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防万防

王副导见盛眠拉回主题，松了一口气，匆忙指挥各种灯光师、音效师、场务、保安协调现场情况，让盛眠能够顺利地说完台词。

        “大家选完牌后，寒老师所站的位置是关键。”

        盛眠抬眸，同寒洲四目相对。他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微敛的唇角带着几分兴味，似乎对她的话挺感兴趣。

        在场的影帝粉本就不满盛眠刚才在场上的行为，听到这句话，已然炸开了锅。

        “现在什么牛马都能指点寒洲了吗？”

        “贱人！别舔着个脸上赶着蹭我哥哥热度!”

        “盛抄抄也配点评？”

        少有的理智观众质疑：“不懂就问，这是节目效果吗？”

        台下议论纷纷，安保人员临时又增了几波，却依然有快要压不住的架势。台上，盛眠手心微微发汗，脊背却挺地笔直。虽然早就做好了被人喷的准备，但是某些事在真正做的一刻，情绪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控制。

        眼看着现场越来越混乱，盛眠邻座的岑秀蓦地起身，帮她圆场：“寒老师，我想眠眠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她只是表达能力欠佳。”

        说起岑秀，必然会带出盛眠词条，两个人不仅路线相似，都是常年混迹各大综艺的小花，长相也都是偏纯欲挂的。最大的区别就是，岑秀最近小爆了一波，而盛眠则是被拉来垫背的。

        就在前不久刚播出的最新一期《属你有趣》节目中，岑秀巧妙地用了“满级爸妈喊你回家吃饭”“秃头少女”几个梗，在全网爆火，不久后，盛眠在和同期嘉宾的直播互动中，也用了这两个梗，于是被岑秀的粉群嘲，骂她是学人精。

        实际上，这两个梗是盛眠在中场休息时无意创造的，岑秀当时也跟着大家笑得花枝乱颤，夸她是有趣的灵魂。

        正式录制时，却秒变脸复刻了她的梗。

        盛眠同她对峙，岑秀还一脸无辜地说：“段子和梗谁能都说，就看谁有那个本事能带火它。你没那个气运，就别眼红我。”

        颠倒黑白的本事堪称一流，这种绿茶会好心帮她圆场？狗都不信。

        盛眠翻了个白眼。

        剩下三位嘉宾也不是什么大咖，见气氛不对劲，也不敢插话，倒是台下和直播间的粉丝们炸开了。

        盛眠侧眸，大屏幕上滚动着弹幕，全是集中火力喷她的。

        “秀秀干嘛帮盛婊那个绿茶？”

        “盛眠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抢镜水平一流。”

        “本来还觉得砂糖橘出场有点好笑，现在好感被她败光了。”

        骂来骂去，不过还是那么几句，没什么新意。看了一圈弹幕，盛眠反倒放松了不少，继续道：“您用的是最基础的理论，misdiret，转移注意力。确定关键牌后，您所站的位置，一直是桌角，因而观众抱着常规思维将桌上的牌打乱顺序时，根本无触及桌角——”

        盛眠眼神坚定，逻辑清晰。“也就是说，您将牌放至桌面的那刻起，这个魔术就已经完成了一半。”

        岑秀拢了拢滑落至肩膀的鹅绒衫，轻蔑地看着被几盏聚光灯笼罩的盛眠。锋芒卫视的副导根本不懂魔术，给盛眠的台词，多半也是瞎编的，也只有盛眠这种要人气没人气、要资源没资源的糊咖，才会应下这个任务。

        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盛眠被群嘲的光景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无论是在场的、还是直播间的观众，都炸了。

        节目效果四个字在直播间被刷爆，没有人愿意相信，曾被捧为魔术圈神话的寒洲，竟会被一个不知名野鸡艺人拆穿魔术。

        要知道，寒洲的每一场魔术，都经过了缜密的推衍与设计。他极其爱惜羽毛，从不表演重复的魔术，更不必说，以滑落神坛来哗众取宠。

        他已经是顶流影帝了。

        不需要任何炒作，就能站在顶峰。

        -

        相比于现场的混乱，寒洲显得尤为淡定，扶了扶眼镜，神色隐在明暗的光下，让人难以分辨他此刻的心情。“说得不错。”

        “你来示范一下。”

        嗯？

        他这种小气鬼不是应该当场发飙，怒摔话筒离开，然后任性地登顶次日热搜吗。

        盛眠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寒洲朝她走近，将扑克牌放入她手中，平静道：“大概很多观众都没有听懂，毕竟理论永远比实际难理解，魔术又是个抽象的东西。与其解释，不如做一场魔术教学，反而更生动。”

        寒洲俯身，温热的气息掠过盛眠耳侧，“不是想拆穿我吗？给你机会。”

        不过须臾，他已离开，隔着嘉宾席，在她对面站定。

        十足的挑衅。

        盛眠自然不甘示弱，朝他微微一笑，说出口的话却十足地得寸进尺。“既然寒老师都这么说，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状似为难，一双小鹿般的眸子求助似地盯着他，“只是，没有助手的话，我一个人没法完成。”

