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田晓洁笑了笑，唠家常地问了句，“我出国的时候，就听说老江全家去了舟山，这是叶落归根了？”

        旁边的田晓春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都过去十多年了，荔平嫂子脑溢血没了，老师长吵着要见几个孩子，给调回来了。”

        田晓洁明显一楞，“还有这事？”

        田晓春耸耸肩，“老姐，十六年了，您整天埋头钻研，要说过日子，还真不在行。时间要那么经用，我肩膀的章衔早就该升了。”

        田晓洁给亲弟打气：“我现在回来了，孩子也能帮你看一看，你得给老田家争气。”

        田晓春看了眼旁边的侄女，噗嗤一笑：“可拉倒吧，娟子和磊子都初中毕业了。再说了，有你给老田家争光，我就搞好田家的后勤，您没事的时候带鸽丫头来岛上逛逛银沙滩，哈啤酒吃海鲜，顺道再看看我，齐活---”

        田晓洁挽住自家闺女胳膊，眼尾笑出来细细的纹路，“瞧把你舅舅美的，赶明儿带闺女到鸿岛逛逛，看是不是他说的那样。”

        巷子口有家海鲜大排档，人气挺旺，他们坐下，挨马路的桌子，人来人往的，烟火气十足，吃着得劲。

        久违的温情涌到心间，当年独生子女政策，家里就她一个，小学六年级，妈妈车祸意外没了，爸爸疼她爱她，也没再婚。

        田家姐弟俩十六年没见了，感情一点也没生疏，青市流行喝生啤，田晓洁今天高兴，喊老板又打了几斤来。

        辣炒蛤蜊，老醋花生，铁锅鲶鱼，大锅炖小杂鱼，最美的还是鲅鱼馅饺子，皮薄馅大，满口留香。

        宋鸽觉得，能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酒过三旬，大家都微微有些醉意，啤酒也能喝醉，宋鸽倒是头一回。

        老板给他们这桌送了道菜，算钱的时候对不上，田晓春知道怎么回事，往隔壁桌努努嘴，“江家小子想拼桌，要不要？”

        田晓洁笑了笑，“这得问我闺女。”

        宋鸽表示无所谓，老板服务到位，饭菜也实惠，江渡一个人独占一桌，老板还巴不得。

        正好她也想当面说清楚，不想以后每天跟着一条尾巴。江渡这揍性，影视剧里面经常演，痞帅兵油子，难缠的很。

        江渡过来，向上级领导行了个军礼。田晓春，隔壁团的副团长，新兵连里面带过几天江渡。

        田晓洁有那么点印象，当年出国前，江照海带着媳妇回大院，这小子爬树掏鸟蛋，掉下来差点摔断胳膊。比她家闺女大四岁，今年应该二十五。

        江渡给两位长辈敬了酒，坐下来胡侃山侃，幽默细胞似乎天生自带，田晓春要装装上级领导的稳重作风，皱皱眉毛要老板打包剩下的几碟菜。

        田晓洁在国外待惯了，江渡口条不错，开朗阳光，这孩子无论到哪儿都吃得开。

        就有一点，国内的女孩子，可能不太吃他这套。

        见宋鸽频频皱眉头，田晓洁笑了笑，破了江渡的梗，江渡这才挠挠后脑勺，停下来剥了粒蛤蜊丢进嘴巴。

        终于等到田副团去老板那里结账，江渡跃跃欲试，开了口：“田阿姨，您现在回来了，鸽子以后是不是就到大院住了？”

        在宋家门外蹲了一下午，多多少少听到一点，他不太确定。

        田晓洁替撤盘子的服务员挡了挡掉下去的筷子，笑着说：“你们年轻人都有主意，我尊重你们的决定，”顿了顿，严肃道：“打我闺女的主意可不行，年轻人还是要有上进心，错过了做事的关键阶段，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这话就定调了，江渡一口闷了面前的啤酒，“田阿姨说的对，我们还年轻，搞事业最重要。”

        宋鸽松了口气，莫名有些动容，这个便宜老妈，话说得真漂亮。

        去招待所的路上，尾巴没有了，田晓春送侄女和姐姐到楼上的客房，叮咛两人晚上锁好房门，明天团里开会，晚上得赶回去，有什么事打他单位电话。

        来到楼下，电线杆后面闪过一个黑影，田晓春咳嗽了两声，黑影自动移到他面前，立正敬礼。

        田晓春扶了扶额头：“你田姨的话都听明白了没有？”结账的时候，他也不是没长耳朵。

        江渡：“都听明白了。”

        田晓春：“都听明白了，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江渡弱弱道：“江副团，您不是还赶着回岛上……月底阅兵……”

