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鞠家大宅坐落在城南。

        早些年，这里发展缓慢，百姓生活艰苦。鞠老太爷看中了这里的发展机会，趁着房价低廉收购了大片产业，选了一片幽静之所改造成了今天的鞠家大宅。鞠家老少都生活在这偌大的宅子里，直至鞠谣搬出去。

        鞠家大宅是有着三栋别墅楼的小规模建筑群。大宅入口处一座石雕喷泉是鞠老太爷不远万里海淘回来的，花园中的植被由专人根据四时变化修剪的应时应景。

        如今，鞠老太爷住在大宅主楼二层的主卧，管家通伯住在隔壁小间。本是为了方便照顾，只是通伯年纪大了，现下主要给老太爷作伴，并不大做事了。老太爷唯一的儿子，鞠谣的父亲鞠业夫妇住在大宅东侧小楼，鞠谣搬出前亦住东侧小楼。老太爷的女儿鞠念离婚后，带着独子搬回鞠家大宅，现在住主楼一层西侧。

        庄侑宸曾翻着白眼举双脚双手发誓说：“他们一定是回来争遗产的。”

        除此之外，主楼一层东侧还留有一间卧房，是给留学海外未归的朱元的。

        鞠老太爷除通伯外，有三个得力助手。燕子胡同的原主朱简便是其一。三年前去世，留下独子朱元。

        蒋冰羽的父亲蒋军是鞠老太爷的保镖，早年便跟在身边，忠心耿耿。如今一家人住在大宅西侧小楼。另外，鞠老太爷的司机倪桑一家亦住西侧小楼中。倪桑独子倪游游与朱元一同在海外留学尚未归来。

        鞠谣坐在深棕色真皮沙发上，手上端着下人送上的现磨咖啡，黑亮黑亮的映着他尖锐的下颚。

        阮嫣出国后，鞠谣与鞠老太爷大吵一架便搬出去独住，除非家里来叫，他从不回来。

        “少爷，老太爷在餐厅等您。”

        鞠谣将一口未动的咖啡放在桌上，起身脱下黑色外套递给管家通伯。

        踏进餐厅的瞬间，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庞忽的绽开灿烂的笑容，衬着柠檬色的圆领卫衣，整个人都明亮爽朗起来。

        “爷爷。”清朗的嗓音，听得人心情愉悦。

        “回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看看爷爷。”鞠老太爷坐在长餐桌的一头，拍拍旁边的位子招呼着鞠谣。

        鞠老太爷穿着一件湛蓝色的无领全麻衬衫，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色颇好。

        鞠谣左右端详半天，咧嘴一笑，说：“您是想我还是想阮嫣啊？”

        “哎，那丫头也是，既然回来了就该来家里坐坐。”

        “您是知道她的，拖延症晚期，等她收拾停当就来了。”鞠谣抄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

        “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鞠老太爷作势要打他，随后叹了口气，“丫头跟我生分啦。”

        “哪儿能啊。”鞠谣倒了杯鲜榨果汁给鞠老太爷，说：“她三年没回来了，家里一堆东西要收拾，我们说好了，这周末就来看您。”

        “真的？”

        “真的。”

        鞠谣像哄小孩一样哄着老太爷吃过早餐，陪他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便退了出来。退出花园的一瞬间，鞠谣面上的笑容消失，穿上通伯递上的黑色外套，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鞠家大宅。

        “老太爷。”送走鞠谣，通伯默默回到花园。

        “少爷走了？”鞠老太爷坐在花园长椅上，有些慵懒地问道。

        “是。”

        “通伯啊，周末叫厨房准备些阮丫头爱吃的菜。”

        “是。”迟疑片刻，问道，“阮小姐会来吗？”

        “呵呵呵”鞠老太爷伸手指指通伯，“你这个老狐狸啊。”

        通伯看得通透。鞠谣根本就没约阮嫣，这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

        “那……”

        “放心吧，丫头会来的。”鞠老太爷望向远处的蓝天，深深地叹了口气，“通伯，去帮我送封请柬。”

        “是。”

        帝都的春天，晴空万里，柳絮纷飞。

        “阿嚏。”站在俊峰楼下的阮嫣打了个喷嚏。

        她从来不喜欢帝都的春天。气候虽和暖，柳絮却恼人。喷嚏打得没完没了，火气也会越来越大。前些日子为了躲莫襄，她天天出门转悠。如今还是被灰溜溜的拎来了俊峰。

        “阿嚏。”阮嫣吸吸鼻子，两眼朦胧，囔囔地哀嚎，“出门没看黄历。”

        “我看了。”莫襄递上一张纸巾。

        “写的啥？”阮嫣接过纸巾，转瞬又打了个喷嚏。

        “诸事不宜。”莫襄一脸无辜，又递上一张纸巾。

        阮嫣感觉脑子嗡地就炸了。伸手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想起莫襄那不着调的说辞，她又打了一个喷嚏。

