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秦家杰出现前，宋嫣和柳悠芝之间属于纯粹的阶级姐妹感情。宋嫣随下放的父母到老家清水县红星大队插队三年，柳悠芝就分在隔壁胜利公社，属于同一拨清水知青插友。

        七四年农历春节，两个公社年终比武大会，宋嫣和柳悠芝分别作为红星公社和胜利公社的文艺骨干，代表各自公社登台表演了压轴大戏，一个演白毛女，一个跳红色娘子军，打了平手，两大公社年终比武大会第一个双黄蛋。

        同年回城，分配到了青市石油系统下面的加油站，入职头半年，两人暗暗较劲，都想获得领导的赏识。年初宋嫣工作出了失误，柳悠芝帮忙说了几句好话，两人的关系从竞争态势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宋嫣盯着柳悠芝弱柳扶风的细腰，恨得牙痒痒。柳悠芝隐藏得真够深的，回城后和秦家杰从笔友关系变成恋爱关系，恋爱过程柳悠芝全程见证，当着两人的面，一口一个姐姐姐夫的叫，没想到居然背着她干这样龌龊不知羞的事情。

        她掏心掏肺和柳悠芝处，带柳悠芝逛遍青市，吃吃喝喝，当成最好的朋友，柳悠芝却和她抢秦家杰，背地里对她这么防备。

        什么爸爸公派出国，e国某大学的客座教授，妈妈医院护士长，要不是今天赶宋鸽的提亲宴席，她还真被唬得一愣一愣。

        现在居然一边吊着秦家杰，一边和人相亲，这还是人干出来的事情吗？

        宋嫣气得七窍冒烟，像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必须好好治一治了。

        下到三楼走廊，柳悠芝要宋嫣等一等她，到包厢打个招呼。宋嫣要她随意，最好别耽误太多时间，相亲的人可没那个耐心。

        柳悠芝懂宋嫣的意思，秦家杰那边是彻底没指望了，也由不得她不去见相亲的对象，还剩一头注，亲戚千叮咛万嘱咐介绍的，对方硬茬子，不好放鸽子。

        柳悠芝没见到柳桂兰，出来恹恹的，宋嫣丢过去一支口红，耐心已经耗尽，“你平时不挺爱美的吗？这会儿蔫成茄子，赶紧涂两下呗，都等着你呢。”

        柳悠芝琢磨宋嫣的话，掏出小镜子，抿了抿嘴巴，两片嫩嫩的樱桃小口，粉嘟嘟的，还挺润的。

        宋嫣轻笑了两声，还真是没用过好东西的乡下货色，装什么城市名媛。

        柳悠芝低下脑袋，瓜子脸灰扑扑的，以前还能和宋嫣平分秋色，这以后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眼泪不争气地吧嗒掉到了手背，冰冰凉凉，带着屈辱，柳悠芝叹了几口长气，跟在宋嫣后面，下了楼梯。

        到二楼的茶室要经过饭店后厨，走廊黑黢黢的，水泥地面腻着一层油污，消防拴下面堆着两个垃圾桶，人一走近，嗡嗡嗡飞过来一群绿头大苍蝇。

        两个拉泔水的杂工弓着背舀桶里的泔水，馊味冲天，一个不注意，苍蝇能直接飞进嘴巴，就有一个杂工吞进了苍蝇，柳悠芝和他们擦肩而过时候，那个吞了苍蝇的，挽起来汗衫袖口，露出一口喷臭的黄牙，色眯眯地看着她，喉结起伏明显……

        走廊灯还是坏的，柳悠芝踩到一块瓜皮，鞋底滋溜打滑，一个倒仰撞翻了泔水桶。

        爬起来的时候，那个一口黄牙的癞子头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柳悠芝死死捂住灌了馊水的胸前布料。

        哪里有宋嫣的人影，挣扎着起来摸走廊灯绳，癞子头男人一把逮住她的胳膊，另一个男人，一瘸一拐拿着葫芦瓢过来，坏笑不止。

        “大闺女，咋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摔疼了吧，俺们拉你起来……”

        柳悠芝惊声尖叫，一把推开癞子头男人，不要命地往消防门那里跑。

        一门之隔，宋鸽走到206茶室门口，门虚掩着，系统却忽然掉线，那个目标小红点瞬间丢失，伴随而来的一声尖叫，顿住她的鞋底。

        推开消防门，一个穿花裙子的女孩，披头散发跑了出来，浑身泔水味儿，哭得哽咽，显然被什么刚刺激过。

        远一点的地方，有两个穿xx单位清洁工蓝马甲的中年男人，发出那种调戏女人的坏笑，推着搬东西的平板小车，车上两个油污污的塑料桶。

        两人见后厨出来人，互相点了香烟，收住嘴巴。

        平板小车推到消防门，宋鸽给两人让开路，癞子头男人脏兮兮的手指放进嘴巴，吹了个响哨，不怀好意地上下扫视，“咦，大闺女这么快就换了身衣裳？”