        田晓春点点头，“你小子几天的假？”

        江渡比了比手指头：“报告田副团，一个礼拜！”

        田晓春看了看楼上亮着灯的窗户，“交给你小子一个任务，能不能给我办好喽？”

        江渡声音特别地洪亮：“请江副团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田晓春：“没事别整天瞎晃悠，我看这里就不错，夜市烧烤电影院都有，你小子再追点肌肉，补一补正气。”

        江渡站得笔直，“请江副团放心！”

        田晓春也没闲功夫和他贫嘴，叮咛了几句照顾他姐和他侄女的话，发动了车子。

        夜空璀璨，抬头就能看见银河里面一闪闪亮晶晶的小星星，江渡也学着那轮月亮弯了弯嘴角的弧度。

        楼上那扇窗户里的灯吧嗒灭了，她应该睡了吧，江渡掏出裤袋里大排档老板给他的硬糖，剥掉花花绿绿的糖纸丢进嘴巴，薄荷硬糖，还怪甜的呢。

        住进招待所，宋鸽这两天每天睡到十点多才起床，不是她不想起来，田晓洁的安排，晚上两人聊到凌晨，担心宋鸽睡不够，早上多赖会床也没有什么要紧。

        田晓洁笑称，老年人睡不着，早点起来还能帮宋鸽买她爱喝的甜豆花。宋鸽是杭市人，其实更习惯喝咸豆花，味蕾跟着灵魂变化，这个便宜老妈想补偿亏欠的母爱，她也乐得享受这份安逸。

        只不过，江渡那小子每天神出鬼没，时不时能看到他溜达来溜达去，田晓洁估摸她那弟弟交代给江渡什么，安抚宋鸽别去理他，江渡见缝插针，充当了两人的购物苦力。

        几天下来，宋鸽觉得，江渡这人也还行，至少帮忙搬东西的时候还是任劳任怨的。

        田晓洁有些不大明白，陪闺女逛街买东西，闺女尽买了种子、肥料、农具和类似的东西，两人去书店，她也选的是一些农学、植物学、甚至养殖一类的书籍，招待所的房间都快放不下了。

        像是集中采购，要干大事的模样。

        中午饭就在街边的馄饨摊解决的，吃完东西，田晓洁看着地上一堆东西，笑着问宋鸽：“你这是要参加秋收大作战？”国外的时候，她经常看国内的报纸，知识青年下乡的一些专业术语，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宋鸽喝光碗里鲜得掉眉毛的虾皮紫菜汤，这两天和田晓洁聊到以后的打算，她也没怎么细说，田晓洁的心思，她也能理解。

        时代因素，像原身这样，初中毕业就下乡插队，确实失去了不少学习知识文化的时光，前两年国家恢复高考，田晓洁和她聊的时候，旁敲侧击问她将来喜欢做什么，国家恢复经济生活生产需要大量人才，参加高考未来的天地才会更广阔。

        穿之前，宋鸽也是高考独木桥走过来的，做题出的汗，熬的夜，用掉的笔芯，垒得山似的模拟试卷历历在目。

        当时填写志愿全凭感觉，文科专业就业面窄，读了四年汉语言文学，非师范院校出来，当老师的可能也不多，好在父亲对她特别宽容，她对园艺这块感兴趣，误打误撞就入了行。

        面对再次选择，她的想法是：人生不光只有站在所谓的高处才能发光发热，对这个社会有所贡献。无论站在哪里，从事什么工作，无愧本心，有所获得，健康平安地渡过一生，就已经赢了这个世界的大多数。

        当然，这个时代的高考她也不会错过。至于专业，她需要还好选一选。

        便这样回到田晓洁的疑问：“妈，您过完生日就要到海城去了，我的想法是这样-----”

        田晓洁听完闺女的话，吃惊不小，“你要去鸿岛？还要租块地，闺女啊，你可要想好，鸿岛那地方，距离青市五十来公里，岛上啥也没有，开荒种田这事儿，你下乡那会儿还没干够啊。”

        宋鸽预料到田晓洁会是这样的反应，便说：“我就去一两年，一边做我喜欢的事情，一边复习功课，参加高考，这总行了吧？”

        田晓洁：“……”这孩子，咋忽然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宋鸽：“……”换了芯子这事，能和您说吗？

        “为祖国奉献光和热，不管做什么都是光荣的！”江渡来了一句。

        宋鸽：“……”你也倒是机灵。

        田晓洁吸了口气，脑袋有点疼，“这件事我要和你舅舅商量一下，他过几天回来，我们大家再合计合计。”

        宋鸽甜甜一笑：“我都听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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