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江枫渔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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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踉跄跄，又失魂落魄，穆飞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黑夜里走完陵王府门前那条小巷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江陵，他曾经是个方向感极好的将领，这段路本不该是他的障碍的，况且他没有饮太多酒，更没有丝毫醉意；
可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头会发昏？脚会发软？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入骨的寒意？每一根血管却又有灼热的沸腾？
他伸出手扶住墙壁，将将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还能走到江边吗？穆飞云这样问他自己，可自己真的想就此别去吗？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指望夜里的凉风能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赶到另一只臂膀被一双枯瘦有力的手撑了起来。
“看你这样子，我送你去江边吧。”
“舅舅~~”
袁天城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而是拉起了穆飞云，快步向江边走去。
点着孤灯的客船早已在苇荡之间等候，听到脚步声，连忙靠了岸，将穆飞云迎上了船。穆飞云并未叫船夫着急撑船而去，而是又在船舱之中摆上了酒盏，一副要与袁天城对饮的架势。
“怎么？还能喝？”袁天城见穆飞云面色略微平静了一些，试探着问道。
“我方才也没喝多少。”穆飞云低声道，转念一想，又抬起头，目光闪烁地望着袁天城，“舅舅怎么突然来江陵了？”
“是烨嬅非要来，陛下拗不过他，所以叫我跟着，随行护送。谁知道，今夜竟然撞上了你。。。。。你干嘛亲自来送那个指环？”袁天城饮了一口酒，问道。
“一来父皇确实下了明旨，要我亲自交到思虞手上；二来，我是想跟陵王探听长江布防的，水师已经准备好了，我估摸着最快明年年初就可以下水征战。唉，谁知道，这，她一定恨死我了吧。”
懊恼之情再一次袭上心头，穆飞云早已不在意所谓的正事有没有办成，他满腹心思都随着烨嬅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被搅得天翻地覆。
“天意如此。今日撞破，总好过他日你带兵进江都时，毫无准备的好。”袁天城淡淡道。
“舅舅，我还来得及停下来吗？我不想带兵破了她的都城，我今天看到她的样子，我知道狠不下心，我现在只想回去，带着她翻墙逃走，去南粤也好，去北漠也罢，我不做这亲王了，我想烨嬅也一定放的下公主的身份的，我~~”
“幼稚！”面对穆飞云失控的情绪，袁天城大喝一声，大好局面，岂有中盘认输道理，自己准备了十余年，隐忍了十余年，又为他运筹帷幄了这许多日，岂容他说不干就不干了。
“你要害死烨嬅吗？你以为你们能跑到哪儿去？北燕南梁的君主都不会容你们，就算你们跑出了北燕南梁，他陵王的商路四通八达，你以为你能逃出他的天罗地网吗？一旦落入敌手，你不是亲王，她也不是公主，等待你们的是什么？我知道你不怕死，那你怕不怕烨嬅受辱呢？飞云，你回不了头了，走下去，才能救烨嬅，才能救你们俩。”
袁天城铺天盖地的训斥让穆飞云应不暇接，但却不得不承认袁天城的话一个字都没错，穆飞云默默低下头，只听得袁天城一声沉重的叹息声。
“舅舅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飞云，舅舅只是没想象到，你是如此感情用事的人，哪怕是方才，烨嬅都比你要镇定得多。。。”
“是。。。”
“我刚才原本是担心她的情绪，谁知道她表现得出乎我意料之外，她不躲避，不害怕，不歇斯底里，她要跟你讨个说法，却还能做到顾全大局，说实话，烨嬅若是男儿身，比你更适合做这天下的王。”
今夜之后，袁天城对穆飞云和烨嬅又有了全新的认识，同样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孩子，烨嬅的勇敢与坦荡，干脆与决绝，一点都不像久居深宫的王女，而穆飞云的犹豫与闪躲，一点都不像曾经建功立业的将军。
“舅舅，我知错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江都，我想。。。”
“你什么都不许想，一会儿乖乖回你的扬州去，我们什么时候走，你也不需要知道。你回去好好备战就是。你不要忘了，为了你，我付出了什么，陵王付出了什么，还有长安的虞威更是把全族的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了。今天这种不争气的想法，永远都不要有了。你不用担心烨嬅，我会护好了她的。”
袁天城用不容反驳的口吻打断了穆飞云，他当然知道穆飞云又想干什么，只是，他绝不允许自己辛苦部署的计划，有任何风险发生。
“是。。。飞云知道了。”
说罢，袁天城便起身欲离去，刹那间又有了一丝犹豫，他摸了摸别在腰间的荷包，回头看了穆飞云一眼，终究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荷包里放着的是另一枚指环，白玉所制，鹰眼为饰，和穆飞云送给思虞的，分明是一双。
罢了，不问了，问来又有何用呢，难道还要心存一丝悲悯吗？不必了，有朝一日，这枚白玉指环，自会出现在长安的宣室殿里。
袁天城暗暗对自己说道。
决心是个自带一身狠劲的东西，它的好处是让人够专注，它的坏处是让人太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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