便宜。

        秦恪之:“那公主……愿意去吗?”

        “算啦。”褚绥宁坐直身子敲敲车壁,吩咐车夫继续朝前走,“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我去坐坐。”

        不过褚绥宁也知道,自己出现一时半会他们会激动异常,可若是一直坐在那里,反倒是叫众人都放不开。

        今夜的主角是秦恪之才对,她去看看,饮完一杯酒便走就是。

        褚绥宁懒得再回去更衣改妆,就这么同秦恪之一道去了。

        因着人多,宴席未设在厅中,而是在露天的校场上。

        场中燃了篝火,天际一轮明月格外皎洁。

        今夜来来人不在少数,年轻些的就这么席地而坐,端了酒坛子开怀畅饮。便是那些平日里同秦恪之不睦的几个,也没在这个时候设法挑刺。

        褚绥宁在案几之前坐下,示意众人不必拘谨。她抬手端了酒盏带头一饮而尽,酒盏向下一翻,一滴酒液也未滴下。

        襄阳公主都已率先饮下一杯,场中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秦恪之平日管束得严,难得有这般可以众人畅饮得机会。三杯清酒下肚,原本心中还有顾虑的人也彻底放开,该说与不该说的话都没经脑子,面红耳赤地举着杯子说得热闹。

        褚绥宁手中酒盏又被盛满了,她却只是在掌中把玩,未曾再饮一口。

        因着人多,秦恪之只能与她对面而坐,两人之间不仅隔了段距离,还隔着不少的人。

        秦恪之被群年轻的新兵重重围在中央敬酒。

        褚绥宁轻笑了一声,朝秦恪之的方向举了举杯子,示意不必分心,与他们尽兴就好。

        闻溪替褚绥宁在碗碟中夹了几块点心,随即笑道:“这样热闹的宴饮,还真是难得见到。”

        “唔。”褚绥宁晃晃酒杯,看着映在盏中的月亮倒影,“的确,倒还有趣。京中的宴会无非都是一个样子,无聊透了。”

        将士们顾忌褚绥宁,因此无人上来敬酒。可边城没有那么多森严的规矩,秦恪之那处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了个严实,就算是一人回饮一口,今夜只怕也有些够呛。

        众人起哄着,虽然有些喧闹,不过瞧着却十分热闹。

        比宫中夜宴上挂着端庄笑意,撑着仪态与人交杯换盏可轻松多了。

        她轻轻尝了一块点心,隔着这么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秦恪之。

        他正仰头一口饮尽盏中清酒,随着吞咽的动作,轮廓分明的喉结微动。

        认识的时间也算不上短了,况且自从到达朔城的那天起,褚绥宁与秦恪之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比谁都要长。

        但她似乎还没有这么仔细地打量过他。

        褚绥宁单手撑着下颌,长长的眼睫轻颤着。

        秦恪之今日穿的这身衣衫明明很是普通,套在他的身上却偏偏生出种贵气凛然的风姿。

        他一贯偏爱玄衣,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穿过其他衣衫,就比如在宿弩那夜的青衫。

        褚绥宁有些失笑。

        或许秦恪之令她心动的地方,排在他着实是个优秀且十分有能力之前的,还是他这一张看了就无法移开视线的面容。

        他仰头饮酒的样子更是好看,有种难得一见的少年豪气。

        只是他平日里太过稳重,总是会让褚绥宁忘记,秦恪之也不过只长了她几岁而已。

        秦恪之的酒量其实不止错,但今夜饮得太多又急,他的神智虽然还清醒着,冷白的肌肤却已经发红。

        他似乎有些热了,抬手轻扯了下领口。

        这时有一人举了举杯子玩笑道:“早闻京城繁华却还没得过一见,上将军到了京都,日后兄弟们可多了个投奔得地方了!”

        秦恪之点头笑道:“自然。”

        另一人做了个压低声音的动作,却因为喝得微醺,其实音量比平日还要大,至少褚绥宁坐在一旁事完完整整地听了过去。

        “不知京城平康坊中的姑娘和这儿相比如何,上将军有空了可千万要去看看呐。”这人露出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笑意,“日后兄弟们来,你才好引路不是。”

        平康坊是什么地方,在场众人只怕无人不知。

        大家都喝得酒意上头,一时勾肩搭背地嬉笑起来。

        褚绥宁端着酒盏轻晃了下,听得那头传来了秦恪之清冷的声音:“不去。”

        众人:“?”

        秦恪之又道:“不敢。”

        褚绥宁:“咳。”

        众人:“……”

        军营之中都是男人,嘴上没有把门开开玩笑是常事,更何况这会还喝了酒。

        褚绥宁倒是不在意秦恪之与人应酬之时说了什么,他这人瞧着就自律甚严,必然不会喜欢在外胡来。

        但有时也要随着附和几句,还能融入到他们当中去。

        秦恪之毕竟是上将军,自己坐在那里他心有顾忌,说出不敢这样的话来难免在下属面前失了面子。

        褚绥宁没能忍住唇边的笑意,远远看了秦恪之一眼,放下酒盏便起身离席了。

        回房还没多久,响起了褚绥宁意料之中的敲门声。

        她将房门打开,对上秦恪之有些微醺的俊脸。

        他的肤色极白,因此饮酒后脸颊泛起的红晕就格外明显。

        两人离得很近,褚绥宁闻到了他身上混着清淡皂角香味的酒气。

        褚绥宁问:“怎么过来了?”

        秦恪之神色不似平常清明,乖乖答道:“想来。”

        褚绥宁被他逗笑,侧身让他进来,替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

        手掌探到额头,才发觉秦恪之此时的体温的确很烫。

        秦恪之坐在软凳上,褚绥宁半弯下腰与他视线平齐,“你是清醒着,还是醉了?”

        他歪了歪头,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而后老实道:“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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