        另一个催癞子头男人，也是一脸的色眯眯，“还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馋疯了回去要你老娘说媒，今天的活干不完，晚上的老白干全捐给瘸子他们。”

        癞子头男人：“说的你好像不是瘸子一样。”

        “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我先去趟厕所！”

        ……

        又有几桶泔水运到消防门这里，宋鸽无奈了，夹在一堆泔水桶中间。

        过了大概五分钟，厕所里面忽然冲出来刚才那位穿花裙子的女孩，女孩浑身发抖，长发被风从两边带开，露出来一双恐惧、惨兮兮的眼睛。

        柳悠芝？

        宋鸽又认了认，确定是柳悠芝。柳悠芝和宋嫣一个单位的，清水县插队那几年，和宋嫣处得来，回城后工作落实到一块，关系更近了。

        身边不知情的都以为柳悠芝才是宋嫣的亲姐妹，实际上，宋鸽才是宋家女儿。

        柳悠芝这会儿应该和宋嫣、秦家杰三人一块坐着喝茶谈心吧？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像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刺激，吓得魂都没了。

        宋鸽正狐疑着，那个癞子头男人也出了厕所，释放过后很愉悦的样子，一边系裤带，一边吹口哨，瘸子男人开他玩笑，宋鸽回想刚刚柳悠芝的反应，也是一惊。

        这两个渣滓……

        光天化日，他们肯定不敢做什么别的事情，但是猥亵一个女孩，这事不好说。

        宋鸽对柳悠芝无感，原主和柳悠芝的关系，一直都挺疏远的，也能理解，原主是宋嫣的眼中钉，像柳悠芝这样心思细腻，敏感多情的女孩，对宋嫣讨厌的对象，也只能另眼看待，谈不上喜欢和深交。

        穿之前，宋鸽有过一回路见不平，当时是在地铁车厢，有个猥琐男对一个大一女生下咸猪手，被她当场捉住，和同学一起扭送那人到了派出所。

        何况，癞子头男人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宋鸽转了转手腕，向那人勾了勾手指，癞子头男人眼睛冒出精光，舔了舔嘴巴凑过来，“大闺女，我眼睛拙了，合着你才是那个能耍的……”

        宋鸽朝癞子头男人的方向推出去泔水桶，“那我就让你耍个够撒。”

        一大桶酸臭，浮着烂菜叶子，混合了各种厨余垃圾的泔水，一泄而下，癞子头男人首当其冲，胶鞋底子滋溜打滑，恶狗食粪似的，门牙磕到平板车边缘，痛得嗷嗷叫唤。

        瘸子男人脑门一阵眩晕，唰地丢掉半截香烟，握着马勺骂骂咧咧冲宋鸽过来。宋鸽掐准癞子头男人叫唤的鼓点，等地面那位爬起来，推翻又一桶泔水。

        啪叽---

        两个猥琐男叠到一起，瘸子男人手里的马勺稳稳地罩住癞子头男人，那桶泔水倒的正是时候，给两人浇得透心凉，心飞扬。

        馊味弥漫整个走廊，两个猥琐男挣扎着爬起来，癞子头男人气急败坏要报警，瘸子男人捂住他嘴巴，表情忌惮地觑了宋鸽两眼。

        宋鸽搓了搓手，“尽管报呗，看到时候警察抓谁？”

        两个猥琐男对视两眼，斗败的落毛公鸡似的，一声不吭灰溜溜离开。

        宋鸽提醒平板推车、泔水桶也一道拉走，两个猥琐男折返回来，癞子头憋着怨气，趁宋鸽不注意，抄起墙角的拖把，下死手挥向宋鸽后脑勺。

        宋鸽听到背后动静搞得大，以为惊动了后厨的人，回头看消防门，两个猥琐男发过头的面团似的，瘫软在那里，癞子头男人鼻脸乌青，显然刚被狠狠揍过。

        视线扭回来，宋鸽面前走来一位军官，穿着制服，看肩膀的章衔，海军连级。

        “江连长，我来打扫战场，您和嫂子到茶室聊一聊吧。”男人背后那位，宋鸽有印象，巷子口水果摊，张大爷的儿子，张黑蛋。

        面前这位，陌生脸，五官硬朗，眼神自带军人的正气与伟岸，张黑蛋不矮，向阳巷里算是挺拔周正的帅哥了，和这位一比，无论个头还是相貌气质，都完全不够看了。

        字典里边能挑出词汇来形容，宋鸽倒是觉得，都不太恰当，穿之前她迷恋了一阵军旅出身的鲜肉明星，真正和军人面对面站着，确实还挺惊艳的。

        嫂子？张黑蛋什么意思，年轻的军官早早地娶了媳妇，胸怀大志，保家卫国，造福像她这样的小老百姓，军嫂多么的光荣。

        宋鸽自动让开面前的走廊，“好像刚刚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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