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28.黑狗

飞蛾围绕着黯淡的路灯扑楞着翅膀，昏黄的灯光在地面上投出深黑的阴影。一只熊一样大的，长毛纠结的黑狗趁着夜色阴影的掩护溜过街边，溜到脏兮兮的小巷口。

        他的目标是那里的垃圾桶，因为长时间无人管理，不仅桶里塞满垃圾，有的垃圾袋甚至散落的垃圾就乱七八糟堆在一旁，引得苍蝇嗡嗡。但这对于他却正是个值得翻找残羹剩饭和旧报纸的好地方。

        黑色的大狗皱着鼻子嗅来嗅去，伸出爪子刨着垃圾堆，但他的动作很快就被打断了。

        “嘿，滚远点，野狗！”两个醉汉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扶着肮脏的墙壁走来，朝着黑狗发出威胁的声音，“哈哈哈，看看它这邋遢样儿——这脏兮兮的长毛畜生！”

        对于这种威胁黑狗呲起了牙发出低沉的咆哮，其中一个醉汉把酒瓶朝它扔了过去，大狗敏捷地躲过，玻璃发出啪嚓的碎裂声四处溅落。若是平时，这种体型的流浪狗无疑颇具威胁力，但是现在酒精已经麻痹了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把对安全的顾虑扔去了九霄云外。

        “这是哪里来的臭狗崽子……嗝。”另一个醉汉满面通红地摇晃着，掂量着手里的酒瓶，似乎再考虑和同伴一样扔个痛快。

        大脚板喷出恼火的鼻息，他真想给这两个蠢货一点颜色看看。但这附近还有零星的几个路人，他最好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流浪动物收容所，这个他经常从遇到的麻瓜那里听到的名词。

        黑狗谨慎地后退，藏入阴影，然后小跑着离开。他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噜声，也许他还能找到另一处地方获得食物……好在这里离小惠金区已经没多少路程了。

        哈利，哈利。在北上霍格沃茨之前，他必须要去看看自己的教子。

        西里斯·布莱克真心祈求梅林，或者上帝，随便什么都好——

        请保佑哈利没有在麻瓜亲戚家过着痛苦煎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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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萨里郡，小惠金区，紫藤路。

        夕阳给街角商店的招牌镀上一层金红色，随着门被推开，新挂上去的星星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欢迎光临——噢，下午好，费格太太。”穿着店员制服的女孩露出甜美的微笑，波浪一样的灰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

        “下午好。”阿拉贝拉·费格太太口气硬邦邦地回答，她是这附近的住户，一个脾气古怪养了很多猫的独居老太太，灰白色的头发被发网压着，身上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紫色毛绒睡袍，还散发着一股卷心菜味儿。但女孩显然已经习惯了，眼都不眨一下：“还是老样子，三包这种猫粮和十罐这个牌子的猫罐头？猫砂还需要补充么？”

        “啊，是的。你刚来没几天倒是记得清楚。”费格太太这才露出了点笑容，她抬头看了看柜台另一头正在打瞌睡的老先生，压低声音，“老巴里的记性可没这么好，亏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店主咧。”

        蕾奈偷偷一笑，帮费格太太把东西装袋。

        “你是在这里暑期打工吧？”费格太太问，“在这里干多久？”

        “一个月，费格太太。”

        费格太太顿时显得有点儿遗憾。

        “让我再看看……”她嘟哝着，在货架上挑拣，“我还需要点食材，还有茶……”

        “我们这新进了一小批不错的奶酪，可以试试，我自己也给家里买了点。”蕾奈站在冷柜前轻快地说，“茶叶我推荐这种……”

        直到女孩结好账把拎了大包小包的费格太太送出了店门，店主巴里先生仍然在呼呼大睡。

        “欢迎下次光临，费格太太，替我向踢踢、雪儿、毛毛和爪子先生问好！”

        送走了费格太太，蕾奈也迎来了下班时间。她整理好收银台，然后想起来杂物柜上还放着自己得空时打发时间用的那本《基督山伯爵》。她拿起书，书签掉了出来被她一把接住，重新塞回书里。