        反正在粉丝眼里，她已经被贴上了蹭她们家影帝哥哥热度的标签，不如茶言茶语恶心一下眼前的影帝大人。

        是他要她做魔术教学的，旁人又不懂，这个助手的职位，寒洲反倒没法拒绝。

        被将了一军的寒洲敛眉，神色依旧寡淡，向盛眠作了个请的动作。

        但善于观察的盛眠还是从中发觉了他的不情愿，摩拳擦掌，更激动了嘿嘿。

        半场魔术表演结束，一切只待最后揭晓天选之牌。

        盛眠深呼吸，手中的牌翻开，观众席顿时沸腾了。

        方块k，和寒洲选的一样，也意味着，盛眠的魔术表演成功了。

        而且她的动作缓慢，每到一步关键点，就会着重强调，以便观众们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动作，跟上她的节奏。

        寒州鼓掌，掌声清脆，眉心那颗浅痣愈发明艳。“很精彩。砂糖橘那部分呢？”

        盛眠坦言：“还没有想透。”

        开玩笑，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摸清楚他魔术表演的一半原理，已经是超常发挥了。要真能把寒洲的整场表演想透，她还在嘉宾席干嘛？

        不过她站在风口拆穿寒洲魔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岑秀的脸色并不好看。副导王鹏写的台本她也看过，根本就没有这个环节。盛眠明明是强行加戏，怎么做到将戏扭转为真的……

        盛眠抬头，看向大屏幕，直播间的讨论不出所料地，正朝着越来越狗血过分的方向发展。

        [私底下求寒洲教了不少遍吧]

        [刚去翻了盛眠的资料，靠综艺出道，每期都砸了不少钱，硬上的]大家懂的都懂

        [背后的金主挺厉害啊，居然能请动寒洲来捧]

        现场的争吵声持续了好一阵，主持人才姗姗来迟救场，说了一些婉转的话，问寒洲是否愿意给观众们揭露后半段的小谜题。

        寒洲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清冷，“我没有做教学的打算。”

        视线扫向盛眠，“当然如果盛小姐愿意的话，希望下一次，能看到你表演一段完整的魔术。”

        他咬重了完整两个字。

        这场闹剧就这样戛然而止，无处发泄的直播间粉丝们只好转战各大社交app，寒洲的魔术话题两分钟瞬间顶上热搜第一。盛眠刚到后台拿上手机，微博就999+了。

        影帝粉质疑她是不是跟锋芒卫视的王副导有一腿，毕竟锋芒的黑点太多，潜规则女艺人事件之前也闹得沸沸扬扬，却迟迟没有公布完整的被潜名单，现在又给盛眠艹了个魔术天赋人设，想不怀疑她都难。

        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盛眠的心都在颤抖。

        不是害怕，也不是后悔。

        而是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激动。

        在圈里扑腾这么久，终于体会了小爆的感觉。

        经纪人老徐打来电话，“早说你的剧本这么好，我刚才就不劝你了。而且你是没看见岑秀的表情，酸死了哈哈哈哈！砸了这么多钱，总算中奖了，真不容易，我他妈今晚就给你拉个横幅庆祝！！！”

        “我虽然走的是花瓶路线，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真花瓶？”

        要不是认识老徐太久，知道他就那个性，盛眠真想爆锤他。

        她作天作地那会儿，没少接受过各个国际魔术大师的熏陶，甚至还开了一间魔术酒吧，养了几个走投无路的街头魔术艺人。

        她十三岁那年，曾捡到过一个孤寂沉默的少年。他蓄着及肩的长发，即便是穿着褴褛而破旧的衣衫，也挡不住身上的清冷阴郁。

        像梅雨天气里，墙面爬满的青苔。

        后来她的魔术酒吧被哥哥勒令关闭，那些艺人也各奔天涯，她被锁在偌大的别墅里，自顾不暇，更遑论知晓他们的去处。

        她甚至都记不清那些人的面容了。

        只是看到寒洲时，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不过她很快就否认了自己这荒唐的想法。

        毕竟寒洲年少时，就师承国际顶尖魔术师门下，一路凯歌，问鼎各项大奖。怎么会和那个少年有关系呢？

        回神时，老徐在耳边念叨，“是是是，咱们眠总是人民币玩家里的实力派，花瓶中的美貌天花板。”老徐乐呵地回应，贫嘴之后，才说起了正事，“接下来应该会有不少合作，姑奶奶，今时不同往日，咱这几天低调点，少在网上冲浪哈。”

        跟盛眠共事这两年，老徐早就摸清了她的性格，知道她不是安分的主，只期待着她不要暴露怼怼本性，引来更多黑粉。

        又是这副老派的说辞，盛眠耳朵都听出了茧子，披了件外套，就走出了化妆间，敷衍道：“我有分寸。”

