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鱼面人（一）

他也看向天顶，又摇摇头，说：“几率渺茫。”然后把手电转向墓道深处：“那边可能会有出路。”

        “那我们赶紧走吧.”

        张小哥没作声。文欣有些奇怪，用手电筒照照他的脸，只见他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差得可怕。他用手撑了撑地面，吸了口气，终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说：“跟着我。”，转身朝墓道里走去。

        走了几步，他停了停，又一转身，同时十分自然的拉上了文欣的手。

        文欣这时侯已经感觉到脚上剑伤的伤口其实很大，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痛，痛得她脑子里都没法去思考别的事情。比如说为什么这墓道怎么也走不完，为什么前后两头一直都黑漆漆的，墓道尽头到底有什么东西，这玩意儿摆在这里是干啥的等等。

        文欣只能尽量保持身体平衡，不敢去看伤口，她怕被张小哥知道，也怕看到自己脚下血流成河。

        她知道旅行包里急救的药物不多了，仅存的药物能否撑到俩人出墓还是个问题。张小哥的伤比自己严重，为今之计只能尽量保证他能有足够的药物可以用。

        这在当时也许是最不明智的决定，却是文欣当时下意识的选择。这条墓道给人的感觉很压抑，她有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好像会发生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往前走的时候文欣莫名其妙的一直盯着张小哥拉着她的那只手，因为这要放在以前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以张小哥的性格，他应该从来没有这样亲昵地拉着女孩的手。但现在就是这样，文欣的手和他的手自然而然，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理所当然的交握在一起。从手上传来的力道也同时给文欣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张小哥似乎也有点隐隐的不安，跟文欣一样有种不祥的预感。

        以前不管遇到什么灾难，什么困难，张小哥都能游刃有余地对付，他镇定自如的态度是文欣最大的安全感来源。可是现在，他似乎也遇到了他无法应付的事，那种无处不在的安全感消失了，他没有像过去那样让文欣感到安心。

        脚上的伤口流的血不算多，但是一直在慢慢流着。开始文欣的意识挺清醒，到后来竟觉得脑子发昏，而且时间越长，越发的眩晕，文欣想可能是流血过多导致贫血了，走路的步伐越来越小，也许，美人鱼就是这样走路吧！爱情，原本就是美人鱼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走着走着，后面传来墓室的砖顶开裂的声音，回头一看，用来封砖的铅水已经软化，这里的墓室很快就会坍塌下来。文欣俩人这才想起刚才在那个华丽的墓室中天宝龙火琉璃顶可能完全烧毁了，火势蔓延到下面来了。

        文欣问：“怎么办？”

        张小哥心一横，死就死吧，咬着牙拉着文欣拼命跑。

        手电筒的光圈照射中，只见墓室四周全部用条石做壁，上面全是色彩斑斓的壁画，顶上是条石镶嵌青砖。

        忽然，张小哥在一幅画边停下脚步。墙上有一幅历史名画……沧源壁画。沧源壁画就是垂直的岩壁上做画，涂料比较讲究用赤铁矿，虫胶，动物的血混合而成。所以壁画成赭色，图案立体感较强，都是一些五官不清的人和头尾不齐的动物。有的人首熊身，有的鱼首人身，有的鸟首人身。五官也是千奇百怪，有的是很妩媚的人脸，却长了一张笑容诡异，唇缝裂开可到耳边的蛇一样的大嘴；有的是猿猴般凸嘴大蒜鼻大脑门，却有一双人一般明亮的双眸；有的是比目鱼一般的两只眼睛平行的脸，却长着人的鼻子和嘴巴……

        张小哥喃喃自语道：“这是幅新石器时代的图画，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这种画本来应该画在垂直的岩壁上……”

        话没说完，他忽然兴奋起来，急忙从旅行包里找出登山镐，用力砸那幅壁画，壁画噼里啪啦一直往下掉混合着颜料的岩石碎片。文欣心想，这孩子疯了吗，怎么这样不要命地砸一块岩石。岩石是连在山壁上的，你就算砸开了，后面还是岩石啊……

        张小哥虽然受了伤，力气却还是极大，岩石很快被他砸开了一个可容一人大小的洞，他钻进洞里，上下摸索一下，可能摸到了什么机关，壁画上的那些人兽合体的怪物忽然活了……当然不是真的活过来了人，变成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动物，而是像皮影戏一样有了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这里的岩石里面有矿物质，形成一个天然的磁场，有录像机的作用，可以把这些人兽合体的动画形象像制作动画片一样做成一系列连贯的动作。”

        “这些动作有什么寓意啊？”文欣本来就觉得那些壁画形象够诡异了，现在居然还会做动作，真够惊悚的。

        “他们在给我们指路！”

        果然，只见一个人身鱼首的怪物左手一指，张小哥顺着他的方向一个箭步跃到墓室中心，一道凄凉的月光般的光芒闪过，张小哥站的那块巨石青砖猛地下陷30厘米左右；一个比目鱼般的怪物右手一指，张小哥向右旋转，跃到右边的青砖上，青砖很快下陷50厘米左右……他腾挪躲闪，动作非常敏捷，仿佛一个舞技純熟的舞蹈演员般。在墓室中几番折腾，他的衬衣已经破成碎条，被他随手不知扔到哪儿去了。刚才在天宝龙火琉璃顶的墓室中文欣被烧得衣不蔽体，所以他把他的外套披在了文欣的身上。现在的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长裤。文欣看着他在墓室中旋转跳跃，不禁心想，这孩子，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扒光了就是一只树林里磨爪子的小豹，现在的他，犹如在蓝色星球上孤单起舞的纯净精灵一般，空灵美好。

        没等文欣观赏完，前面很远的地方一道岩壁竟然像两扇巨大的青石门一般向外挪开了一点，一条黝黑无比的细小缝隙，出现在两扇门的中间。文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身的冷汗，这么大的巨门竟然自己开了，如此重的门，是谁打开的？谁在里面？里面黑漆漆的，冒出一丝丝冷气，仿佛里面是个天然的大冰柜，又仿佛一个巨大的太平间，里面躺满了正待送往火葬场的死尸。

        后来一想，可能是张小哥的舞蹈踩踏的方位又是什么八卦原理之类的东东，触动了机关。

        这个地底巨门是什么？生门还是死门？这是来往于地狱和先世的通道？还是通往天堂的通天塔？地门之内有着万古的邪恶，还是刀山火沙？如今地门打开，难道是阎罗王准备带着判官出来巡查工作了？

        正想着，张小哥塞给文欣一把手枪急切地问；“会开枪吗？”文欣努力回想了军训时学的一切，点点头说：“会的。”

        张小哥点点头说：“跟上我！”说完就往门那边直跑。拿枪的那一秒与他手指不经意相触的凉意，直直的蹿入了文欣心底。

        大门真是太大了，远处看的一条缝隙，近处看其实有三人宽，要将万吨重的巨大石门移动这一点的距离，需要的力量无法估计。文欣压抑着心中的兴奋，走到巨门之前。她闻到从缝隙中吹出了一阵奇怪的味道，心跳陡然加快了起来，一种介于紧张和不安之间的情绪越来越浓厚，她的手上全是冷汗，连脚都有点软。

        走进去才几步，张小哥忽然大叫：“危险！”拽住文欣转了一个圈。从俯身到往后一转，文欣完全没有多想，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手电的光圈照在一个怪物上，狰狞的鱼脸，巨大的没有眼睑的碧蓝色的鱼眼睛，大张的，全是獠牙的嘴，人的身子，与此同时文欣扣下了扳机，“砰”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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