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周晚在住院的第三天中午结束了挂水，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自由了。脚腕处虽然还有点肿，但是已经不疼了，她尝试不借助外力走了两步，竟然感觉还可以。

        她不由得琢磨起了出院的事，如果能回家养着，干嘛还在医院花这冤枉钱。

        跟人打听了一下，要想出院首先要经过主治医生同意并且开具出院医嘱，于是，她便一心盼着陆靖寒来病房，好跟他提一提这件事。

        谁知道，陆靖寒没盼来，倒盼来了催缴住院费的小护士。

        原来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她那五千块钱的住院押金就已经快见底了！

        “今天下班前去住院部缴费，否则明天将中止治疗。”小护士冷冰冰地通知道。就是先前扶她拍片子的那个小护士，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态度突然又变得不好了。

        周晚没心思纠结这个问题，她颤抖着瞅着手里的住院押金收据条，实在搞不懂陆靖寒给她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让这些钱跟流水似的流走了。

        “那我今天可以办出院么？”她小心地问。

        小护士一脸不耐：“能出院的话陆医生早通知你了，自己伤成什么样心里没数？”

        周晚先前还真是没数，因为陆靖寒几乎没怎么跟她讲她的病情，她问一句他回俩字，然后她便不问了，反正也问不出啥来，而且她一个外行，问多了显得不信任人家医生一样。

        不过这会儿她心里倒是有数了，那就是已经没必要再征求陆靖寒的意见了，这地方就是个销金窟，就算陆靖寒把刀架她脖子上她也得离开！

        剩下的四百块钱也不要了，周晚果断收拾好行李，换下病号服，逃也似的奔出了病房。

        她背着自己的双肩包，绕道住院大楼后面的小花园，打算从医院侧门离开。心中虽然不快，但她理智尚在，知道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堂而皇之地走正门太危险。

        小花园里种满了冬青和观赏树，中间夹着数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她拖着一条伤腿不敢走得太快，七拐八拐，半天也没走出去。

        一个医院的小花园而已，干嘛建得跟迷宫似的！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慢吞吞地往前挪。

        一转弯，一个白色身影蓦地撞入眼帘！

        那人独自坐在木槿树旁边的长椅上，指间燃着一支烟，视线投向远处，看样子像是出来放风的。

        周晚呼吸一滞，飞快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站住！”

        刚走了两步，陆靖寒的清冷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并没有允许你出院！你脚不想要了是不是？”

        周晚不情愿地转过身，眉头微蹙：“陆医生，我只是你的病人，不是你的犯人！我觉得我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想出院，这是我的自由！”

        陆靖寒面色阴沉地审视着她：“你觉得？那你觉得你这么出院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比如肌肉萎缩，关节活动障碍，甚至长期慢性疼痛？”

        周晚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回复：“多谢陆医生提醒，我自己的脚我肯定比谁都在意，只可惜我经济条件有限，就您这用药方式，我怕是脚伤还没好就先破产了！”

        刚才溜出来之前，她托程岳帮忙查了她的用药记录，赫然发现陆靖寒给她用的药基本都是同类型里最贵的，甚至有两种还是进口的！

        真的有必要用这么好的药吗？她哪里看起来像是有钱人了？！

        她知道医生开药都是有提成的，但陆靖寒家那么有钱，肯定看不上那点儿提成，那他是还记恨之前的那点破事儿，所以故意开那么贵的药，借机报复？

        周晚不愿意把陆靖寒想得那么坏，但她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所以心中郁闷无比，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不太中听。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陆靖寒又气又无奈，不过他也终于体会到被误解是什么滋味儿了。

        他摇了摇头，拍拍身旁的位置，“你过来，坐这里！”

        周晚立刻警惕地拒绝：“我站这儿就行！”

        他就这么讨人嫌？！陆靖寒无语：“过来坐，不然你的脚受不了，你也不想花了这么多钱却功亏一篑吧？！”