        走廊外，围满了带着口罩的人，肩上抗着各种□□短炮，乌压压的一片。

        见到盛眠，有几个窜入其中的粉丝惊呼，“盛婊在这！”

        平静的湖面顿时炸开了锅。

        走廊外的粉丝们接受到了信号，从另一个方向鱼贯而入。

        碰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跑啊！

        盛眠的倔强让她优雅地戴上口罩，然后拔腿就往楼上跑，要不是她反应快，那群粉丝扔的什么口红、奶茶、热狗肠就全砸她头上了。

        上了二楼拐角，盛眠错不及防地撞入一个带着淡淡木兰香的怀抱。

        脚步声、吵嚷声逐渐逼近，男人扫了她一眼，似是极快地衡量了当前的情境。单手揽着她的腰，半拖着她进入了最近的房间。

        房里独有一扇窗户，被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报销单架子挡住了大片阳光，灰尘因为她们粗鲁的动作而漫天飞扬。

        盛眠踉跄了几步，撑着架子才勉强稳住身形，正要说谢谢，那两个字却被卡在了喉咙。

        眼前这位戴着鸭舌帽，打扮地甚是低调的，可不就是影帝本人吗。

        “这么巧，盛小姐也在躲私生饭？”他轻笑，一双眸子却清澈而漠然。

        几根发丝被帽子压下，眉心的浅褐色痣隐隐若现，正是因为这份隐约的留白，将他那股悲悯众生的佛子气质冲淡了不少，多了种清，如冬日幽潭般的清。

        “我觉得不太巧。”盛眠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趴在门边听了一阵后，才说：“不出意外的话，刚才追我的那一群，应该是你的私生饭。”

        可不就是冤家路窄么。

        寒洲没说话，门外的骚动声逐渐淡去，盛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们二十分钟之后再出去，应该会比较安全。”

        “你的手机壁纸……”寒洲话音刚落，盛眠就警惕地摁灭了屏幕，“窥屏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闻言，寒洲摘下了黑色口罩，耳根处，被白色的松紧线压得泛红。“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看见的。”

        “傅之意这个造型确实蛮不错的。”

        盛眠：“……！！！”

        他双手交叠，半倚在身后的架子上，竟悠闲地坐了下来，“我还以为圈内人，都不会追星。”

        两个人干站着也确实无聊，盛眠刷起了小视频，音量开地小，然而这破仓库根本没网，卡了又卡，绕是再有耐心也刷不下去。

        盛眠滑动着屏幕，换了选秀出道的弟弟照片当手机壁纸。

        美则美矣，但那股新鲜的上头劲已经过去了，盛眠又换了个张那什么男那个优的腹肌照。

        这下看着总算顺眼了。

        时间也耗得差不多了，盛眠扒开门，谨慎地查探外面的情况，确认安全后，才示意寒洲可以走了。

        寒洲的肩上积了一层不太明显的灰尘。

        盛眠的肺不好，呼吸不太顺畅。

        临别前，他的眼神分外复杂，“盛小姐的喜好，还真是广泛。”

        ？？？

        她就说得装防窥屏！！

        淦，真是想不到，千防万防，连顶流影帝都是小人。

        不过，等等，顶流也看女性向小视频？

        -

        接下来的几天，锋芒卫视的周年庆的话题爆了。

        盛眠一夜之间突增几十万黑粉，连她古早时的打卡微博都被拎出来阴阳怪气了一番，盛眠也毫不客气地挑了些骂得狠的，一一回复。

        最吃香的还是岑秀，因为“好心”地帮新人盛眠，吃了个直爽甜妹红利，不仅成功拿下了ch化妆品的代言，还接了部新网剧的女一，成功从综艺踏入演艺圈。

        两个人跟连体婴一样被拉出来对比，盛眠在微博底下的回复成功地让她又上了一波热搜。

        [你家祖坟上种的都是绿茶吧]

        盛眠回复：[咋了，绿色是你家祖坟的保护色？]

        [学人精现在怎么不学人了？暴露本性恼羞成怒了？抱走我秀，勿cue]

        盛眠回复：[如果世界上没有复制粘贴的话，我愿意献祭学人精二十年寿命。没人cue秀姐，你抱走吧，以后别抱来我评论区了]

        [就腆着个脸蹭寒洲热度是吧？吐了]

        盛眠回复：[如果我想透了后半场魔术，不出意外应该还会蹭一次]

        盛眠的回复让老徐一个头两个大，奈何盛眠是金主爸爸，琢磨几天，只好用工作室微博发澄清：不好意思，最近给大家添麻烦了，盛眠的微博是团队的一个暴躁老哥在管理。请大家关注我家艺人的恋综《最佳心动对白》

        这可不是普通的明星x素人恋综，前两期节目都是因为明星嘉宾的撕逼大战火出了圈，被称作年度大戏。

        就在众人都在骂盛眠的时候，《最佳心动对白》官宣参与嘉宾，岑秀赫然在被邀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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