        眼睛忽闪两下，舔舔嘴唇咽下口水，双手反复搓揉，深吸口气，阮嫣抱着赴死的决心忐忑地走进了离开三年的大楼。

        “这心理素质……负值。”身后的莫襄嘟囔了句，赶忙跟上。

        前台小姑娘是鞠谣的大学学妹。初入学时是鞠谣众多花粉中的一个。两年后，成为了阮嫣众多仰慕者中的一个。大学毕业时，追逐着梦想应聘了俊峰传媒并且顺利入职。阮嫣和鞠谣，曾是她万分嫉妒和绝对拥护的一对情侣。阮嫣出国时，小姑娘委实消沉了一段时日，口口声声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公司早有小道消息说阮嫣回国了，这下亲眼见她走进来，小姑娘兴奋地跑出去迎接：“学姐，你总算回来了。”

        “可儿，好久不见。”阮嫣淡淡一笑，礼貌客气。

        可儿姑娘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她记忆中的阮嫣是活泼可爱、温暖体贴的。可面前的阮嫣，和蔼有余，亲切不足。

        原本打算挽上阮嫣的双手尴尬的缩了回去，眼神无措的不知该看向何处，最终落在了莫襄的脸上。

        莫襄讪讪一笑。

        这怪不得阮嫣。三年前的事情，阮嫣始终怀疑公司有内鬼，否则他们的一举一动为什么总是被他人提前得知。可儿姑娘或许无辜，也只好当炮灰了。

        见莫襄不言语，可儿惺惺回到前台。小脸憋得通红，委屈的就差掉眼泪了。阮嫣心中不忍，拽着莫襄快速朝里走去。转过屏风，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这一周叹的气快赶上一天的尾气排放量了。”莫襄揉着被阮嫣抓疼的胳膊。

        “你这什么比喻。”阮嫣冲她瞪眼，没好气地说道，“这是被庄侑宸带坏了吧。”

        “是你负面情绪爆棚了。”莫襄斜眼睨她，无奈地撇嘴，一脸嫌弃嘴角却带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莫襄原是一浮萍，飘至阮家后，便成为了阮嫣生命中的水芙蓉。初入阮家的莫襄，沉默寡言，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但当阮嫣心情低落时，她总能不经意间让人心情舒畅。就像被阴雨捶打的莲花，坚强，优雅，清新脱俗。更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无理取闹，自寻烦恼。

        伸手戳戳莫襄的梨涡，阮嫣不好意思的笑了。

        “阮嫣。”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不远处，蒋冰羽穿着一身酒红色丝绒连衣裙，同色亮漆高跟鞋，及腰长发打了大卷。

        “俗气。”莫襄小声嘟囔一句。

        莫襄少有的情绪让阮嫣颇有些讶异。再看看已走到近前的蒋冰羽，马尾辫碎花长裙已成为过去，如今只剩下“俗气”。阮嫣内心附和，脸上却笑开了花。

        “冰羽，好久不见。”

        莫襄挑挑眉，并不作声。从阮嫣回国，见过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见谁都只一句‘好久不见’便再无下文。

        “三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莫襄又挑挑眉，居然还有下文。以她对阮嫣的了解，这言外之意——‘三年不见，你老了’。莫襄揉揉鼻子，努力把笑意憋了回去。

        莫襄是阮家养女，打小就不与他们亲近，蒋冰羽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而她与阮嫣，曾是闺中密友，直至三年前。阮嫣出国前特意找她饮茶，一下午只字未言。临别前，她盯着蒋冰羽那双清澈温婉的双眼，一边悔恨着自己的眼瞎一边讽刺地道：“防火防盗防闺蜜，此言有理。”

        “大家都变了，莫襄也比以前爱笑了。”蒋冰羽笑着打趣。

        “快别夸她，都被庄侑宸带坏了。”

        阮嫣阳光灿烂，莫襄清爽宜人，蒋冰羽娇艳妩媚。这画面，犹如烟花般美丽明亮。只可惜，烟花灿烂只是一瞬，散落后只留下漫天污浊和无尽的黑暗。

        “谁被我带坏了？”

        庄侑宸像只猫似的悄无声息的从一旁窜出，伸手就往莫襄肩膀上搭，被莫襄一巴掌拍了下去。

        “我可真冤枉，”庄侑宸揉揉手，一脸委屈的绕到阮嫣边上，“你家莫襄从来都不是只小猫。”

        “你想说莫襄是母老虎吧。”阮嫣伸手就将他拎回了莫襄身边。

        “没没没真没”庄侑宸爪子甩得飞快，“我怎么敢。”

        “我看你是猫，”阮嫣转身面对着他，“你做贼啊，走路都没声的。”

        “冤枉啊，实在是你们太过专注了。”庄侑宸轻咳两声，看了眼被撂在一旁的蒋冰羽，“那个，鞠谣叫你们去找他。”

        “在哪？”

        “一品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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