        “精神上的创伤有一点特别之处，就是它可以隐匿起来不为人所见，却并不会真正收口；伤口永远在作痛，碰一下就随时都会淌血，这些伤口是永远张着口子活生生地留在心头的……”

        那一页的文字闪过眼前，她啪地合上书，将它塞进挎包里。

        “巴里先生，巴里先生，店铺到打烊的时候了。”换掉制服后她轻轻摇醒店主。巴里先生迷迷糊糊抬起头朝着她打了个大哈欠，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失礼，捂着嘴巴有点尴尬。蕾奈贴心地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好，辛苦了，这是你今天的薪水。我们明天再见。”

        这家商店的两个店员先后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巴里先生不得不贴出了招聘启事。没想到很快就有人上门——虽然是假期临时打工。但自从这个住在白树街的小姑娘过来这里之后，他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最初她来应聘时巴里先生还是充满怀疑呢——这附近的孩子实在让他不抱什么希望，尤其是女贞路那边的大块头小子达力为首的一伙人，实在是让他伤透了脑筋。

        但事实证明这个小丫头还是很能干的，不仅手脚麻利，几天内她还飞快地记住了店内的所有商品，对熟客的需求也了如指掌，巴里先生几乎完全不用操心费神和自己衰退的记忆力过不去了。

        可惜呀，只有暑期的一个月——老巴里先生目送女孩的背影远去，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该正式找个年轻人接管自己的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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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了一天的打工，蕾奈步履轻快地拐进紫藤路与木兰花新月街之间的小巷，这并不是她回家的路线。木兰花新月街连接着木兰路，那里有一个游乐场。

        当然，这个时间点它已经关闭了，但是蕾奈并没对门上落的锁多看一眼，径直抓着栏杆借力轻飘飘地翻了进去。

        她踏过已经开始枯黄的草坪，几架秋千正在晚风里轻轻摇摆。一个黑头发的男孩孤零零地坐在其中一个秋千上，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看起来格外瘦小孤单。

        蕾奈微微叹了口气，出声招呼:“哈利！”

        男孩抬起了头，随即难掩兴奋地跳了下来朝她跑去:“蕾奈！”

        “下午好，哈利。”蕾奈笑着去揉乱哈利本来就足够凌乱的黑发，哈利有点脸红，但看着她的翠绿色眼睛闪耀着欣喜的光辉。

        哈利很快就要满九岁了，但他依然穿着达力松垮垮的旧衣服，戴着缠着胶带的眼镜，又瘦又小发育不良的样子，让蕾奈见到就会生出一股对德思礼一家的怒火。

        “这是给你的。”她从挎包里摸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自己早上烤好的蔓越莓饼干，“小心别被达力发现。”

        “谢谢你，蕾奈。”哈利真诚地道谢，蕾奈总是在每次见面的时候悄悄塞给他一些零食糖果。

        “今天过得怎么样？他们又欺负你了没有？”蕾奈不急着回去，和哈利一起坐在了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

        哈利把饼干咽下去，做了个鬼脸:“还是老样子——佩妮姨妈的牢骚，弗农姨夫的大吼大叫，还有达力的人肉沙包……但是他没打到我！”哈利看到蕾奈的表情赶紧补充，“我按你说的办法，心里努力想着不被他打到，躲开，逃走之类的念头，结果真的很见效！每次都恰恰好地躲过去！”

        蕾奈这才笑了笑，心里却还是想着要怎么好好修理一顿那群小混球们。

        “这也是‘魔法’吗？”哈利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问，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蕾奈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们认识的第二年暑假，蕾奈终究是没忍住告诉了哈利他是个巫师，她也是个巫师的事实。但她还是没忍心告诉哈利他父母遇害的真相——他还这么小，面对黑暗和残酷的现实未免为时过早，万一他也因此产生了某些情感……因为家人的惨死对凶手心怀恨意的人，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是的，这种魔法是小巫师魔力的波动，是你自我保护的本能。不过等你上了学，学会控制魔力，就不太有这种现象了。”

