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 章 软刀子

熊思贤出头、周介请辞，加之俩人光明正大换了一下概念，着实将齐烨打了个措手不及，乱了阵脚。

按照齐烨的设想，他的主要对手是周介，然后俩人在考题上的事掰扯，争论个对错。

结果谁能想到熊思贤出了头，连争论都没有，直接说“影响”。

科考第一次延期，是因为西关的事，涉及到了国子监与博文堂以及大量的名士大儒读书人。

其实这次延期和齐烨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第二次延期，火烧国子监，加上京兆府劫狱，火烧国子监没关系，但是京兆府劫狱这事和齐烨有关系，毕竟谁都知道京兆府地牢是抱刀司战略合作伙伴。

前两次，有关系，关系不大。

这一次因为夜袭国子监，又抓了很多出题的人，还是齐烨亲自带着人去的。

正如熊思贤所说，出题的人，被抓了不少，试卷也被很多人看过，那么就要重新出题，并且第三次延期。

前两次，第一次关系齐烨他爹，第二次关系齐烨抓的人，到了第三次，和齐烨有着直接关系。

那么天下读书人会如何想，科考的读书人会如何想？

朝廷到底能不能行了，这科考到底能不能搞了，三天两头出事，延期一次也就算了，延期了两次，延期两次也行，大家捏着鼻子认了，结果又延了一次，第三次延期？！

熊思贤老道就老道在这，抛开事实谈结果，掰扯事实没什么用，结果和后续影响无疑是不利于朝廷的威信与威严的，朝廷呢，又和宫中是一体的，朝廷不行，宫中也不行，掌管天下的这群人都不行了，读书人如何想，能够影响百姓的读书人又如何想？

站在大殿中的齐烨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他的最大筹码其实就是“试卷”，试卷出的不对，有重合的，很多题还十分简单，这才是他的底牌，用出底牌，然后让老六支持他。

之后的事情就好说了，徐功回到国子监出题，出许多关于“杂学”的题，开了个先河，也让朝廷和天下人重视起来“杂学”，科考三年一次，书楼学子通过“杂学”前往西域和山林，大有作为一番，三年之后的科考在出关于“杂学”的试题就顺理成章了。

结果齐烨是死活没想到，熊思贤和周介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这都不是不按套路出牌了，我刚往桌子上甩出一对二，你突然站起身跑厨房里给煤气罐子给点了是几个意思？

好歹经历过不少大阵仗，齐烨沉默了几秒后开口：“科考无需延期。”

“哦？”熊思贤转过头：“不延期，如何确保无舞弊之举？”

“徐功主持科考出题一事，我以人头担保，科考之前定会将所有试题出完。”

“倒也不是不可。”熊思贤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竟然微微点了点头：“徐功的才学，本官是相信的，周尚书以为如何。”

周介楞了一下，望着熊思贤，就很懵，你到底哪头的？

齐烨也是如此，略显困惑，熊思贤竟然同意了？

一时之间，周介有些摸不清熊思贤到底什么意思。

说来说去，整件事就是徐功惹出来的。

礼部让徐功参与，又晾在一边，怕的就是书楼学子二十五个学子开了先河。

倒不是这些人认为出身百姓的学子有多厉害，而是他们知道徐功很厉害。

历年科考都是徐功主持主题一事，亲自教授出来的学生，成绩肯定不会差。

之前周介说“十人”，这个十，只是入榜，而非前三甲。

结果现在因为徐功被晒在一旁齐烨找上门来，闹来闹去，熊思贤又让徐功主持这件事，那在这折腾什么呢。

不待周介思考出个头绪，熊思贤冲着老六说道：“陛下，老臣抱刀司大统领言之有理，若问谁可如期主持科考考题一事，定是徐功。”

老六心中冷笑，嘴里吐出两个字：“可是。”

这一声“可是”莫名其妙的没头没尾的，群臣没听懂，熊思贤的老脸却闪过一丝红光。

避开老六的目光，熊思贤转身望向齐烨：“可是，大统领又如何确保徐功无舞弊之嫌？”

“老大人这是何意，难道你信不过徐功的人品？”

“本官自然是信得过的，可科考一事波折不断，便是徐功主持了科考一事，也难免会落人口舌。”

齐烨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意思？”

“不如这般，曾受徐功教导的南庄书楼学子弃考如何。”

“你说什么？！”齐烨眼眶暴跳：“老匹…”

“大统领稍安勿躁。”熊思贤正色道：“本官知晓书楼学子求学不易，只是这科考不可再耽搁下去，若是徐功主持，虽无偏倚之心，可倘若书楼学子名列前茅，定会遭天下读书人议论纷纷，与国朝不利，与徐功名声不利，与大统领不利，不如这般，科考本就是为朝廷择才，便是名列前茅也要入各部观政，既如此，你那书楼学子无需科考，领个观政郎之职前往西、南二关为政如何。”

齐烨，如遭雷击，这一刻，他无比的懊悔，懊悔为何当初在南关时不派人弄死这个老逼养的！

龙椅上的老六眉头一挑，本想说些什么，又看向了强忍住滔天怒意齐烨，随即目光扫向面露莫名之色的诸臣。

这一刻，天子的心中是失望的，对熊思贤，对很多朝臣，无比的失望。

科考，本就是为了当官。

如果徐功不主持科考出题，又要延期，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果还要延期的话，影响十分不好，这一点是宫中和朝廷都不愿见到的。

可要是徐功主持科考主题这件事的话，书楼学子即便参加了科考，成绩越好，越会遭人议论，说句实在话，很多读书人的素质实在不怎么样，事实上这也是人心，自己不行，就会说别人有什么猫腻如何如何的。

那么如果书楼学子弃考了呢，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徐功不会遭人非议，科考也会顺利举行。

按理来说，齐烨肯定不会同意。

问题是熊思贤说可以让二十五名学子直接当官，去的还是西、南关外。

这么安排的话，没有人会说什么，并且是喜闻乐见之事，除了齐烨这一伙人，还有谁更加了解西、南二关外的情况，更适合去西、南二关外“治民”？

走的是类似举荐的路子，本朝很少，但是也可以特事特办，毕竟南关和西关外的地盘是齐家父子打下来的，也是为了国朝好。

表面上来看，没毛病，往深了想，也没毛病。

科考嘛，本来就是为了当官，换了别人，换了别家书院什么的，遇到这种“特例”都该放鞭炮庆祝了。

但是，但是但是，齐烨要的根本不是书楼学子当官，他是想开先河，想做出一个表率，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读书，并不是某类人某个阶层的特权！

现在的齐烨就和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恶心的要命。

如果他同意了，那些学子会如何想，奋斗了一年多，日夜苦读，最终却是因为靠着齐烨的“威名”当的官。

这就好比一个运动员，训练了几年，几十年，明明有着争夺冠军的实力，就是憋着一口气等着比赛，结果快到比赛了，裁判说你不用比了，你第一，冠军给你，而且全世界都认同你这个第一，至于你的训练，你付出的汗水，哎呀无所谓了，反正第一给你了。

齐烨，要的不是特权，他要的是公平，真正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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