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的尽头是新生

　　七月的S市像进入了一个大蒸笼，被烈日无情地蒸煮着，柏油路上似乎有阵阵热烟升腾。像是害怕轮胎被这炙热的路烫坏似的，鲜少有车辆通过，偶尔几辆小轿车也被热气映得扭曲了。

　　空旷的马路两旁，一排排绿意盎然的高大柏树挺立着，茂盛的树叶投下一片片阴影，给这闷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丝凉意。不过，还没等人在树下乘个凉，狂妄的热气就席卷而来，不一会儿侵袭了整片树荫。

　　在这样热辣的天气中，平日里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也变得冷清不少。人行道的尽头耸立着一座三十来米的黑色写字楼，一个短衣短裤、挎着白色帆布包的女孩耷拉着脑袋走出来。

　　这女孩二十来岁，及腰的长发粘腻地贴着头皮，眉头紧皱，眼睛因为受不了刺眼的阳光而半眯着。她弯腰弓背，步伐拖沓，走得有气无力。

　　“啊……真够热的……”

　　都下班了，外面居然还这么热，一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月，还得伴随同样的热度上班下班，余免就觉得这是一种折磨，唉……

　　余免盯着地面，发出无力的叹息。

　　她数着路面上交错的花纹，原本被热风搅得一塌糊涂的脑子更加晕晕乎乎。攥紧了单肩包的细带，她脑中出现了曾经闪过无数次的念头。

　　如果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再也不用上班，不用挣钱，吃喝不愁，随处畅游，那可就太好了！

　　……可这世上没有这种如果。

　　余免越想越郁闷，单肩包像灌了铅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脚步越来越重，脑袋越垂越低，几乎要跟地面撞上，身子缩进了小小的影子里。

　　忽然，“嘭”的一声，余免感觉脑袋撞上什么东西，疼得她呲牙咧嘴：“嘶……”

　　“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儿吧？”

　　余免抬头看去，发现跟她相撞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对方留着乌黑亮丽的波波头，戴着金边圆框眼镜，神情中又是担心又是着急。

　　余免下意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可还没等她开口，小姑娘就转了个身，火急火燎地往前跑：“你没事就好！对不起啊，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哎！”余免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看着对方一溜烟没影了，她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姑娘啊，真是活力无限。

　　然而，当她再次低头时，地上一本深红色的书吸引了她的视线。

　　余免弯腰捡书，掸了掸灰，发现这本书有一个轻薄笔记本那么大，十分厚重，书皮质感光滑，封面用金边楷体印了几个字——《异世界的旅行》。

　　“看起来是本小说，应该是那个小姑娘落下的。”余免四下看看，此时此刻，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小姑娘早就跑远了。

　　“又是麻烦事……”看了看火热的太阳，余免叹了口气，慢慢腾腾地往小姑娘离去的方向走去。

　　实在追不上，交给附近的便民警察得了。

　　好在余免刚穿过人行道，来到十字路口，就被一抹亮丽的黑色晃了眼。波波头小姑娘站在马路对面的街道旁，和十几个同龄女孩守在一家书店门口，左顾右盼，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余免顺了口气，挥挥手里的书，踏上黑白斑马线。

　　“喂，你的书……”

　　“嘀嘀——”

　　“呀，小心！”

　　“嘭——！”

　　巨大的撞击声在余免耳边响起，朦胧之中，她感觉自己飞到了空中，又狠狠砸在地面上。深红色的书躺在鲜红的血泊中，金色的字渐渐被隐去了。一时间，尖叫声、吵闹声此起彼伏。

　　好多血……她是不是要死了？

　　真好……再也不用上班了……这是余免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床头柜上闪着诡异的红光，一张两米宽的席梦思床上，睡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随着红光越来越弱，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余免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她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在床头胡乱一摸，“咔哒”按下开关。

　　灯光渐次亮起，把整间房照得通透明亮。余免迷茫地四下看看，只见她左手边立着一排高级黑色透明衣柜，各色衬衫、T恤、长裤、短裙挂在柜中，被柔和的暖色灯光照得整整齐齐。黑白的床头柜上摆了一个白色闹钟和一盏暖黄色的蘑菇灯，敞开式柜子散乱地放着几本巴掌大的睡前读物。在她的右手边摆了一个相同的床头柜和蘑菇灯，底下放着一本书和一个相框。在灯光的照射下，紧闭的丝绸落地窗帘线条柔和。

　　余免又低了低头，摸摸身上冰凉丝滑的亚麻被，身后柔软厚实的黑白枕头……

　　不是医院，也不是她家，这是哪儿？

　　余免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看看自己的手背，头不疼，手上也没有针扎过的痕迹。她明明记得自己被车撞了，可为什么醒来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余免翻身下床，一阵翻箱倒柜，摸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个巴掌大的相框，她拿起来一看，顿时感觉汗毛直竖——

　　照片上的女孩长发及腰，乌黑浓密，头戴淡绿色发箍，身穿鹅黄碎花裙，坐在草地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个女孩……是余免。

　　可余免清楚地记得，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拍过一张照片，也从来不会穿这样的裙子，去这样的草地上拍照，那么照片上的女孩……是谁？

　　余免感觉一股渗人的凉意顺着背脊直冲而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也越瞪越大。

　　“噔噔噔。”一阵敲门声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谁？”

　　有人敲门，是这家的主人吗？或者是主人的朋友？开还是不开？正当余免左思右想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打门外传来。

　　“你好呀，我是你的邻居！”

　　女孩的声音让余免放松不少，邻居？也许她能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余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缓缓打开房门。霎时间，狭窄过道的声控灯亮起暖黄色的光线，替她开了一条通往门口的道路。

　　这么智能的装修，看来这家主人的品味不错……也很有钱。要是自己真的住在这儿，可能做梦都会笑醒吧。

　　余免顺着过道缓缓走去，她踮起脚尖，透过猫眼去看，只能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果然只有一个女孩儿。

　　“噔噔噔。”这时，女孩又敲了敲门，她耳朵贴近门框，见里面没有动静，嘟囔了几句：“没有人吗？天也不早了，会去哪儿呢？”

　　正当女孩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余免“咔哒”打开了门。

　　“你好……”

　　女孩见门开了，绽开了笑容：“哇，原来你在家呀！”

　　余免定睛一看，只见这女孩一头可爱的波波头，金边圆框眼镜下，眼睛笑得像朵桃花，粉色的泡泡袖连衣裙显得她格外青春靓丽。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余免不禁愣了一下，这不就是今天她撞上的那个波波头小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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