        这话果然管用，周晚听了稍作犹豫，便小心地走过去，在陆靖寒身旁坐下，表情还有点儿别扭。

        “我要解释三件事。”陆靖寒看着她，严肃而认真地说，“第一，我给病人用药，从来没有从中赚取过提成或者回扣；第二，我从不将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去，所以不存在刻意讨好或者针对某位病患的情况发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就治疗方案征求你的意见时，你说你工作很忙，不想耽误太久，怎么恢复快怎么来，所以我给你用了一些疗效好，见效快的药，这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周晚摸着后脖颈，既尴尬又懊恼，闹了半天敢情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当时怎么就忘了多嘱咐一句，千万别用太贵的药啊！

        “第三，之前我们之间的确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主要原因也在我，没想到会让你成见这么深。可我们都是成年人，不一定非得我说一句对不起，你回一句没关系，才算真正冰释前嫌了。我以为……”

        他偏头轻咳一声：“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

        她没有骗过奶奶的钱，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而另一点通过这次住院也得到了求证，这几天没见过一个异性来医院探望或照顾她，而且她为了几千块钱的医药费就可以不顾伤势冲动出院，一个游走在男人之间的轻浮女人是不会让自己过得这么惨的。

        周晚表情微诧，一时没消化他的话，哪里……哪里明显了？

        陆靖寒见她没明白，忍不住提醒：“你真以为我那么闲，会守着每个病人挂水到大半夜？还有程岳，你以为他们那些实习医生是那么好使唤的？”这可是他用一顿日料换来的！

        周晚怔怔地看着陆靖寒，原来他一直在以实际行动抛着橄榄枝啊。

        哎，她也不是一点儿没往哪方面想过呢，只是这个人为什么明明在表达友善却始终臭着一张脸呢？跟她欠他二百万似的！搞得她生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不过，周晚觉得此刻并不适合问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他推心置腹地把话说开了，她心里除了内疚，还是有一些感动的。

        “对不起啊，是我小人之心了！这几天谢谢你！”

        陆靖寒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私事说完了，下面我们来说一说正事！”

        周晚一愣，刚才说的不算正事么？

        只见眼前的人瞬间换上惯常的冷漠脸，眉宇间还带着一丝严厉：“周晚，你偷偷出院，谁也不说，手续也没办，你知不知道被院里发现的话，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将受到什么处罚？！”

        周晚冷汗直冒：“对……对不起！”她刚才一冲动就跑了出来，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陆靖寒直视着她的脸：“可是我告诉你周晚，我不在乎什么处罚，谁让你是我的关系户！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脚，如果因此受到二次损伤怎么办？！落下后遗症怎么办？！”

        他的口气像是老师在训斥捣蛋的学生一般严厉，可周晚却一下就听出了这话里担心和关切！

        他说她是他的关系户，不在乎因她受罚，却只关心她的脚！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年纪轻轻却这么想不开，把钱看得比自己的安危还重要。先是为了客户跟同行交恶，这次甚至还动了手，除了脑子进水，我想不出别的原因让你觉得一个女人能在武力上pk一个男人！”

        “然后是这次住院，因为心疼那点医药费就私自偷偷出院，难道你的健康还不值五千块钱？周晚，我不管是什么影响了你的价值观，但我觉得非常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无论任何时候，你自己都是最重要的，你才是1，其他一切都是0，懂吗？”

        周晚呆呆地眨着眼，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自从家中遭遇变故，她就像一匹套上绳索的马，不用别人驱赶便自觉地往前狂奔，时不时地还自己给自己甩一鞭子。

        没有人问她累不累，苦不苦，只有陆靖寒告诉她：你最重要！

        心中酸酸的，暖暖的，同时还伴随着不可抑制的狂乱心跳。

        她突然腾地站起来，一声不吭就往回走。

        “等一下！”陆靖寒叫住她，“你这是什么反应？我说半天等于白说了是不是？！”

        不过见她是往住院楼方向走的，怒气便消了大半：“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还有，我给你用的药一多半都是可以报销的，算下来你也就负担百分之五十而已，所以不用担心医药费的事。”

        周晚背对着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然后逃命似的离开了小花园，奔向病房。

        一路上，她的心脏悸动得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脸上，烧得脸蛋通红。

        太可怕了！太荒唐了！她竟然在被陆靖寒教做人的时候——

        对他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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