        哈利的眼睛里充满向往，“还有两年，是不是？还有两年我也能去霍格沃茨读书了？”自从得知了魔法世界和霍格沃茨的存在，哈利的前方就等于树立了一个希冀等待的目标，让他在面对糟糕的现状时仍心存希望。

        “没错，可惜那个时候我已经毕业了。”蕾奈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双腿，红色的裙子在夕晖下像火焰燃烧。“不知道你会进哪个学院，我嘛当然是最喜欢格兰芬多……”

        霍格沃茨的事情她给哈利讲了很多很多，哈利怎么也听不腻。他们就这样消磨了十几分钟时光才偷偷从游乐园翻出来，准备各自回家，哈利把剩下的饼干藏进上衣内袋，宽大的衣服此刻倒成了上好的掩护。

        就在这个时候，蕾奈敏锐地听到了一点响动，和被注视着的针刺感。

        “那是什么？”哈利指向一棵大丁香树投下的阴影，一双微微发光的眼睛正从那里看过来。仿佛是听懂了哈利的话，那一大团毛茸茸的黑影摇了摇尾巴。

        ……摇了摇尾巴？

        “没事儿，是只狗，黑色的。”蕾奈摇摇头，“它可真大。”

        黑狗犹豫地迈出阴影，继续朝两人摇尾巴。他们这才发现这只体型巨大的黑狗看起来实在有点凄惨——毛发长而纠结，脏兮兮的，并且即使是长毛也掩盖不住它瘦成了一把骨头的事实。

        “流浪狗么？”蕾奈盯着它的脖子瞧，没发现有项圈，黑狗满怀期待般翕动着鼻翼嗅来嗅去，“对不起啊，我这里没有吃的了。”

        “唔。”哈利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衣服内袋拿出了那一小袋没吃完的饼干，他本来打算拿回去留着吃的，因为他的晚饭可以预见的会非常凄凉。

        他拿出一块饼干，小心翼翼地放在大狗面前。对方急切地摇着尾巴一口吞掉了饼干，然后抬起头凑过去舔了舔哈利的手，倒把哈利吓了一大跳，

        蕾奈抿着嘴乐了，试着伸手摸摸大黑狗毛烘烘的脑袋，黑狗表现得非常顺从。她心底还是很喜欢动物的，连哈利头疼的费格太太的那些猫都很喜欢——炸尾螺那种就除外了。

        哈利也伸手摸了摸它，递给它第二块饼干:“它真聪明——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是别人走丢的还是被扔掉的。”

        蕾奈看着哈利眼中流露的同情，不由得有点感慨。他过着堪称不幸的生活，却依然拥有对弱者的怜悯之心，并且向对方伸出援手。

        要是连比自己小的孩子都不如，她就真是白白多活几年了。

        “嗨，你愿意跟我走么？我回家给你多拿点吃的。”蕾奈拍拍大黑狗，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还有哈利，早点回去吧，你姨妈姨夫会发火的。”

        哈利如梦初醒，飞快地和蕾奈道别，最后又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随即小跑着朝女贞路的方向去了。

        黑狗怅然若失地用深灰色的眼睛盯着离去的哈利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朝蕾奈慢慢摇了摇尾巴。

        “乖，乖，好狗狗，你听得懂我的意思么？”蕾奈试着移动了几步，朝它做了跟上的手势，大黑狗果然摇着尾巴跟了上来，“棒极了，真是聪明的狗狗，来吧！”

        面包、香肠，格蕾丝还说过今晚会做小牛排和奶油煎鸡肉……应该有足够的东西让这饿肚子的可怜家伙饱餐一顿。蕾奈想着，忍不住微微笑起来。落日的余晖映照着整洁的街道上金发红裙的少女和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大黑狗，他们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如果不是包里那本书的重量沉甸甸地压着她的肩膀，她也许会更轻盈地加快自己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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